那天傍晚下著雨。冷風裡帶著霧氣,像是城市的喉嚨在咳嗽。
江予瑄放學回到家,全身濕了一半,雨水從髮梢滴到脖子裡。鞋子濕透,走進屋時在玄關踩出一連串腳印。她把書包往地上一丟,連聲嘆氣,走進廚房打算煮碗泡麵。
冰箱門一開,冷氣撲臉,她才想起——昨天吃掉了最後一顆蛋。
「……該死。」她關上冰箱門,肚子不合時宜地咕嚕了一聲。
這時,門鈴響了。
她皺眉走到門邊,一開門,屋簷邊的雨珠啪嗒啪嗒地落下,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熟悉的臉——陸知遠,站在灰濛濛的雨裡,手裡拎著一袋便當。雨水順著他額前的碎髮滴落,卻沒一絲狼狽。
他沒說話,只是靜靜地將便當遞給她。
「你幹嘛知道我沒東西吃?」江予瑄一臉狐疑,接過袋子的同時皺起眉。
「妳昨天上課在寫菜單,一直在糾結蛋要幾顆。」他頓了一下,「我猜妳可能忘了買。」
她盯著他幾秒,嘴角還是不爭氣地往上彎了一點。「……你很怪欸。」
他沒回話,只低頭站著,像是沒打算離開,也沒想踏進來。
「你不進來?還要繼續淋雨嗎?」她挑眉。
陸知遠像是猶豫了一下,才慢慢抬腳進屋。關門時,他動作輕得幾乎沒聲音。
他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她則坐在茶几前,撕開便當盒的膠膜,香氣混著熱氣慢慢散開。
飯吃到一半時,江予瑄忽然抬頭,猶豫一下才故作無關緊要的樣子說:「有時候我會想,死掉的人真的會離開嗎?」「你相信鬼嗎?」
陸知遠停下筷子。那動作不像是被問住,而像是記憶忽然被翻了出來。他看著桌上的白飯,好一會才低聲道:
「其實....我以前……看過。」
江予瑄的眼神明顯一震,「真的假的?」
他點了點頭,「小時候,經常會看到一些別人看不到的東西。」
「我五歲的時候,在房間裡看到過一個女人。她坐在我床邊唱歌。那時候我覺得她是媽媽……後來家人才告訴我,那時候媽媽已經走了三個月。」
「所以你是體質特殊那種人?」江一臉拜託你是的興奮感。
「也不是……我家說我們家有『過陰』體質,但通常到一定年紀,就會慢慢『封眼』。我也以為自己跟著好了……」他頓了一下,才抬頭看她,「但有些東西,沒那麼簡單。」
她咬著筷子的尾端,眉頭皺著像是在消化這些資訊。「所以你現在到底是——看的到,還是看不到?」
「你覺得呢?」他抬起頭看著她。
江予瑄大翻白眼「到底啦!陸知遠,煩欸要講不講的。」
一瞬間,客廳電燈閃爍,嚇得江差點跳起來「我其實自己覺得有,我有時候都會看到一個小女孩,很難過的......很難過的看著我。」
「如果我說能看到呢?」他抬起頭,眼神平靜地看著她。
「那你……來幫我抓鬼啊」她試著開玩笑,聲音卻比平常低了好幾度。
陸知遠看著她,十分平靜,卻藏著一道深不可測的暗流。
「有些鬼,不想被抓。」他說,「他們只是——捨不得離開。」
江予瑄忽然覺得背脊發涼。可不知道為什麼,她卻沒有想逃,也沒有把這段對話當成玩笑話。她只是盯著他,一字一句地問:
「你現在……有看到嗎?」
陸知遠沒回答,但他的目光沒有移開她的眼睛。沉靜、真實,像一面鏡子,照出她從來不敢面對的東西。
江予瑄的心,忽然漏跳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