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晚看到窗戶裡的倒影後，江予瑄的心裡總像壓著一塊不明的東西。
她沒再提起「第三個人」，但那個畫面卻像照片一樣印在腦中。越看那扇窗，就越清晰。每當夜深人靜，她總覺得屋裡還有什麼東西——靜靜地陪著她，像是某種等待。
那天早上，她準備出門上課。天氣轉涼，她蹲下身從鞋櫃拿運動鞋時，低頭拉開最下面一層抽屜，她愣了一下。
裡面躺著一雙舊舊的紅色童鞋，左腳鞋尖還繫著一個快掉落的蝴蝶結。鞋底磨得很薄，看得出穿過很久。
——她從沒看過這雙鞋，更別說放進自己家裡。
「……是房東留下的嗎？」她小聲地問，但心裡沒什麼說服力。搬進來時她把每一層櫃子都擦過，怎麼可能會錯過這麼顯眼的紅鞋？
她咽了口口水，把鞋推回抽屜，裝作沒發現，穿好鞋出門。
那天下午下課回來，阿婆正蹲在走廊盡頭澆花。
「回來啦，小姑娘。」阿婆朝她笑著，語氣和往常一樣平靜。
「嗯……阿婆，妳以前有孫女嗎？」江猶豫了一下，還是問出口。
阿婆手上的水壺一晃，花盆邊緣溢出一些泥水。她動作停了幾秒，才抬起頭，嘴角勉強牽起笑：
「怎麼突然問這個？」
「我在家裡看到一雙……童鞋，紅色的。我沒看過。」
阿婆的表情像是被什麼東西扯了一下，眼角肌肉輕輕抽動。她沒馬上回答，而是轉身看向那扇昏暗的樓梯口。
「妳知道這棟樓……以前也住過小孩子嗎？」
江不語看著阿婆。
阿婆低頭繼續澆水，語氣變得輕得像是怕驚動什麼東西。
「有些孩子來得早，走得也早……但有些，就會留下來。」
江站在原地，背脊突然涼了一下。
「阿婆，那晚……我看到她的倒影時，妳為什麼相信我說的？」
阿婆終於放下水壺，望著花盆裡微濕的土說道：
「因為我以前，也看過她。」
晚上，江又做夢了。
這次不是走廊，也不是陌生的房間。
夢裡，她站在自己房間裡。
天花板的燈壞了，整間屋子籠罩在幽藍的月光中。窗戶沒有拉上，窗簾隨風輕輕飄動。
她轉頭，看到那面玻璃窗。
反射出她站在房裡的身影，但——
她身邊還有一個人。
是個小女孩，穿著黃色的洋裝，悄悄牽著她的衣角。
江想開口說話，卻發不出聲音。
然後，女孩仰起頭，臉藏在髮絲後，只露出一隻眼睛。
——那隻眼，我一定在哪裡見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