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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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慶江津的深山裡,六千級石階在雲霧中若隱若現。五十年前私奔的戀人用鶴嘴鋤在絕壁刻下愛情密碼,如今青苔已悄然爬滿石棱。我站在第三千六百級台階,忽見香港中環的半山電梯在記憶深處緩緩升起,鋼鐵蜈蚣在玻璃幕牆間吞吐著西裝草履的工蟻。

這座全球最長的戶外電梯,原是殖民時代解決山城交通的機械造物,卻在後現代的霓虹中異化成階級升降梯。晨光初露時,銀行高管踩著菲拉格慕皮鞋自半山豪宅拾級而下;暮色蒼茫時,中環白領攥著星巴克紙杯逆流攀援。鋼化玻璃折射出無數個支離破碎的倒影,每個靈魂都在透明的牢籠裡演繹著向上爬升的獨幕劇。

古巴比倫的通天塔在香江復活了。當電梯頂端那塊「往置地廣場」的指示牌亮起,我分明聽見空中飄蕩著七十種方言的股市術語。基金經理用倫敦腔談論恆指期貨,內地遊客操京片子詢問愛馬仕配貨,南亞保安以旁遮普語提醒乘客握緊扶手。這座懸浮於半空的巴比倫,將人類溝通的原始渴望扭曲成資本流通的密碼。

想起《創世紀》裡雅各夢見的天梯。天使們手持金蘋果與納斯達克曲線圖,在數據流的階梯上往返穿梭。某個加班至淩晨的秋夜,我看見投行實習生蜷縮在電梯角落,手機螢幕映著她哭花的妝容,WhatsApp對話框裡躺著未發出的辭職信。此刻方知聖經預言何等精準:人間的天梯從來不是為了連接天堂,而是丈量墮落的速度。

重慶深山那對戀人大概不曾讀過《塔木德》,卻用半世紀鑿出最澄澈的答案。當老翁在最後一級台階闔目時,石縫間野櫻紛飛如婚禮綵紙。他們的愛情天梯不設刷卡閘機,不要資產證明,六十年風雨在鑿痕裡釀成琥珀色的時光。我曾在太平山纜車裡目睹富豪擦拭百達翡麗錶盤的焦慮,卻在這荒山石階觸摸到永恆的體溫。

佛寺青苔密佈的台階教人頓悟:所有執著攀援終是鏡花水月。去年在京都東福寺,方丈指著通天橋畔的斷階說:「登天何須梯?汝心即淩霄。」忽憶起重慶石階縫裡掙紮綻放的野花,原來真正的天梯不在雲端,而在捨棄丈量高度的勇氣瞬間。

暮色四合時,半山電梯依然在輸送著永不滿足的慾望。而我在維港晚風中閉目,看見無數心燈自鋼鐵森林升起,在夜空中連成銀河般的天梯。那些光點裡有重慶崖壁的鑿石星火,有中環加班族的眼裡血絲,有佛殿燭淚凝成的琥珀光。此夜方知:當人類停止計算台階數目,天使便開始在靈魂的等高線上起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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昊天藍博士の奇異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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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道牛劍,融會東西方學術精華,以跨文化視野剖析玄學哲思,善於化易道奧義為策略管理之智鑰。歷年遊學並旅居英美澳加中港台泰等地,為跨國企業與頂尖學府提供戰略諮詢,解難決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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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冬的香港,太平山頂飄起霰粒。細雪撞在維港玻璃幕牆上,碎成萬千晶塵,像銀座酒吧打翻的水晶杯,又似聖保羅大教堂彩繪玻璃迸裂的琉璃星屑。我立在凌霄閣觀景台,看這座慣於吞吐熱帶氣旋的城市,竟被北緯二十三度的雪吻得手足無措。
午夜三刻,老式座鐘的銅鎚在玻璃罩裡盪了最後一聲,像安魂彌撒的尾音墜入虛空。我推開琴室木窗,聽得港島北岸的霓虹正與維港波濤合奏一首變調的狂想曲——海風捲碎紅磡碼頭的起重機轟鳴,中環寫字樓的玻璃幕牆將月光折射成散落的詠嘆調,叮叮車軌道摩擦聲裡竟藏著肖邦《降E大調夜曲》的切分音節奏。
月下提著威士忌獨坐屯門黃金海岸,浪尖舔舐礁石的聲音像老裁縫用骨針挑開絲綢,沙沙,嗶嗶,嘩嘩。潮音是水分子集體叛逃陸地的密謀,是液態星塵對地心引力的永恆嘲諷。我忽而明白,聽海原是人類文明最初的胎教——當鯨魚尚未演化出肺葉,當亞特蘭提斯沉入岩漿,海水已開始以韻腳練習造句。
深冬的香港,太平山頂飄起霰粒。細雪撞在維港玻璃幕牆上,碎成萬千晶塵,像銀座酒吧打翻的水晶杯,又似聖保羅大教堂彩繪玻璃迸裂的琉璃星屑。我立在凌霄閣觀景台,看這座慣於吞吐熱帶氣旋的城市,竟被北緯二十三度的雪吻得手足無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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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下提著威士忌獨坐屯門黃金海岸,浪尖舔舐礁石的聲音像老裁縫用骨針挑開絲綢,沙沙,嗶嗶,嘩嘩。潮音是水分子集體叛逃陸地的密謀,是液態星塵對地心引力的永恆嘲諷。我忽而明白,聽海原是人類文明最初的胎教——當鯨魚尚未演化出肺葉,當亞特蘭提斯沉入岩漿,海水已開始以韻腳練習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