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以旅人的姿態,而是成為這個家的其中一份子。」
窗邊的薄紗透進海面的第一縷光。
黎星晚醒得比預期早。
沒有驚醒,沒有夢,
只是睜眼的瞬間,
覺得胸口安穩得像被擱淺在沙灘的浪花。
她披著薄外套走進廚房,
灶台上有爺爺留的紙條:
「可以試著煮稀飯看看。」
她笑了笑,
學著爺爺塞柴、點火,
湯鍋咕嚕咕嚕地響著,
好像為她的第一天生活打開了序幕。
等稀飯在小火上慢燉著,
她走到民宿後頭的曬場。
幾條一夜干已經晾了一晚,銀亮的魚肚泛著晨光;
旁邊還掛著幾隻章魚,腳像軟綿綿的絲帶晃來晃去。
她學著翻面、整理,
偶爾還得閃過掉下來的鹽水。
「要是晾得不夠乾,晚上會酸掉喔~」
承澤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她回頭笑:
「那我豈不是背負了晚餐的命運?」
他遞給她一條小毛巾,
指了指另一側正在日曬的海菜網:
「那個也要翻一下。」
海菜一條條黏在網上,
風吹時發出輕微的啪啪聲,
手摸起來涼涼的,指尖還留下一些鹽晶。
「這些都會被曬乾,等冬天拿來煮湯。」
他說。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
忽然覺得這樣的日子,
好像真的可以過下去。
上午潮退,兩人提著桶子與籃子,
去潮間帶補陷阱、撿螺與剝牡蠣。
星晚一開始走得跌跌撞撞,
差點滑倒,承澤伸手一拉,
她差點整個撲進他懷裡。
「看妳煮菜小心,走路這麼大膽喔?」
她撇嘴:
「還不是為了你說有海螺我才走那麼前面的!」
岩縫裡冒出小小的黑螺,
她學著徒手抓,還成功發現一顆未熟的牡蠣。
「要不要留下來?我晚上剖給你吃。」
「會不會中毒?」
「我先吃一口,不會中你再吃~」
她笑得前仰後合,
海風裡混著貝類味道、潮間泥的味道、
還有某種青春的鹹。
回程時,
他們去收昨晚下的魚蟹陷阱,
打開木籠那一瞬間,一隻螃蟹瘋狂掙扎。
「我我我不敢抓啦!」她躲到他背後。
「來啦~這種不會咬妳,牠只咬我。」
她鼓起勇氣伸手摸了一下,
結果螃蟹突然動了,
她整個人驚叫出聲、又笑又跳。
承澤笑到腰都直不起來。
「星晚小姐,你今天戰果輝煌
,晚餐有魚、有螺、有螃蟹,你負責煮吧?」
「我?!」
「你不是說要留下來生活?
留下來就不能只吃不做事~」
傍晚,
她坐在灶邊跟村長太太學著醃蘿蔔。
「粗鹽要先壓三天,水擠出來之後才會脆。」
「泡菜的辣椒不能太碎,要有口感……」
她一邊記一邊做,
圍裙上沾了鹽水與紅紅的辣醬,手指也微微發麻。
但她沒喊累,
反而覺得心裡某個地方一點一點地被填滿。
夜裡,
她坐在曬衣場邊,手裡捧著熱呼呼的地瓜茶。
搖晃著雙腳,聽著海浪拍打聲,
抬頭仰望看著滿天的星星,
承澤安靜走到星晚身旁坐下,
只是默默地陪她一起看這片星空
感受這一切的星晚輕聲地說:
「我似乎真的找到屬於我的地方。」
那晚睡前,
她拉了拉他的袖子,小聲說:
「明天早上……可以一起起床嗎?」
「可以啊。」
「那我會比你早一點……先去煮稀飯。」
這一夜,海風平穩,潮聲不急不緩。
魚干在搖、海菜在乾、
陷阱空了,火也漸漸熄了。
星晚在那張舊棉被裡,第一次真正安心地睡著──
不是旅人,不是客人,而是家裡的人。
「我開始曬魚、撿螺、煮飯、記帳,也開始,偷偷愛你更多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