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七章－空中行軍
塔露坡村的氣氛雖然因昨夜戰鬥而凝重，但全體村民仍井然有序地持續戒備。天竺鼠族調派人手輪流在村口與倉庫周圍巡邏，禽類族的老少也一改平日恬靜習性，協助架起簡易的火堆與聲響裝置，希望能在夜間預警下一波襲擊。
看著這樣戒備森嚴、沒有絲毫鬆懈的村莊，羅傑瓦里知道：他們做了他們該做的事。但同時，壓力也悄然降臨。「這樣下去不行。」他輕聲對白羽與托魯說道。
白羽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
托魯則翻開小冊子，嘀咕出一句：「再拖下去，我們會比咘盧族的空中戰士還要晚回去娜蔻村……」
就在眾人愁眉未展之時，白羽站了出來，語氣平靜卻堅定：「我留下。」
羅傑瓦里與托魯同時看向他。
「今晚我會留下來守塔露坡村。若這一夜安然無事，那就能確定，那些烏鴉與其主使並不是為了這裡而來。或至少，他們知道自己得不到想要的東西了。」白羽握了握貓刃，「而且，一次又一次破壞農作物……對一個真正有腦子的商人來說，根本是自毀生意。」
沉默良久，羅傑瓦里嘴角一扯：「你說的沒錯。狐狸不會無的放矢——他們若做了這樣的事，就意味著他們搞砸了交易，或是不打算再做交易。」
托魯點頭認同。理智上他不想拆隊，但戰略上……他知道，這是最好的選擇。
「那我們就這麼辦。」羅傑瓦里伸出拳頭輕碰白羽的肩，「你一個人也要小心，不要逞強。」
白羽嘴角微揚不語，這是他習慣用來隱藏情感的方式。
村民們起初對這個安排並無太多異議，但當羅傑瓦里與托魯真的準備啟程，告別旅社與廣場時，許多天竺鼠與禽類族人才意識到這三人並非閒遊者，他們真正的任務比保護塔露坡更重要。
一位鵝族的中年男子忍不住問道：「那你們急著回去，是……要去做什麼？」
羅傑瓦里回過頭，略顯無奈地笑了笑：「去處理溪流上游的問題。一隻……不對，是一群巨型蟲，現在熊族那邊的聚落土地已經貧瘠了，再不處理我們村子旁的溪水也準備受污染了。」
這句話一出，現場靜了三息。
然後，有人驚呼：「這樣聽起來熊掌溪已經乾涸了？！也就是說現在旁邊這條溪流單靠貓掌溪上游？」
「難怪我覺得水量比以前少很多...」
「是啊……我們喝的水……還有種日芽根的水……」
村民們臉色瞬間轉變，原本心中尚存的懷疑與猜忌，此刻全轉化為深切的愧疚與擔憂。他們剛剛還在懷疑這三人的行動會否給村子帶來災難，卻未曾想到，自己或許早已從他們手中得了恩惠。
天竺鼠族的阿竺低聲說：「我們……居然阻攔了勇者。」
更多人湧上前，甚至開始勸白羽一起回去：「我們會想辦法守住村子的，你們三人不能分開……那種事情，應該由真正的隊伍來面對啊。」
但白羽只是輕輕搖頭：「我說了，我留下。這不是任性，是責任。只要今晚能證明塔露坡不是目標，明天你們就可以安心。比起直接回去，我更希望不讓你們多一夜恐懼。」
「白羽……」托魯輕聲念了他的名字，然後低下頭。
羅傑瓦里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拍了拍白羽的肩膀。
「記得，貓的眼睛在夜裡看得更清楚。」他笑著說，「這就交給你了。」
風吹過貓掌溪的支流，樹葉搖曳，白羽微微一笑，目送兩人踏上小路，漸行漸遠。
羅傑瓦里與托魯踏上了回程的路途。他們要趕在夜色降臨前，抵達那片熟悉的巨石遺跡群。那裡地勢開闊，不僅適合紮營，也是他們與咘盧族空中勇士會合的預定地點。
托魯一邊小跑，一邊嘀咕：「如果他們按照計畫起飛，入夜不久應該就能在那邊見到他們……」
「那我們就得在太陽落下前到。」羅傑瓦里回頭望了一眼塔露坡村的方向，沒有多說什麼，但眼中流露出一絲不安。他們留下白羽一人，雖是最合理的選擇，卻也不是無懸念的決定。
此時在遙遠的天空——
在距離塔露坡村數十里外的雲層之上，咘盧族的空中勇士整齊列隊，隊長一如往常那樣在群鷹面前懸停，翼展筆直，氣勢威嚴。他的聲音隨著風壓壓向百名精銳。
「你們每一羽，都是為這場任務挑選出來的勇士！」隊長高聲說道，「我們的任務是清除那條溪流上游出現的異常蟲害，不僅是娜蔻村，塔露坡與整條貓掌溪流域的安危，也將交付在你們爪下！」
眾鷹拍翅齊鳴，劃破天際。
「預定降落地點為巨石遺跡群，到時整備人力、分組行動。記住，我們不是來誇耀羽翼，而是為了守護地面上的盟友與生命。」
話音落下，一百道猛禽身影同時俯衝雲層，切入風流，隊形拉出一道絕美的斜斷線，在空中瞬間消失不見。
夕陽傾瀉，光線斜照進塔露坡村。
當村民們正忙著收起田裡未受破壞的日芽根時，天際忽然掠過一陣整齊而疾速的黑影。這次不是可怕的烏鴉群，也不是迷亂的飛行野獸——那是整齊而堅定的咘盧族空中軍團，他們的身影像劍，像盾，也像一道希望。
雞族的小孩驚呼：「是鳥兵！好多鳥兵！」
一隻老鴨則仰頭望著那劃過天際的身影，眼中泛起光亮：「是他們來了……終於來了……」
鵝族老婦輕聲說道：「希望他們能趕得及……不只是為溪流，而是為這整個滿月大陸還有未來。」
白羽站在村中央的廣場邊，看著那一道道身影掠過空中，沉默不語。他的雙耳捕捉著風聲的變化，尾巴輕輕擺動。那飛行的姿態，對他來說，是陌生又熟悉的盟友。
「去吧……」白羽低聲道。「去把那條溪……變回我們熟悉的模樣。」
陽光最後一縷金邊退入遠山背後，夜色再次襲來。而這一夜，將不再是孤單一人對抗的夜晚，而是整片天空與大地，共同迎來的試煉。
入夜前，羅傑瓦里與托魯如期抵達巨石遺跡群。這裡依舊如十天前離開時那樣，廣闊、靜謐，黃昏的光線在石縫中拉長了影子，給人一種莊嚴卻又詭異的靜默感。
兩人卸下行囊，迅速開始紮營。羅傑瓦里一邊打開水袋，一邊觀察四周：「風向正常，沒有異味，也沒有獸跡，看來這裡還是安全的。」
托魯則蹲在火堆旁點火：「咘盧族還沒來……希望他們準時。」
然而就在營火剛點燃的一刻，草叢間傳來一陣低沉的咕嚕聲。
那是一種唾液與喉嚨摩擦所發出的野獸飢餓聲。
「什麼聲音？」托魯警覺地握住短刃站起。
火光照出灌木邊一雙發亮的黃眼。隨即，一隻渾身泥灰、口中滴著黏液的野獸緩緩從灌木後探出，步伐蹣跚，卻帶著令人不寒而慄的執著。牠是土狼型的野獸——正確來說，是經過變異的土狼，身形比一般土狼還大，四肢更壯，背上的毛像針一樣豎起，像是某種控制力量讓牠異常狂暴。
「這裡怎麼可能有土狼型野獸？！」托魯大喊。
兩人背對背，確保能夠360度警戒。
而在遠方樹枝上那道身影，依然帶著那戲謔的口吻：「這一次，少了那隻會打的貓……你們，該怎麼辦呢？」說完便無聲無息地離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