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新台幣自5月2日(上週五)至5月6日(今日)兌美元匯率顯著上漲,展現了近年來罕見的強勁升值態勢。根據路透社報導,新台幣在短短兩天內兌美元升值8%,於5月5日(週一)收盤時達到30.145兌1美元的水準。這波升值趨勢的起源可追溯至今年4月初,當時美國總統川普宣布對台灣進口商品徵收32%的關稅,引發市場對全球貿易戰的擔憂。該關稅政策雖暫緩實施,但其對市場信心的影響持續發酵。市場懷疑,賴清德政府可能在美國談判下受到施壓,有意默許新台幣升值,讓美元走弱有助於「平衡」川普認為的美台貿易障礙。
過去一直穩定的新台幣突然升值,直接衝擊台灣出口產業,儘管央行在談判結束後發布聲明,澄清美國未提出任何關於新台幣升值的要求,但市場動盪不斷,迫使中央銀行總裁楊金龍昨(5日)召開記者會,親上火線說明。然而,楊金龍在面對彭博社記者萬千華提問,「過去幾十年匯率都很穩定,央行也會確保匯率穩定,為何最近兩個交易日,會讓匯率波動這麼大、放手成這樣子?」楊金龍回答得支支吾吾,甚至不斷跳針「我們一直以來就是說」、「我們一直強調就是說」,讓人看傻眼。
其實,楊金龍不敢說的是,由於台灣長期匯率操縱,美國川普政府現在要與台灣談判貿易,因此盯著看台灣是否進行匯率操縱,想要抓個正著,讓美國能在談判上取得優勢。美國財政部即將在6月公布匯率政策報告,觀察期間分別為去年全年度,以及去年下半年到今年上半年,台灣對美貿易順差與經常帳順差肯定成為川普政府的眼中釘。現在央行不敢動了,放任市場匯率,因而導致新台幣大幅升值。2024年11月14日,當時的拜登政府的財政部就發布新聞稿提及,「拜登政府強烈反對美國的貿易夥伴試圖透過人為操縱貨幣價值來獲得對美國工人的不公平優勢......七個經濟體被列入財政部的『監控名單』,這些主要貿易夥伴的貨幣政策和宏觀經濟政策值得密切關注:中國、日本、韓國、新加坡、台灣、越南和德國」。
因此有人就問,如果台灣被美國抓到「匯率操縱」,會有什麼下場呢?不是沒有前例。
美方曾用匯率操縱來迫使台灣上談判桌
台灣經濟在1960年代開始快速起飛,以出口導向的發展模式帶動了經濟成長,逐漸累積了大量的外匯存底。然而,新台幣兌美元的匯率長期維持在相對穩定的水平。根據資料顯示,自1950年代起,新台幣對美元匯率基本固定在40:1左右。直到1980年代中期,開始出現重大變化。
從歷史數據來看,新台幣從1986年的39.585元兌換1美元,一路升值到1990年的26.078元兌換1美元,若以百分比計算,這短短四年間,新台幣對美元升值高達36%至40%,這種幅度的貨幣升值在國際金融史上也屬少見。另外是在1987年,新台幣對美元升值高達42%,居亞洲四小龍之最。
當年,台灣對外貿易順差的快速擴大,是推動新台幣升值的重要內在因素。1987年,台灣對美國的出超金額達到164億美元。這種大規模的貿易順差意味著外匯市場上美元供應增加,客觀上形成了新台幣升值的壓力。其次,1985年的《廣場協議》是影響新台幣升值的關鍵外部因素。該協議由美國、日本、英國、法國及西德共同簽署,旨在聯合干預外匯市場,促使美元貶值。雖然台灣並非協議簽署國,但作為美國重要的貿易夥伴,台灣無法避免地受到這項國際金融協議的波及和影響。
第三,美國對台灣的直接經貿壓力也是促使新台幣升值的強大外力。由於對美貿易順差持續擴大,台灣成為美國縮減貿易逆差的目標國之一。美國政府於1986年限制台灣紡織品和服裝進口,1987年限制台灣工具機出口到美國。
1988年10月,美國財政部依據《1988年綜合貿易與競爭力法》(Omnibus Trade and Competitiveness Act of 1988),報告直指台灣透過買進賣出外匯存底「操縱」匯率,以維持新台幣貶值、促進出口,因而首次將台灣列為匯率操縱國,隨後新台幣自1985年起對美元升值48%,從40:1升至27:1,在當時那個資訊不公開的年代,許多人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根據華府左翼智庫「經濟政策研究所」(Economic Policy Institute)報告指出,美國財政部當年與相關國家展開談判。最終,這些國家「對其外匯體制進行了實質性的改革」。根據美國政府問責署(Government Accountability Office)的報告,這些國家的貨幣因此升值,貿易差額也顯著縮小......韓國與台灣被列為匯率操縱國後,赤字確實有縮減。
根據《1988年綜合貿易與競爭力法》,「要求總統與其他國家協商,以......指示財政部長每年分析外國匯率政策,並評估各國是否透過操縱本國貨幣與美元之間的匯率,來阻礙有效的國際收支調整或獲取不公平的國際貿易競爭優勢。若財政部長認定此類操縱行為發生於對全球經常帳有重大順差,且對美國存在顯著雙邊貿易順差之國家,則須在國際貨幣基金組織框架內或以雙邊方式,啟動與該等國家的談判,確保其定期調整本幣與美元之間的匯率」(Requires the President to negotiate with other countries to...Directs the Secretary of the Treasury annually to analyze the exchange rate policies of foreign countries and to consider whether countries manipulate the rate of exchange between their currencies and the U.S. dollar for purposes of preventing effective balance of payments adjustments or of gaining unfair competitive advantage in international trade. Requires the Secretary, if he considers that such manipulation is occurring with respect to countries with material global current account surpluses and significant bilateral trade surpluses with the United States, to initiate negotiations with such countries in the International Monetary Fund or bilaterally to ensure that they regularly adjust the exchange rates between their currencies and the U.S. dollar.)。
美國貿易代表署1989年4 月28 日發布了一份《對外貿易壁壘一覽》(National Trade Estimate on Foreign Trade Barriers)已指控 34 國對美產品設限,韓國與台灣名列前茅,成為「超級301條款」行動的潛在目標。事隔近40年,從雷根到川普,「讓美國再次偉大」(Let's Make America Great Again)的行動如出一轍(附註:雷根1980年代的競選口號與川普2016與2024年的競選口號一樣)。
美國施壓引爆台灣1990年經濟泡沫
新台幣在美國施壓下被迫升值,使得外資大幅流入台灣市場,加上貿易順差帶來的巨額外匯,使市場上的流動性大幅增加。另一方面,台灣本土投資者也期待著新台幣繼續升值,因此將資金留在國內而非海外。這些資金在缺乏足夠實體經濟投資機會的情況下,大量流入股市和房地產市場,推動資產價格不斷攀升。
台灣的股市和房地產市場在這一時期經歷了驚人的上漲。台灣股票市場從1985年的636點飆升至1990年的12682點,創下破萬點的歷史高位。同時,房地產價格在短短4年內從每坪6萬元暴漲至46萬元,漲幅超過7倍。這種資產價格的瘋狂上漲遠遠超過了實體經濟的增長速度,形成了典型的經濟泡沫。
然而,所有的泡沫最終都會破裂。1990年10月,台灣股市開始崩盤,從最高點的12682點一路暴跌至2485點,跌幅超過80%。房地產市場的下跌雖然較為緩慢,但公告地價在1990年達到頂峰後也開始持續下降。泡沫的破裂對台灣經濟造成了嚴重打擊,許多投資者財富大幅縮水,企業融資和投資活動受到抑制,消費信心也明顯下降。「台灣錢淹腳目」時代徹底終結。
30餘年後,「讓美國再次偉大」再次班師回朝,從雷根、老布希到現在的川普,山姆大叔對台灣的全面貨幣、關稅、貿易的超限戰(Unrestricted Warfare)施壓,才正要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