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獵場】【第五十三章:敗北的定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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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天志

雲天志

晨曦微光透過厚重的窗簾,染上一層昏沉的灰。

這是雲氏企業本部南翼的戰傷安置區——原先用於收治訓練意外,如今卻擠滿了重傷與昏迷的混編士兵。走道上氣味複雜,混雜著消毒藥水與血液的殘留味,光線昏暗,聲音壓抑。

整個雲氏基地,沉浸在一場失敗的陰影之中。

昨日清晨,聯合部隊按計劃前往廢棄水泥廠展開突襲。原以為是一次規模有限的掃蕩,沒想到卻陷入九淵會精心設計的陷阱之中。

不僅異變擬態人數量遠超預期,更在戰局後段遭遇五位核心幹部的壓制——

傲霽如魔神下凡,肆意碾壓前線部隊;幽葵的影子幾乎將整個戰區扭曲成虛實交錯的幻境;鏡淵擒走白彩苓;而那個戴著面罩、手段詭譎的男子,竟以一敵一將王凱逢重創——

雖說韓氏企業在最後關頭派遣支援部隊趕至,但能救回來的,只剩下那些還能站起來的。

數據統計出來的那一刻,全場靜默。

混編部隊的總損傷率高達六成三。

兩成成員重傷無法再戰,一成失聯。

剩下的……帶著血與悔,艱難返回。

這一仗,不只是一次任務失敗,而是所有參與者心底的一記重擊——

他們才剛學會成為戰場上的「人」,卻差點死在那群不是「人」的對手手中。

安置區的某一間病房內。

葉玗空,緩緩睜開了雙眼。

一時之間眼前仍是一片模糊。醫療燈的冷白光刺得他不習慣地眨了幾下,意識才慢慢回籠。

喉嚨乾燥,胸口悶脹,左臂酸脹無比——

他低頭望去,那隻異常的「星之左手」仍在,但此刻像是熄火般靜默沉睡,皮膚泛著死氣沉沉的灰色,像斷電的武器。

四周很安靜,只有遠處走廊傳來零星交談與腳步聲。他勉強坐起,才發現自己身上纏滿了繃帶與醫療感測器,還插著一根靜脈針。

記憶,在沉重的呼吸之間湧回。

白彩苓被擄走——

王凱逢、楊曉穹、鐵蘭與千雨的傷勢不明——

自己,竟然什麼都阻止不了……

他咬著牙,右手抓緊床緣,關節泛白。

門外傳來一陣快步聲。

「——他醒了!快通知其他人!」是楊曉穹的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激動與驚喜。

不一會兒,門被推開。

楊曉穹衝進來,眼眶泛紅,臉上卻掛著大大的笑:「你終於醒了!嚇死人了你知道嗎!?」

她本想撲上來給他一記拳頭,但看他坐得搖搖欲墜,又強行忍住,只重重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揉了揉眼睛:「大家……真的都快以為你撐不住了。」

接著是陸鐵蘭進門,手臂打著厚厚的石膏,氣場依舊豪邁:「你小子可真會挑時候昏倒,偏偏在我們最慘的時候,哼,我們都還撐著呢!」

南宮千雨跟在後頭,一如往常地沉靜,臉色有些蒼白,但眼神中仍帶著堅定:「你醒了就好。」

最後走進來的是白袍披身的王凱逢,頭上纏著繃帶,胸口貼了護膠,但笑容依舊:「還好你撐過來了……我們都回來了,除了——」

葉玗空低聲開口,聲音沙啞:「……彩苓呢?」

四人皆是一震。

房間陷入短暫的寂靜。

是南宮千雨開口打破沉默:「……她,被帶走了。我們阻止不了那頭野獸……連我和鐵蘭也幾乎被他殺了。」

「我們……真的盡力了。」陸鐵蘭語氣難得低沉,拳頭死死握緊。

楊曉穹垂下眼:「如果我當時再強一點……也許……」

葉玗空看著他們,然後慢慢地垂下視線。

那種什麼都做不了、只能眼睜睜看著一切崩潰的無力感,又一次壓上心頭。

「……對不起。」他低聲道。

「你道什麼歉啊!」王凱逢拉高音量,「我們誰都不是全能的神!我們只是……還不夠強而已。」

他語氣堅定,像是說給葉玗空聽,也像是說給所有人聽:「我們沒輸,是還沒贏而已。」

葉玗空抬起頭,看著王凱逢,眸中終於有了一絲波動。

「彩苓她……被帶到哪去了?」他問。

「根據雲氏企業後勤分析與追蹤,那群傢伙撤退的方向應該是通往南投山區的某處隱蔽基地。」南宮千雨答道,「雲日深已緊急召集各方高層,討論如何反擊與救人行動。」

「但行動前,我們得先恢復……然後討論一下怎麼變強!」楊曉穹握緊拳頭,強打精神說道,「我們不能再輸了!」

葉玗空沒有回答,只是輕輕點頭。

這一刻,他知道——那雙再度握緊的手,將不再是為了逃避,而是為了奪回。

短暫的靜謐在病房中蔓延。

葉玗空靠坐在病床旁,眼神依舊低垂,彷彿還沉浸在那場苦戰的餘燼中。其他人也逐漸沉默下來,戰後的疲憊像是悄然滲進骨髓,讓空氣變得沉甸甸的。

——就在這時,門被敲了三下。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望向門口。

門應聲而開。

一名身穿紅黑配色末日輕鎧的少女走進房內。她長直髮披肩,神情冷靜,眼神如夜色般清澈卻帶著距離。鎧甲貼合身形,卻毫無華飾,如同她整個人一樣,沉穩、果斷、不動聲色。

她身後,還跟著兩名同樣穿著韓氏企業戰鎧的年輕隊員,目光警覺,動作乾脆,一看便是訓練有素的作戰組成員。

少女在病房內掃視一圈後,語氣平靜而不失威嚴地道:

「我是韓氏企業B區戰術小隊『靜鴉』的成員,奉命通知——總指揮部即將召開緊急會議。葉玗空、王凱逢,以及D小隊全員,請立即前往會議室出席。」

語音剛落,氣氛頓時有些微妙。

「……哪來的酷酷姐姐?」楊曉穹壓低聲音,小聲嘀咕。

陸鐵蘭瞇起眼看了片刻,納悶道:「欸……她誰啊?感覺氣場超強欸!」

南宮千雨沒有說話,眉頭微微皺起,顯然也對這神秘女子來歷有所懷疑。

只有葉玗空,在第一眼與她對視的瞬間,神情微微一震,像是看見了夢裡才會出現的熟悉輪廓。

「……梁默心?」

他的聲音低沉,幾近喃喃。

那名少女聞聲,眼神總算有所波動。她終於將目光落回他身上,輕輕點了下頭,語氣也柔和了些。

「……好久不見,葉玗空。」

眾人神色一變,齊刷刷轉向葉玗空,眼裡滿是驚訝與困惑。

「你們……認識?」王凱逢問得乾脆。

葉玗空沒有回答,只是低下頭,彷彿有什麼尚未平息的情緒在胸中翻湧著。

梁默心已經轉身,語氣恢復冷靜:「五分鐘內整隊,我們會直接送你們過去。」

語畢,她與身後的兩名隊員一同離開,只留下沉默中的D小隊。

「玗空……她是你在哪裡認識的小姐姐啊?」楊曉穹喃喃說出此刻所有人心中的疑問,眼神也有點拷問之意。

而葉玗空,沉默地抬起頭,看向那扇漸漸闔上的門,眼神晦暗不明。




雲氏企業 · 戰略會議廳

這是一間構築於地底防衛核心的巨大戰略廳,能容納超過百人同時參與會議。多層式環形階梯座位沿著圓形場地向上延展,中央則是懸浮型全息投影平台,此時正在展示昨夜水泥廠的戰場還原影像。

牆壁以銀灰合金與耐震複合物打造,天頂是略顯陰沉的戰術燈光,隱隱透露出這場會議的緊急與沉重。

所有高層與各作戰單位領隊幾乎全數到齊。

包括雲氏企業的當家——雲天志,與他的長子、作戰指揮官雲日深;韓氏企業代表——韓烈、韓嫣與韓櫻也已就座。三人分別坐在東側高位長桌,彼此神色凝重。

韓嫣一如往常,身著正式軍服,臉色略顯倦意但仍挺拔端正。韓烈則以標誌性的冷笑坐姿半躺於椅中,一手懶懶翻著會議資料,眼神卻銳利如刀。而韓櫻則正把玩著操作台邊緣的迷你無人機,一臉懶散,時不時抬頭瞄一眼會議進度,卻未發一語。

D小隊作為事件核心親歷者,被安排坐在戰略廳中央列席席次,所有人的臉上寫滿沉重與迷惘,討論聲零星而低沉,像風中殘燭般微弱。

王凱逢正倚著牆邊,一語不發。即便是平時最能帶動氣氛的他,也難掩滿臉挫敗與自責。

陸鐵蘭與南宮千雨坐在角落,一人手臂上纏著繃帶,一人側腰上還沾著乾涸的血痕。兩人都沉默著,神情難掩愧疚。

楊曉穹一改過往的吵鬧,背挺得筆直,雙手緊握在膝上,眼神難得嚴肅。

白彩苓的位置空著,無人敢多看那空椅一眼,彷彿只要多望一秒,心頭那口悶氣就會再度嘶吼而起。

——九淵會的名字,早已在戰場上傳回各地。只是直到這場伏擊,他們才真正認知到,這是一支怎樣的敵人。

擁有非魂核型的壓制力、以人體實驗為本的技術與作戰方式、改造過的異變擬態人、腦後植入控制裝置,還有……五位戰力壓制整支混編部隊的幹部級存在。

雲天志掃視全場,開門見山:

「各位,昨夜的慘敗……不只是一次行動失誤。」

他頓了頓,語氣冷峻而沉穩:「而是,我們對『九淵會』這個組織,嚴重低估了。」

隨著這幾個字落下,戰略投影立刻轉換畫面,一行殘缺但清晰的字樣懸於空中:

【九淵會】

接著是大量模糊錄影片段,顯示異變擬態人從地下崩陷通道湧出、被操控的動作特徵,以及數個已確認敵方幹部的黑影輪廓。

「從昨夜傳回的戰場影像來看,這次出現的異變擬態人與過往大不相同。」雲日深接續說明,「我們發現他們的行動顯然經過『戰術調度』,不但配合得極其流暢,還能以伏擊方式主動誘敵進入包圍網。這並非自然演化,而是精密設計。」

他放出一段短片,畫面中出現一名擬態人腦後連接的八爪型控制裝置,與其他生物體明顯融合。

「控制裝置為最新型腦波駐體模組,我們已向韓氏企業交叉調查,這項技術早年曾於南美地下實驗室出現,但後續疑似被九淵會接手並強化。」

此話一出,現場陷入短暫騷動。

葉玗空坐在前排,眼神依舊沉靜。

「我們可以確定,昨夜在場的至少有五位幹部級成員,目前已透過戰鬥片段及傷員的描述,找到了這五位的名稱代號。同時,我們也還原了這些實驗室刪除的秘密檔案,發現疑似能解釋這些人異常的科學依據。」

「名稱不詳,不具魂核,融合王魑基因的人類個體,極度擅長肉搏與骨骼變形,短時間內讓身體特定部位如手臂、背脊等產生變異鱗片或增生骨刃,提升攻擊與防禦。右眼為美國研發的精密戰術分析模組——『洞悉萬象』,能於0.02秒內完成敵人體表、骨架、氣息、肌肉微震等數十項參數解析,支援演算法中整合了幻界異常行動模式資料庫,與魂核覺醒者作戰都不是問題。」

「鏡淵,不具魂核,體內植入『幻界巨樹』基因細胞與精神根系神經,使他成為具自然型控制與壓制能力的「植控者」。」

「寒蘅,不具魂核,採用一種高階冰系幻獸——『寒脊白魘』的基因樣本,透過冷感神經突觸模組植入胸骨中段位置,讓寒蘅能以意念控制體內超低溫能量的釋放與凝聚,能自體產生極寒流體,透過微血管與神經控制釋出形成冰劍、冰刺、冰牆等攻防型結構。」

「幽葵,不具魂核,來自『影淵伏魂獸』基因,是一種棲息於幻界深層的隱匿型幻獸,可將自身潛入他人影子、偽裝氣息至接近消失。透過反光干擾細胞植入皮膚,使其在特定光影條件下能『分裂視覺』,令觀察者無法分辨其本體與分身,製造真假難辨之幻象。」

「傲霽,不具魂核,改造自高階掠食幻獸「赤煞獅魔」——一種以暴烈性格與肌肉爆發力著稱的獅人型幻獸,具備強大再生力與喉嚨聲波震壓器官。通過腦幹嵌入式植體,在戰鬥中隨時觸發「獸形切換」,變為赤煞獅魔形態,獲得爪擊、尾鞭、獅吼震擊等新型攻擊模組。他的體內骨架全數被鈦合金編織物質重構,可支撐巨大肌肉與獸化變形,推測是實力最強的個體,實際上他也以一人之力打敗了兩名魂核覺醒擴導者。」

會議室的螢幕播放到某個斷面資料時,終於有人忍不住低聲咒罵:

「這……根本不是戰鬥,是獵殺。」

「他們是怪物吧?哪有一個幹部就能壓著兩個魂核覺醒者打的?」

「是五個幹部。」

「……是啊,五個。」

沉默的黑色海嘯,在眾人心底蔓延。

雲天志坐在主席席位,眼神銳利,卻也沉默。直到氣氛幾近崩潰,他才終於開口,聲音平穩卻振聾發聵:

「——這次行動,確實是我們的失敗。」

他站起身,目光掃過全場,那種不怒自威的氣勢,讓眾人不由得挺直了脊背。

「但我只想說一句。」

他抬手,握拳,語氣堅定如鐵:

「一次的失敗不是失敗,當你放棄的時候,才是真正的敗北!」

此話一出,如一錘重重砸進眾人胸口。許多低著頭的人抬起了眼,原本鬱悶的表情中,悄然浮現些許驚訝與動搖。

——但雲天志語氣還未完結。

「而且我還沒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

他露出淡淡一笑,隨即轉身看向後方的大門。

「進來吧。」

下一刻。

一道颯然風聲響起,戰略廳後方的大門緩緩開啟。

步伐輕盈,節奏穩定,卻每一步都如軍令一般令人屏息。一名身穿黑金配色旗袍式軍服的少女身影自門外踏步而入。

她的眼神沉穩自信,步伐如鋼鐵踐雪,臉上帶著戰意與微笑並存的神情,宛如黑暗中燃起的炬火。

甄琴——那位玄武門的驕傲少女,那位堅定如山的領導者,就這樣走入了每個人眼中。

她不言,卻讓所有人感受到:不敗者,至此而來。

她走過人群,目光掃過會議室每一張面孔,最後,在遠處的某個角落,與一雙熟悉的眼神交會。

是葉玗空。

她沒有開口,卻微微一笑。

那笑容中,寫著——

「我來幫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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