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下午一點鐘,我在法國東南部的安錫(Anncey)市鎮的湖邊,同行的旅伴小志與阿梅在不遠處,各自拿著相機取景拍照。美麗的湖畔,沿途還有許多美麗的植栽。稍後,我們三個多年好友將繼續搭火車前往今晚要停留住宿的城鎮:霞慕尼(Chamonix),明天要搭纜車去看阿爾卑斯山的白朗峰(法語:Mont Blanc)。
望著平靜的安錫湖,我想到昨天的這個時刻,我人還在距離這裡超過500公里遠的巴黎(Paris),待在前晚於塞納河畔(la seine)遇到的法國男子家裡。吃過了他準備的早午餐,喝著他煮的黑咖啡,我們持續用不多的英語詞彙來聊天。他問我為何一個人在塞納河邊,我解釋自己和二個好友來歐洲自助旅行,因為一些小事情不歡而散,臨時又找不到便宜的住宿。他看起來似懂非懂,語言的隔閡,我想到我和他明日已天涯,解釋再多也是多餘,一時語塞,再也找不到更精準的言語。更何況看著牆面上的照片裡那個黑髮男子,我已經確認他有個目前在遠方的伴侶。
他握著我的手,「SIDA?」突然又問我。前晚在做愛之前,他也問了相同的這個問題。我實在很納悶聽起來像「蘋果西打」的「西打」這個單字到底是什麼意思?他在便條紙寫下了四個字母「S-I-D-A」。我靈機一動,他指的該不會是「愛滋病」(後天免疫缺乏症候群)(AIDS, acquired immunodeficiency syndrome)吧?原來是法語而造成這四個字母的排列順序不同的關係,SIDA (法語:syndrome immunodéficitaire acquis)就是英語的AIDS,也就是愛滋病。氣氛突然變得有些尷尬,畢竟一夜情的肉體接觸始終存在著未知的風險。「If you sex…」他邊說著話,同時拿出一個保險套晃了兩下。「Yes, I know」我點點頭回答,我知道他在善意提醒我往後都要記得注意「安全的性行為」(safe sex)。
我起身,走到客廳的角落,從我的大背包拿出一件乾淨的長袖休閒衫,換好衣服就該告辭了,我尋思著怎麼開口。我和他在夜裡已經裸裎相見,但大白天要在他面前赤身露體,我不免感到幾分羞怯。默默穿上了衣褲,趁他不注意時,我也快速檢查過了我的護照、機票和旅行支票都還在。「Come here!」他對我招手,示意我在開放式廚房的餐桌旁坐下,他拿了一張名片給我。我將他的名片放進大背包,心裡明白這應是我和他的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見面。我的眼睛乾澀,隱形眼鏡已經戴了超過24小時,拿出大背包裡的生理食鹽水在眼睛滴了幾滴。準備好了,走吧。臨別前,我和他緊緊擁抱,他大概是誤會了,以為看到我的眼角有淚水,輕輕托起我的臉龐,給我深情的一吻。前晚的第一次接觸,我一方面是太累了,另一方面是不清楚他做愛的方式,所以完全處於被動的狀態。此刻的離情依依造成催化的效果,我試著回應他在我身體的每一個撫觸,瞬間挑動了他的情慾,我們甚至來不及走到臥室的床,就在這廚房的餐桌旁,激情地做愛。
再度將衣服穿好後,「Go where now?」他用英文問我現在要去哪裡。我想了想說:「Métro」。雖然我的法語發音不標準,他馬上就聽懂了,畢竟他是法國人。我揹起有些沉重的大背包,他陪著我下樓走一段路,經過了一間賣菸的街角咖啡店(法語:tabac),還有一個工地,再轉幾個彎,看到了地鐵站(法語:métro)的招牌。在地鐵站的入口處,我和這個共度一夜情的法國男子最後一次相擁入懷,我對他揮揮手:「Bye-by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