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著知道有點異常卻又覺得無所謂的身體過去幾天,我的感冒加劇了。嚴重的程度彷彿能看見一隻老虎在半空中嘲笑我「哈哈哈哈你看看你,不去看醫生的後果就是這樣啦」,令人痛苦難耐。
也不知道這個感冒是從哪邊染上的,除了噴嚏和咳嗽外,我並沒有發燒,感覺只需要一週左右就能康復,因此我遵照許多同學、包含我自己的想法,多喝水多休息。其中當然不乏偷偷溜出房間去找小莎──畢竟實在無法放心只讓她一個人等在那裡,也忘不掉她想要找人的那份心情。可能的話真想幫她一起找,但事與願違,我不可能翹掉所有的課程只為了待在她身邊。
除了這點以外,還要小心紅色瘋子的盤問或是防備,光是跟他周旋就讓我心有餘而力不足了。
紅色瘋子似乎已經察覺到我在躲他的事情,跟我跟得更緊、更難甩掉;打工前也會再三確認我沒亂跑才會放心出門,本來就不離身的圖筒更是隨時抓在手上打算拔刀出鞘的樣子,讓人非常不安。
雖說早就知道他在防備我,但看這態勢,這傢伙是打算我一偷跑或是一動就阻止我的呼吸對吧?實在是太危險了,不愧對瘋子一名。
另一方面,不知道傳染源的感冒症狀不斷加重的關係,即使戴上口罩,還是被許多同學喊了「快去看醫生」。雖然知道自己在感冒、身體也很沈重,但我完全不想聽其他人的建議蹺課或請假。畢竟這麼做之後會發生什麼事情,我太清楚了。紅色瘋子肯定會以送我去看醫生為由一起跟來,到時候我會怎麼樣可想而知。
為了避開「被」英年早逝,只要不是動不了了,絕對都要先把課上完──再說了,今天還是星期五,只要上完今天的課就可以好好休息、迎接因為紅色瘋子去打工而沒有室友的週末,所以無論如何都要撐完今天的課。
老是想紅色瘋子的事情也足夠讓人厭煩了。撇開這傢伙的事情不談的話,還有另外一件不注意到都難的事情。即使跟紅色瘋子這種隨時有性命危險的事件相比微不足道,但也不容小覷。
沒錯,我強烈懷疑男宿裡面潛藏著一堆宅男和山寨版的拖鞋達人。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居然陸續能看到有人的藍白拖上面出現小紗的肖像畫──這到底是鬧哪樣?雖然作畫超精緻的但才能可以不要浪費在這裡嗎?還真的沒有見過這種肖像台拖!作為衷心喜歡小紗的粉之一,看到這作法感覺小紗肖像只會發臭哭泣,絲毫沒有因為這種神秘的儀式感得到任何昇華,小紗可不是看見自己的肖像被踩在腳底下,就會給你們一個親吻當做獎勵或是屈服信號的女僕!
然而面對這讓人哭笑不得的狀況,告訴過我藍白拖由來的那位同班同學、兼同樣是宿舍生的人還在閒聊時笑說,要是小紗知道男生宿舍裡有這麼多人喜歡她,一定會很高興。
設身處地一下,換作是我百分百不會高興好嗎?我給你們一百塊,拜託你們這群宅男兼山寨版拖鞋達人快點帶著紅色瘋子一起從這裡畢業消失!一百塊太少的話,加碼變成一百零一塊也不是問題!
拼命趕走腦袋裡紅色瘋子的身影,我一面在內心想著小紗、一面要死不活的把今天的課撐完。總算放學後,紅色瘋子一如先前,監督我回到304號房後才啟程要去打工。他前腳一出宿舍房間,我便抓緊機會馬上跑出去找小莎。
身體很笨重,沒辦法輕易地做到一氣呵成跑到目的地這件事情。呼吸也隨著斷斷續續的跑步而越發紊亂,如果路邊有床的話我一定會馬上倒過去。真的是喘到不行。
「阿信!」遠遠看見我有氣無力的小莎馬上飄飛過來攙扶,帶我到離水池有點距離的那棵樹下坐定。雖然身體的確很疲倦也不舒服,不過應該還不到需要旁人攙扶的地步……只是,小莎既然想這樣做的話,人家一片好意不能浪費,配合她也沒關係。
「阿信沒有去看醫生嗎?」小莎頭一句就問了每個人都會問的問題,說起來,這一星期以內我聽過最多次的就是這句話。「已經一個星期了,我有點擔心。如果不是感冒的話,很有可能……」小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讓我莫名地感到內心發毛。
我總覺得自己知道她的意思,但該不會真的這麼湊巧,是我想的那樣吧?
「嗯,很有可能是那個人對阿信下了咒。」小莎凝起眉頭注視過來。「要是阿信就這樣消失……」那副難以言喻的表情,讓我感到自己好像在什麼東西裡陷得更深了。心臟像被揪緊一樣難受,無法順暢地呼吸──難道說,我已經快要死掉了嗎?被紅色瘋子用不知名的方式殺死?
猛地,在呼吸之間不知怎的被嗆到。伴隨著咳嗽,我一面低頭用手掩住嘴。喉頭緊的像有什麼梗在那裡一般,越是想咳出來就越無法順利吸到空氣──要是有一種死法叫做咳嗽而死,我想再過幾秒我的死因就一定是這樣。
「阿信!」
就在我以為自己會去見祖先的那刻,突然聽見再熟悉不過的聲音。那聲叫喚不知為何讓人想吐。急速冒出的冷汗濡濕身體,我開始感到頭暈目眩──紅色瘋子明明就說去打工了。糟糕,他要是看見小莎可能會想做掉人家……
「阿信!」聲音更近了。雙肩被用力按住後,強烈一晃緊接而來。劇烈的晃動晃掉了通靈眼鏡,伴隨啪嗒地落地聲,逼使我不得不抬頭去看趕來這裡的紅色瘋子。然而,在我面前出現的不是人影,而是多重重疊的色塊影像──
就算雙眼昏花、就算意識不清、就算無法呼吸,打死我也不會忘記眼前這個人、那頭紅色頭髮和那裝著凶器的圖筒。
這就是小莎一直希望我可以儘早遠離、一直圖謀要殺死我的紅色瘋子。
被他一碰,我便感到氣力全失,無法繼續支撐身體坐直、全身發軟。但是,還不能倒下。就算我的人生在這裡被這詐欺犯莫名終結,還有一句話非得講出來不可。至少,讓我有可以說出遺言的力氣──
「就算做鬼,我也不會放過你……」嘶啞到不像我的聲音、卻是從我口中吐出的字句。用盡所有剩下的力氣來詛咒眼前這個人後,怒意、不甘心與悔恨同時襲向我。
下一刻,我的世界化成一片無盡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