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愷說他不是想玩感情,但也不想再過生日的時候一個人對著電視吃微波便當。他說的時候有點靦腆,聲音低到像是在說夢話。
我們就這樣,一點一滴地交換著生活碎片。
他會傳照片給我看,都是一些很「沒事」的小東西:貓咪在陽台打哈欠,辦公桌上沒喝完的拿鐵,或是一張截圖,是他早上在捷運上聽的歌單。曲目裡有陳奕迅、林宥嘉,還有幾首我從來沒聽過的獨立樂團。
「你也喜歡慢歌啊。」我回他。
「因為快的歌,情緒會跑太快。」
我們開始用語音訊息聊天。有時我會聽他邊說話邊笑,語尾會輕輕上揚,像是不小心拉了一下心弦。有次他講話講到一半,突然安靜了幾秒,然後輕輕說:「其實我現在有點想見你。」
我的心像被輕輕敲了一下。
見面那天,是我們兩人的生日,巧合地在同一天。
他提著一個蛋糕盒,穿著深灰色襯衫和淺卡其的休閒褲,像是特地挑過的,卻又不過份刻意。我也是第一次這麼認真地挑衣服,甚至還穿了之前你送給我的香水,只是淡淡一點。
「好像在演什麼偶像劇。」我笑著說。
「但我們是主角,不是配角。」他回。
那天我們約在一家沒有其他客人的小咖啡館,坐在角落的沙發位子。他點了我愛喝的美式,我點了他常喝的拿鐵,我們交換喝了一口,笑著說:「欸,還是自己的比較適合。」
他送我一張卡片,卡片上什麼也沒寫,只有一張貼紙,是一隻笑得很傻的柴犬。
「這是你。」他說。
我笑了好久。
我們決定讓這一天變成我們的劇本。
一場虛假而真實的情境劇,沒有配角、沒有導演,只有我們兩個人,各自扮演自己的角色。
我們不是戀人,也不承諾什麼未來。
但在那一天,我們是彼此的唯一。
吃完晚餐,我們去看夜景。他帶我到一個他說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是河堤邊一個小小的平台,沒人,只有風。
我靠在欄杆邊,他站在我旁邊,手肘不經意地碰到我。我們誰也沒有退開。
那個距離剛剛好,像兩隻正在試著靠近的動物,呼吸彼此的氣味,感覺對方的體溫。
「你知道嗎?」他低聲說,「我以前從來不相信,同志之間可以有那種……很溫柔的感情。」
我轉過頭看他,他的眼睛裡,有一種我很熟悉的東西——曾經我也在鏡子裡看過,就是渴望被了解。
我們沒接吻,也沒牽手。
但在那個瞬間,我知道,我們彼此心裡都有了對方的名字。
他說:「這場劇,也許只有一天,但我不會忘記。」
我說:「也許我們可以續集拍下去。」
他笑了,沒回答。
那晚我們沒有回彼此家,也沒有上床。
我們只是走啊走,走到深夜,最後坐在便利商店門口喝茶,聽隔壁機車發動,聽店員打瞌睡。
你說過,虛假的東西會在時間面前自然消散。
但這場虛假的劇,對我來說,比很多真實的關係還要踏實。
因為他知道我是誰,我也知道他不是誰的影子。
我們都在彼此的眼中,看見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