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點，他才離開公司。
又是加班的一天。電腦螢幕前的藍光閃爍到最後一刻，他關掉檔案、背上包，走出辦公大樓時，街上已經沒幾個人。
肚子餓得發空，腦子卻還轉著白天的會議內容。他不想回家煮泡麵，也沒力氣再選什麼餐廳。只想吃點熱的、簡單的，最好有湯。他走進那間巷口的小麵店。
店不大，燈光偏黃，只有三四張桌子。牆上的時鐘已經快十二點，還亮著的店裡，只剩老闆娘一人，坐在角落看著小電視。聽見門聲，她抬頭看了他一眼，笑著點頭。
「還營業嗎？」他問。
「有啊。」她站起來，「想吃什麼？牛肉麵還有，陽春麵也可以。」
他點了碗牛肉麵，找了角落的位置坐下。外頭飄著毛毛細雨，夜裡帶著些濕涼。他雙手搓了搓，忽然覺得有點累，也有點孤單。
沒過多久，一碗熱氣騰騰的牛肉麵端上來。湯頭香、麵條彈，紅蘿蔔滷得軟爛，一切都恰到好處。最重要的是，那碗麵夠熱。
他低頭吃著，沒說什麼，但每一口都吃得安靜又踏實。吃到一半，老闆娘坐回位子，淡淡地說了一句：「這麼晚才下班喔？」
他愣了一下，點點頭，「嗯，最近比較忙。」
她笑了笑，沒多問，只是補了一句：「年輕的時候啊，我先生也常這麼晚回來，那時候我們兩個輪流顧店、顧小孩。日子很累，但有碗熱湯，就不會那麼難過。」
他沒接話，但心裡突然被什麼碰了一下。他想起自己也有段日子，每天就是公司、便當、電腦螢幕三點一線。有時候覺得自己好像也沒做錯什麼，只是活得有點用力、有點寂寞。
吃完麵後，他端著碗去櫃台結帳。老闆娘接過碗時，又看了他一眼：「你加班完來吃這碗麵，我看著也會覺得這天沒白過。」
他笑了，不知該說什麼，只點了點頭。
走出麵店時，雨停了。風仍微冷，但他覺得沒那麼刺骨了。那碗麵，說穿了也只是麵，但裡頭好像裝了一點別的——一點溫度、一點被看見的感覺，一點深夜城市裡微弱但實在的善意。
他記住那晚，不是因為加班多辛苦，也不是因為麵有多厲害，而是——在他最無聲的那個晚上，有人煮了一碗麵，沒問太多，只說了幾句簡單的話，卻讓他感覺自己沒那麼孤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