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樓的電梯壞了幾天,只剩一部能運作。每天早晚,總有人排隊等電梯,嘆氣聲此起彼落。
住在十二樓的老先生,每次出門或回家,都得在電梯口站上好一陣子。動作慢,說話也慢,他常常才剛走到門口,電梯就滿了,只能再等一輪。久而久之,有些人會皺眉、有些人選擇走樓梯,也有些人乾脆裝作沒看見他。
但老先生總是安安靜靜地站著,不抱怨,也不解釋。他的雙手微微顫抖,拎著一袋菜,有時是一束花。菜應該是買給自己的,那花,是不是拿來祭拜某個已不在身邊的人呢?某天傍晚,一位年輕人剛加完班,披著斜陽餘暉走進大樓,看見老先生又站在電梯門口喘得厲害。那一刻,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走了過去,輕聲問:「需要我幫你提東西嗎?」
老先生愣了一下,接著笑了。那笑容像是點亮了什麼,一盞原本快熄滅的燈,忽然閃了一下光。
「不用啦,謝謝你。」他說,但聲音裡有一點點感動。
電梯門開了,年輕人並沒有急著上去,而是攙扶老先生走進去,並按下十二樓。
一路上沒說太多話,但空氣裡很安穩。彷彿某些不曾被說出口的孤獨,被一點點看見了,也就沒那麼重了。
到樓層時,老先生走出電梯,突然轉身說:「你知道嗎?這電梯口的燈啊,以前是我出錢換的。以前壞了幾次,沒人修,我看不太清楚,就請人來換了。現在大家都用得上,我也覺得安心。」
年輕人愣了一下。原來,有些默默做事的人,從來沒有想過要被感謝。他們只是悄悄地補上一點光,讓陌生人少跌一跤,少一點害怕。

那晚,年輕人回家的路上,走得特別慢。
他抬頭望瞭望自己那棟大樓的燈,心裡多了一點溫度。
他忽然想起,人生有時就像一盞電梯口的燈——不是最明亮的那一個,也不在舞臺中央,但只要能照亮一小塊黑暗,就足夠了。
幾天後,電梯修好了。人們不再排隊、不再嘆氣。那位老先生還是照常上下樓,只是等候的時間少了。
年輕人再也沒看見他拎著花,或許他已經不需要再帶著什麼回憶了。或許是生活多了一點溫柔,他終於也能慢慢地,把某些東西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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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所有的光,都要照得萬丈千里。
有些光,只是靜靜亮著,讓你在疲倦的時候,看見一點點希望。
那盞電梯口的燈,還在。像一種溫柔的提醒:你也是別人等待時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