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創作- <<怨車中古行>>-第64集：神意改裝

信誠二手車行的後場，一整周都彌漫著異常濃重的焚香味，香氣混雜著焊接金屬的焦味、噴漆的化學味，讓阿珂每次路過都皺鼻子。

這輛白色箱型車的改裝進度快得驚人。根據菜圃列出來的那張密密麻麻、幾乎像陣圖一樣的改裝清單，車內要容納的不只是供桌與香爐，還包含一個可以念佛機恆播放的音響環繞系統、供奉櫃、冷熱飲設備、甚至後艙預留可以供「神明安座」的空間，還得附上可替換的天公燈系統。

「我們這次是接了什麼佛光山的工程嗎？」阿珂站在遠遠的地方看，語氣半帶諷刺。

阿聰站在車尾口，雙手插腰，一邊記錄設備位置與布線圖，一邊皺眉說：「我寧可是佛光山來叫我搞移動講經台，那起碼還有公文，有人負責。這車是私人定製，萬一出什麼事，只會算在我頭上。」

他望了一眼副駕下方那個剛剛鎖上的「法板底座」，那是一塊暗紅色的雕花木塊，四角還嵌著鐵釘與咒符紙包，製作過程中不時傳出低頻嗡嗡聲，就連習慣了車行噪音的阿聰也覺得心煩。

「你確定要把這塊板子釘在副駕下方？」車體師傅李伯臉色嚴肅，把工具放下來，盯著那法板，「說真的，這東西不乾淨。」

阿聰看著他：「你也覺得怪？」

李伯點頭，壓低聲音：「我弄這麼多年車，這不是第一次看到有人信神、改香案，但這一塊……有點像那種過陰做法事留下來的物件，木紋偏灰，氣味也不像正神廟的。」

「會不會是他隨便買來的？」阿聰皺眉。

「我猜不是買的，是請私人宮廟的師傅開光。你看這符紙的筆觸，不是台灣廟裡常見那種『正一法』，像是民間神壇畫出來的陰符。」李伯說完，還特地後退一步，雙手拍了三下衣角。

阿聰聽了不發一語，只是打開車門，靜靜坐入駕駛座。那一刻，他感覺副駕駛座散發出一種說不出的壓力。

幾日後，交車日終於到了。

菜圃一早就來，還帶著兩大袋祭品與一束鮮花，整整花了一小時為新車進行「車前開光」儀式。

他口中唸唸有詞，手持木劍，圍著車轉了三圈，每轉一圈都要灑一圈米，嘴裡唸著：「奉天承運，神明安座，車行平安、運轉順遂。」

「這傢伙真是信仰過度，儀式有夠多，不知道誰教的。」阿聰淡淡地說

儀式完畢後，菜圃滿臉笑意地上車，嘴裡還說：「這車從今天開始，就是神明的駕座。平常不能關音響、不能關香火、不能吃葷、不能罵髒話，要每日唸經三次。」

阿聰聞言只回：「你的車你做主，記得不要開上國道睡著就好。」

那晚，車行收工後，阿聰留下來巡場。

經過那台白色廂型車時，他停下腳步，打開手機手電筒照進車內查看——香案還在、佛像平穩、法板穩固，但他卻感覺車內溫度比其他車子還低上好幾度。

**「也許是香爐的金屬反射冷氣吧……」他自言自語。**

正當他準備離開時，那台佛經播放器，在沒插電的情況下，忽然響起一句：「…是故眾生，聞是觀世音菩薩，心不顛倒…」

阿聰當場愣住。那不是錄音，是現場有人唸的聲音。

低沉、沙啞、像是從車底傳來。

他倒退一步，深吸口氣：「車子不是我的，誰是車主你保佑誰。」

說完，他快步走回屋內，並把那台車的鑰匙，從自己的備份鑰匙圈上，拔了下來，放到車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