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來生》第五章|漸行漸遠
「從前我以為,最遠的距離,是我在這庭院深深,而他在那朝堂之上。 後來我才明白,真正的遠,是我們同處一室,呼吸著一樣的空氣,心卻早已,相隔雲泥。」
魏淑棠有孕後,崔廷瑜便將大半的溫存都給了她。瑤光所住的東院,像是被府裡的人遺忘了一般,漸漸冷落下來。下人們的拜見日漸稀疏,偶爾路過,投來的目光也多了幾分探究與憐憫。那些竊竊的耳語,像無形的藤蔓,爬滿了院牆。
瑤光對此置若罔聞。她只是專心地撫養著懷遠,腹中的第二個孩子,也一日日地長大。只是她的眉頭,卻很少再有舒展的時候。
她與沈徵宇的通信,成了維繫她心神的唯一稻草。北境戰事膠著,朝中局勢更是波詭雲譎,他們傳遞的消息,關乎的不僅是戰局,更是無數人的性命與沈徵宇自身的安危。
她不知道,一張由嫉妒與心機織成的網,正緩緩向她罩來。
一個雨夜,崔廷瑜留宿在魏淑棠房中。淑棠依偎在他懷裡,纖纖玉指在他胸口畫著圈,語氣嬌媚又似不經意:
「夫君日日與妾身同榻,也不知夫人獨守空閨,會不會覺得孤單?不過……」她頓了頓,抬起水霧般的眸子,「妾身聽府裡的老人說,夫人與那位新晉的沈大人,自小便是青梅竹馬呢。」
崔廷瑜的身子僵了一下。
淑棠彷彿未覺,繼續柔聲道:「妾身還聽聞,那位沈大人……對咱們府上的事,關心得緊呢。不僅時常問起懷遠,聽說對夫人腹中的孩子,也是掛念得緊……夫君,您知道麼?」
每一個字,都像一根淬了毒的針,精準地扎進崔廷瑜最多疑、最不自信的心底。他沒有作聲,但懷中的淑棠,感覺到他的身體,一寸寸地冷了下去。
第二日清晨,崔廷瑜帶著一夜未眠的陰沉,闖進了瑤光的東院。
他屏退了所有下人,雙眼赤紅地盯著她,彷彿要將她看穿一個洞。 「妳和沈徵宇,都說了些什麼?」他開門見山,聲音壓抑著怒火,「你們除了通信,還私下見過面嗎?」
瑤光的心猛地一沉。她看著丈夫那張因嫉妒而扭曲的臉,只覺得無比陌生。信中的內容,是她與徵宇心照不宣的盟約,更是關乎家國存亡的秘密,她如何能說?
她迎著他的目光,平靜地搖了搖頭:「我與沈大人,所談不過故鄉風物,並無逾矩之處。我身為崔家主母,自有分寸。」
「分寸?」崔廷瑜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他逼近一步,聲音愈發暴戾,「妳的『分寸』,就是與外男頻繁通信,讓他對我的子嗣『關懷備至』嗎!」
見瑤光緊抿著唇,不願再多言一句,崔廷瑜的理智徹底崩潰。他覺得她的沉默,便等於默認。那股被嫉妒與猜疑點燃的怒火,燒掉了他最後一絲溫文的偽裝。
他猛地伸手,憤怒地將她推了一把。
「妳不說是嗎!妳……」
瑤光本就因有孕而身子沉重,被他這麼一推,站立不穩,重重地向後跌去。一股尖銳的劇痛自小腹猛然竄起,她眼前一黑,只感覺到一股濕熱的液體,順著腿根滑落。
「啊……」她痛得蜷縮在地,冷汗瞬間浸濕了衣衫。
崔廷瑜見狀,先是一愣,隨即,那眼中的驚慌被一種更可怕的冰冷所取代。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眼神裡滿是嫌惡與懷疑。
「別在這演戲了。」他冷冷地說道,轉頭對著聞聲衝進來的丫鬟喝道,「主母說她肚子疼,若是真的,便去請大夫。莫要在此裝模作樣,污了我的眼!」
說罷,他竟一甩袖袍,頭也不回地走了。
那一夜,風雨交加。在丈夫的猜疑與暴行之後,許瑤光在無盡的痛楚與心死中,為崔家,再添了一位嫡子。
孩子落地時,她已沒有半分力氣,只留下一行清淚。
她給他取名,懷清。 一為自證清白,二為,願他此生,能活得乾淨純粹,莫要像他的父親,被嫉妒與猜忌,污了心竅。
【章尾心語】
「他推開我的那一刻,我聽見了心裡有什麼東西碎掉的聲音。 原來,多年的夫妻情分,竟抵不過旁人的一句耳語。 懷中的這個孩子,不是愛情的結晶,而是我婚姻破碎的見證。 從此,心,再無歸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