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瀞,這些日子委屈妳了,為了我的事情讓妳忙來忙去的。」
余通天看著眼前正準備出門的漂亮女子,眼裡除了柔情,還有滿滿的歉意。
兩個月前,余通天終於鼓起醞釀了一年多的勇氣,向洪文瀞告白,她是他失婚十年後,第一個讓他再次眼光停留,再次擁有戀愛衝動的女人。曾經認定的終身伴侶,在他做了一次錯事後,豪不猶豫地將他拋棄,他知道有賭債的人本就是讓人避之唯恐不及,他早有離婚的準備,只是實在沒想到她會逃得那麼快、那麼堅決,原來一直以為的穩定感情全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從此,他的眼裡只有賺錢還債和把兒子養大這兩件事,直到兩年前他開了網咖。
和以往做小生意不一樣,網咖的營業額比較大,按規定需要定時出財務報表,他不懂會計,於是找了一間小會計師事務所幫他記帳出財報,而洪文瀞便是這間事務所指派給他的會計人員。
一開始只覺得她是個亮眼的女人,做事也勤快,網咖的帳管的有條不紊,是個很稱職的會計,除此之外並沒有其他的想法,可是幾個月過去,他發現自己對她有了些許的依賴感,再加上兩人個性相合,相處愉快,他竟開始期待起她每天傍晚來店裏關帳的時刻。
兩個月前的一個晚上,他在房間裡靜靜的坐了整晚,最後還是決定鼓起勇氣表白,雖然沒有能夠匹配得上對方的外表,再加上二十歲的年齡差距,被拒絕的機率很大,但·····『就當是為自己的後半生下最後的賭注吧!』,他是這麼說服自己的。
隔天,當他看到對方害羞地同意時,興奮的差點大叫,十年來一直壓在心頭上的陰霾終於消散,他對自己的後半生終於有了期待。
只是兩人的熱戀才持續一個月,他就收到那個人來到A市正在找他的消息,如果說有誰是他這輩子最不想再見到的,那員外一定是排在最前面。
員外本名叫元槐,員外這外號只是取自他名字的諧音,本人其實極攻心計,而且以此自豪,決不像綽號般無害。
員外是余通天年輕時的兩個好友之一,他對賭的知識都是員外教的,最後走上賭途,除了天生的賭徒性格,也受員外很大的影響。
只是交往越久,這人心思比較深的個性就漸漸顯露出來,幾次讓余通天和另一位好友覺得不舒服的事件,驅使著余通天兩人漸漸疏遠員外這個人,他甚至懷疑自己最後會背上那條賭債,跟員外可能有關係。
他對這位多年老友太了解了,他隱隱猜到員外找他的原因,所以余通天一個月前跟兒子交代一聲後,便躲到了洪文瀞的住處。
只是沒想到這員外不僅到處找自己,還找人綁了自己兒子,還好兒子馬上被警察救了出來,當他收到警察的電話後嚇出一陣冷汗,他萬萬沒想到這老朋友會做得那麼絕,連綁架這種事都做得出來。
以前就聽過員外加入黑道,余通天現在更加確認這件事,綁架失敗之後兒子現在暫時安全,但是自己卻絕對不能落在他們手上。
他知道員外想要什麼,只是那東西在另一位好友車禍意外死去後,等於是沒了,以員外多疑的個性,他說破嘴也沒用,到時以黑道的手段,自己斷手斷腳都有可能。
所以他忍著不回家,打算繼續躲著,但是好幾天不回家,洪文瀞覺得奇怪還是問了起來,他只得照實說了黑道找自己和綁架兒子未遂的事,只是依著警方的說法,說是欠賭債,並沒有說出員外找自己的真正原因,那是他打死也不會說的秘密。
余通天萬萬沒想到,自己這輩子的兩個女人,都得面臨是否跟有賭債的人繼續走下去的決擇,更加沒想到的是,洪文瀞沒有任何猶豫地選擇和他一起面對。
「我們是什麼關係?你這麼客氣,那我們當朋友算了。」洪文瀞微嗔道。
「沒客氣,沒客氣,只是我總覺得男人就該多做些事,現在這樣我心裡實在過意不去。」余通天趕忙安撫。
「現在是非常時期,你就好好呆著,而且我就是去網咖關帳,還不是跟以前做一樣的事?」
「這陣子我沒法去店裏,都靠你來張羅了。」
「這些都是小事,對了,今天有沒有要交代店裏什麼事?我順便跟他們說。」
「喔,快月中了,妳就跟他們說這一、兩天要通知餐具行那邊送貨,我東西都訂好了,他們只要通知送貨時間就好了。」
說完,余通天從口袋裡拿出一個信封,交給洪文瀞,說道:
「還有,這是給明達的生活費,讓他們通知明達來店裡拿。」
洪文瀞將信封收進包包裡,問道:
「已經一個月多了,你不給他打個電話嗎?」
余通天遙遙頭說道:
「不了,他從小就獨立,沒事的,為了安全起見,這段期間還是跟他保持距離,免得他又被牽扯進來。」
「好吧,那我走囉。」
正當洪文瀞要出門時,余通天的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余通天拿起手機接了電話:
「喂·····」
隨著來電者的話語,余通天原本深鎖的眉頭,漸漸地放鬆,最後臉上終於浮現月餘未見的喜色。
* * * * *
江小敏一抬頭,看到站在辦公室門口正要敲門的臭屁達,於是開口道:
「臭屁達,你怎麼又翹課了?」
臭屁達走了進來,說道:
「沒有啦,我爸叫我拿委託費過來,他說我給的太少了。」
說著他從書包裡拿出一個信封袋,交給了江小敏。

「你爸回家囉?」
「嗯,昨晚回來了,他今天早上要去警察局,沒辦法過來,所以叫我拿錢過來。」
江小敏沒回話,只是目光在臭屁達臉上東看看西看看,然後問道:
「你爸回來了,怎麼看你好像沒有很高興的樣子?」
「有啊,我爸回來當然很高興啊,只是·····」
江小敏知道臭屁達平時雖然話多,可是只要遇到難題,就會變得吞吞吐吐的,於是說道:
「是不是又有什麼煩惱,說說看吧,小敏姐幫你出主意。」
臭屁達聽了江小敏的話,拉了旁邊的椅子過來,一屁股坐下,低頭皺著眉頭說道:
「就·····我爸昨天跟我說他想要結婚·····」
這話讓江小敏神色一凜,轉頭和旁邊一如既往地龜在他小位子上打雜的李大同對了一眼,然後問道:
「跟誰結婚?」
「洪阿姨·····」
「網咖的會計?」
臭屁達有些訝異地抬頭看著江小敏,問道:
「妳怎麼知道?」
「你不是委託我們找你爸爸?他旁邊的人我們都要了解啊!」
「喔·····」
點點頭表示了解後,臭屁達又低頭看著地板。
「你不喜歡洪阿姨?」
「也不是·····就是·····」
江小敏從臭屁達的反應可以看得出來,他和這位洪阿姨的關係應該很平常,就跟網咖裡的其他員工一樣,因為不管相處的很好或者相處的不好,都不會是這種反應,他現在應該是為以後家裡多了一個不熟悉的人而感到無措,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她。
江小敏對洪文瀞這女人是存疑的,昨天一號找到綁架犯其中一人和洪文瀞的弟弟是朋友的關係,她昨天去市刑大二隊,也把這資訊給了警方。
雖然江小敏覺得洪文瀞這女人有些不對勁,但也只是因為她跟綁架臭屁達的那夥人有關聯,並不能說洪文瀞就一定有問題,而且這是別人的家務事,她也不能干涉太多,於是說道:
「你爸爸已經單身很久了,再找另一半過下半輩子也很正常,就算不是這個洪阿姨,將來也會有其他的阿姨進來你的家庭,你總是要適應的,你將來長大了會有自己幸福的家庭,總不希望看到爸爸一個人孤單一生吧?」
臭屁達聽了江小敏的話,點了點頭,抬起頭微笑地說道:
「嗯,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臭屁達天性樂觀,這問題本就不會讓他糾結太久,經江小敏一勸,他也就慢慢釋懷了。
「好了,趕快回去上課吧!」
「嗯,那我回學校了·····」
「等一下,這是這次委託的報告,你拿回去給你爸爸。」
旁邊的李大同叫住了臭屁達,把一個封了口的文件袋遞給了臭屁達,臭屁達一說余通天已經回家,李大同就讓一號整理好這份結案報告,印了出來。
「喔,好。」
臭屁達接過文件袋,飛也似地出了辦公室。
看著臭屁達出了徵信社,江小敏轉頭問李大同道:
「大叔,你覺得洪文瀞這人可靠嗎?」
李大同輕笑了一聲,回道:
「我的直覺告訴我有問題,但沒有證據,而且這種感情家務事,我們也不好說什麼。」
江小敏點點頭,大叔的看法基本和她一致,只聽李大同接著說道:
「不過,一號查出洪文瀞有信用問題,欠蠻多卡債的,我已經讓一號把這個訊息加入剛才交給臭屁達的報告,這是我們唯一能做的。」
「怎麼找到的?」江小敏問道。
「一樣做海撈啊,複製傳到洪文瀞常用的幾個郵件地址的碎片資料,再拼湊起來,就湊出一家信用卡銀行寄給她的催帳單和一家銀行寄的存證信函。」一號解釋道。
經過李大同和一號的長期教育,江小敏現在已經完全知道一號一直以來做的海撈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簡單說,現行的網路通信是先將完整檔案切成碎片,再進行傳輸,一號就是把網路大海中傳輸的巨量加密或未加密的碎片資料蒐集起來,再還原出本來的資料樣貌。
這些碎片資料一般人要撈也撈的到,只是根本無法還原,所以這種傳輸方式對人類來說是機密而且安全的,因為沒人會做這種傻事去撈這種東西,但對一號來說,卻根本沒有秘密可言,而且他並不入侵任何伺服器,所以不犯法。
江小敏嘆了口氣,說道:
「我們已仁盡義至,就看余通天怎麼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