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前，季苒的額角已滲出細汗。
她抬起雙臂，旋轉、踮腳、落地，動作乾淨、流暢，如利刃切過沉默。她已經連續練了三個小時，沒有休息，連水也沒喝一口。
她不能停。
只要停下來，思緒就會像雜音一樣湧入，壓得她喘不過氣。
手機放在一旁，亮了又暗、暗了又亮。她一開始還能無視，但震動頻率越來越急躁，彷彿要將她拉出這個僅存的舞蹈世界。
她終於忍不住，側眼瞄了一眼螢幕。
最新一條訊息赤裸裸地躍入眼中：
【如果再不回來的話，我就把你母親的東西燒光，你也別想你母親的舞蹈鞋了！！！】
她的心狠狠一緊，動作瞬間失了平衡——
「啊──！」
她在空中失控地跌落，腳踝重重地扭了一下，整個人摔在地墊上，聲音不大，但震得四肢發麻。
「苒苒！」
旁邊傳來腳步聲，是朋友趙瑤，她急忙衝過來，蹲下查看她的腳。
「你怎麼回事？有沒有怎樣？你腳腫了……怎麼這麼紅？！」
季苒咬緊牙關，臉色蒼白，額角汗珠不停地往下滑，卻仍然擺了擺手：「我沒事……真的沒事，瑤瑤……我只是有點分神。」
「你瘋啦？你現在這樣還跳什麼舞！」趙瑤急得快哭出來。
她低頭看了眼腫起來的腳踝，呼吸淺了幾秒，才強撐著坐起來，把舞鞋脫掉，一邊把長布鞋穿上。
她聲音冷靜，像練習千百遍那樣自然：「我得走了。」
「去哪？」
「回家。」
趙瑤臉色一變：「你……又是那群人？」
季苒沒有回話，只是緩慢站起身，一瘸一瘸地走向更衣室。趙瑤想攔住她，但她只是回頭輕輕一笑，帶著蒼白與疏離的倔強。
「別擔心，我習慣了。」
手機再次震動，她不看螢幕，也知道訊息又來了。
——那雙被她視作生命延續的舞鞋，她不敢賭，因為那是她母親留給她唯一的東西。
那不只是一雙鞋，那是她整個信仰。
更衣室的燈昏黃，她換上風衣，低頭、系鞋帶，手指微微顫抖。
沒有一滴眼淚落下，但她的背影，卻在鏡子裡彷彿整整蒼老了幾歲。
她走出舞蹈室，腳步不穩，像每一個夜裡落單的傷鳥，迎著冷風，一步一步走回那個讓她窒息的地方——季家。
-續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