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金屬氣味,混著煙草和陌生的獸性氣息,鑽進我的鼻腔。
我猛然睜開眼,才發現自己被綁在一張沉重的鐵椅上,手腕和腳踝被粗鐵鎖死死箍住。
不是夢。
我已經從那場奇怪的昏睡裡醒來,連剛才那溫暖的懷抱和母親的影子也消失得一乾二淨。
視線終於聚焦,我看見眼前站著的男人。
他高大,幾乎要占滿昏暗房間的所有光線。黑色的軍裝剪裁得一絲不苟,皮革手套裹著他骨節分明的雙手,像隨時能撕裂人的獸爪。他叼著雪茄,煙霧在他金黃色的瞳孔前打著旋,那雙眼像狼盯著受困的獵物,審視、評估、甚至帶著一點戲謔的飢餓。
「醒了?」
他的聲音低沉,懶散裡帶著命令感,像領地的王者宣告生死。
我抿了抿嘴唇,努力掩飾自己的顫抖。
冷靜,婕德。
驚慌只會讓這傢伙更有樂子。
「這是妳能選的地方嗎?」男人吐掉雪茄,抖落灰燼,旁邊的高大隨從立刻用手接住,不讓一粒灰落地。那動作讓我意識到——這裡每個人都怕他。
「小姑娘,妳出現在我的堡壘,還活著,算妳運氣好。」男人慢條斯理地走近,金色的眼睛始終鎖在我身上。
他一伸手,猛地抓住我的頭髮,迫使我抬起頭與他對視。
疼痛讓我幾乎倒吸一口氣,但我強迫自己不發聲,只死盯著他,像一隻受困卻還在掙扎的野貓。
「誰派妳來的?」他壓低聲音,氣息帶著煙草與金屬味,灼在我臉上,「怎麼進來的?」
我緊咬著牙關,腦子飛快運轉。恐懼是本能,但軟弱無法換來活路。
所以我挑起嘴角,冷笑道:「先自我介紹才是禮貌吧?先生。」
他愣了一瞬,隨即大笑,放開我,居高臨下地打量。
「有趣。」
他摘下手套,用指尖捏住我的下巴,粗暴地左右拉扯,像在檢查貨品。他湊近嗅了嗅我的脖頸,低語道:「陌生的味道。像是……不屬於這裡。」
我強迫自己不往後縮。
怕,就是死。
「大人。」一旁的隨從低聲開口,銀白色的短髮在昏暗燈光下閃著光。他比前者更高大,像一堵移動的牆,紅褐色的眼瞳壓迫感十足,「要驗證她的身份嗎?」
男人——應該是這座堡壘的主人——接過隨從遞來的注射器,玩味地晃了晃。
「知道這是什麼嗎?『匹卡托』,足以殺死二十個像他一樣的大漢。」 他的聲音低得像耳語,卻充滿惡意,「不過放心,我是仁慈的領主,只想聽滿意的答案。」
領主?
我眨了眨眼,努力壓制顫抖,裝作平靜。 「我叫婕德。」我慢慢說,「我不知道為什麼出現在這裡,也不知道這地方是哪。我不是你的敵人,大人。」
他挑了挑眉,金色的瞳孔裡閃著掠食者特有的戲弄。
「不認識我?在北沙約克,沒人不認識我。」
北沙約克?又一個陌生詞彙。
我只能鎮定地繼續說:「查吧,在這裡找不到任何有關我的紀錄。我甚至不知道你們的律法。」
他的笑容變得更危險了。
「妳膽子不小啊,敢在我的地盤上撒野。」
我沒有回答,只直視他。直視猛獸,是最愚蠢也最本能的反抗。
沉默拉得很長,直到那男人似乎失去耐性,收起笑容,轉身把注射器丟回隨從手裡。
「托馬克,把她看好。從今天起,只給水和粗糧。」
托馬克。
這是銀白髮巨人的名字。
「明白了,大人。」托馬克的聲音沉穩,卻帶著一種壓迫到令人窒息的穩定。
男人轉身離去前,回頭盯著我,金色的眼神像把利刃:
「妳說妳想離開?我最大的懲罰,就是不讓妳離開。」
鐵門砰然闔上。
沉重的靜默壓得人喘不過氣。
我努力扭動手腕,鐵鎖磨得生疼,卻動彈不得。
「妳不該這麼跟蘭諾斯大人說話。」托馬克開口,聲音像遠方滾雷,「換個人,妳現在已經沒命了。」
我抬頭看他。他和蘭諾斯完全不同,沒有過多的戲謔,卻比前者更危險——這是隨時能爆發的掠食者。
「你們知道我沒撒謊。」我冷冷道。
他的紅褐色眼睛微微眯起,凝視我許久,才開口:「妳到底是誰?」
「婕德.麥爾白。」我頓了頓,聲音壓得極低,「還有,我不是你們這個世界的人。」
托馬克沉默了,像在咀嚼這句話。
「這個世界叫地球嗎?」我問。
「是地球。」他緩緩回答,語氣裡多了一絲審視。
「你們……還是人類嗎?」
托馬克的唇角扯了扯,卻沒有笑意。
「我們早已不是純人類了。幾千年前,我們的祖先融合了其他物種的基因,為了生存。」
怪不得。
那些獸性的眼神,異常的體格……
「那你呢?」他突然俯下身,巨大的陰影籠罩我,「妳的基因裡有什麼?」
「……沒有。」我迎著他的視線,「我是純人類。」
他瞳孔微縮,指尖扣上鐵欄,咔噠一聲,鐵條發出令人不安的響動。
「純人類?」他的聲音變得沙啞,像在壓抑什麼,「妳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知道。所以我說,查吧。」
我們對視,空氣幾乎要凝固。
最終,他低聲道:「……我會告訴蘭諾斯大人。」
他轉身離去。鐵門再度關閉,留下我一個人,被鎖在這座冰冷的牢籠裡,呼吸間都是狼與鷹的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