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睜開眼睛,天花板白得發亮。耳邊傳來柔和的聲音。
「你醒啦?這裡是醫務室喔。」
我轉頭,是林姐坐在一旁,她笑得像平常一樣從容。
「放心啦,只是受到衝擊,有點輕微腦震盪。過陣子就好。剛剛呂大哥說你們聊著聊著你就突然昏倒了,他就把你送過來了。」
我愣了一下。腦中殘留著模糊的記憶:好像是……我被某位「朋友」一拳打飛出去,接著就沒什麼印象了。
這時候,門被敲了敲,Ray 走進來。
「小李,你情況怎麼樣?」
「我……覺得還可以吧?」
Ray 走到床邊,坐下來,語氣平靜卻不容置疑:
「小李,我們這邊初步確認過了,你的體質不錯,但並不是修行出身的人。簡單說,你是靈感比較強的一般人。所以我們必須討論接下來的安排。」
他舉起三根手指,一根根彎下:
「第一個選項,是最保險的。我們會幫你把身體調理好,之後給你三個月的薪資補償,然後進行記憶抹除。你不會記得這裡發生的任何事,一切就像從沒發生過。」
他頓了一下,補充道:
「不過,以你的體質,未來仍然有可能招惹到『朋友』,你應該自己也感覺得出來。這條路風險低,但也不代表一勞永逸。」
我點了點頭,沒說話。
Ray彎下第二根指頭。
「第二個,是留下來,在 A 區當一般人員。薪水一個月大約三萬,之後就看你配合了幾場、績效怎麼樣。但畢竟這不是我們的主要業務,浮動區間有限。雖然風險相對低,但我們沒辦法保證永遠風平浪靜。」
我皺了皺眉,這種模稜兩可的安全感,聽起來反而更不安。
Ray抬起最後一根手指:
「第三個選項,是接受導師訓練。我們會指派一位導師協助你。你得學會在那樣的環境裡撐下來,學會保護自己。若真的無法適應,我們會將你調回 A 區,轉為一般人員。」
他頓了一下,又說:
「不過訓練會占用你原本的下班時間,這段期間會算加班,報酬照給,你可以放心。」
房間陷入短暫的沉默。Ray沒有催促,只是靜靜看著我等回應。
我吞了吞口水,心跳微微加快。
Ray看著我,語氣仍然平靜卻帶著一絲不容質疑的堅定:「你現在的情況,不可能給出理性的答案。我給你三天時間考慮。」
Ray走後,醫務室一時安靜了下來。
我靠著床邊坐著,頭還有些昏,但漸漸能感覺到思緒慢慢浮回腦中。
窗外的天空正由深藍轉為淡金,日出透著微光,悄悄把天色一點一滴地染亮。像是提醒我——又撐過了一夜。
林姐端著一碗冒著熱氣的藥湯走進來,把碗穩穩地放到床頭的小桌上:
「離下班還有兩個多小時,你先休息一下吧。這藥剛煎好,等等記得喝。」
我看著那碗顏色深沉、聞起來卻意外溫潤的藥湯,忍不住問:「林姐你還會煎藥啊?」
她笑了一聲,拉了張椅子坐下,語氣淡淡地說:
「是啊,來這裡之前,我在一位老中醫身邊學了十幾年。那時候每天幫他熬藥、抓藥,日子雖苦,倒也踏實。後來那位老師出了場意外……人沒了,我也沒了方向。輾轉到了這裡,就一直做到現在了。」
她的語氣溫和得像是在敘述別人的故事,卻帶著某種難以言說的深意。
我低頭望著那碗藥湯,忽然覺得醫務室的空氣也沒那麼冰冷了,反而多了點人情味——還有某種,說不上來的安心感。
下班時間終於到了。
我拖著還有點暈的身體回到家,先把制服丟進洗衣機,接著沖了個熱水澡。熱氣在浴室裡繚繞,但腦子裡卻一點都沒放鬆。
躺回床上時,天已經全亮了。
明明身體很疲憊,眼皮也重得快睜不開,但腦子裡卻像放電影一樣,不斷重播著 Ray 說的那三個選項:
離開、留下、接受訓練……
腦袋一團亂,像有什麼東西在裡面翻滾不休。
離開的話,一切都會被抹除,連同那些恐懼、那些莫名的熟悉感、還有……那些人。
留下來當普通職員?聽起來最穩定,可又有誰能保證「穩定」真的安全?這幾天見過的事情,哪一樣像是普通人該承擔的?
那第三個選項……最難,也最累,但至少,那是面對的方向,不是逃避。
我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
思緒還在轉,可睡意已經不請自來,像是輕輕扯住眼皮。
……算了,先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