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照著年齡順分下來的小組，但這樣的組合湊在一起還是讓人忍不住躁了起來。
跟美月從年底鬧冷戰到現在也已經過了兩個月，但光是選拔跟Under的差距就是一道不可撼動的高牆，再加上她繁忙到連真夏前輩都看不下去的行程表，不要說好好談談了，我根本連她的人都見不到。
「你們三個，有特別想唱的歌可以提出來沒關係。」負責演出的老師在第一次開會的時候就給了我們選擇的權利。
「下一次開會的時候再提出來就好了，如果都沒有想法的話，就用嫉妬の権利。」我們三個人不約而同地抖了一下，一旁的經紀人注意到了之後，貼心地把空調往上調了幾度。
「這部分主要想放在向井身上，而且選拔成員跳UG曲也滿新鮮的。」新鮮⋯⋯嗎。
聽到這裡我才鬆了一口氣，在聽到嫉妒的瞬間，那種自己全身上下都被看透的感覺終於鬆綁。
跟美月冷戰，是因為祐希。
十二月的美月行程更加忙碌，倒是燒肉三姐妹的行程表意外的重合，再一次約成了定期的燒肉聚會——在充滿霓虹燈的十二月。
自從跟美月交往之後，美月總是對祐希抱有敵意，對待在我身旁的祐希抱有敵意。
也就是所謂嫉妒。
「Threefold choice也不錯吧？」無論如何，我都想避開這首歌，避開這首把我們醜陋的樣子攤在陽光下的曲子。
「確實很適合你們三個，但年上組已經選走了。」現實總是會毫不留情地把微小的希望打碎。
就像在Under Live愛知公演的時候，明明希望著可以好好跟美月道歉，好好跟她談談，然後重歸舊好⋯⋯可是她人來了，卻連一句話都不和我說。
她的眼裡是不是已經沒有葉月了？她已經不願意再多看葉月了嗎？已經完全不想接受我的想法了嗎⋯⋯
「就嫉妬の権利吧。」明明就還有下一次的會議，美月卻直接投了贊成票。
再一次不把葉月我看在眼裡。
*
葉月跟美月分手了，因為我。
葉月在這部分什麼都不跟我說，關於女朋友山下美月的種種，她從來都不跟我說。
就連分手了，都是でんちゃん看不下去來告訴我的。
でんちゃん覺得葉月很委屈，我也覺得葉月很委屈。所以要我去跟美月談談，去告訴她我跟葉月真的沒有什麼。
我應該去，但是我沒有去。
「我也覺得嫉妬の権利就很好了。」如果歌可以唱出心聲，那葉月可以聽到我的嫉妒嗎？
我自私，不想要葉月再一次成為另一個月亮的月亮。
我想要葉月繼續像個小太陽一樣，笑著照亮我的一切。
「連祐希也這樣！」葉月大概是被逼急了，整個人站了起來。
「那就定案了，山下跟與田如果舞蹈上哪裡有問題就問向井。」演出老師示意我們離開，畢竟中三組跟年少組還在門外等著開會。
偶爾葉月會找我單獨出去，通常是她跟美月出了什麼狀況的時候。
但葉月從來不說，關於戀愛的事情葉月總是隻字不提。
【祐希現在方便通電話嗎？】在Under Live愛知公演第二天，收到了葉月傳來的訊息。
肯定是出大事了。
稍微確定了一下時間，距離開演所剩的時間大概還夠我安慰葉月到她心情平復。於是我立刻撥了電話過去，不出所料葉月的聲音的哭顫已經藏不住了。
「葉月？」
「祐希，可以誇一下葉月嗎……」
「欸？」
「對不起，葉月是壞孩子，所以、所以……」在其他人耳裡，大概會覺得葉月在胡言亂語，但是我知道，葉月到底想要表達什麼。
「葉月才不是壞孩子喔。如果葉月是壞孩子的話，世界上就沒有好孩子了。」でんちゃん貼心卻也不貼心，總是會把葉月的狀況告訴我。
知道我是最想待在葉月身旁的那個人，所以一旦葉月跟美月之間出狀況就會第一時間告訴我，讓我可以第一時間陪在葉月身旁；明明知道我才是最想待在葉月身旁的那個人，但葉月跟美月之間出狀況就第一時間告訴我，讓我去幫我的情敵收拾爛攤子，幫我的情敵跟我喜歡的人重歸舊好。
最後把葉月的情緒拉回高點的永遠不會是我，而是美月。
「可、可是，但是，嗚嗚……」葉月哭著，大概還是不願意告訴我她跟美月之間的事，所以總是不說下文，自欺欺人藏著她跟美月之間不健全的關係。
「不是葉月的錯，真的。」是我。
錯的不可能是葉月，是那個忍不住一直向葉月靠近的我；有罪的不是美月，而是沒有嫉妒的權利的我。
*
碰到葉月就沒辦法保持冷靜，再兜上個与田，不要說壓制住那沒來由的嫉妒了，連好好說出自己的想法都是天方夜譚。
聖誕節前後，整個人忙到翻掉就算了，點開Instagram 就是葉月又跟与田出去的消息——出去就算了，居然還沒有自覺自己被拍了。
葉月的心是很纖細的，我一直都知道。但她卻從來都不會察覺到我真正的想法，我污衊邪惡的想法。
「美月你，真的不去跟葉月打個招呼嗎？」想要見葉月的心情一眼就被楓給看穿了，明明就是想要來見她，明明就是想要為自己的無理取鬧道歉，等到真的看到本人之後卻什麼也說不出口。
說起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葉月就離開了吵鬧的休息室。
「嗯⋯⋯」
但果然在正式演出之前，還是不要打擾她比較好吧⋯⋯
「還是遠遠看著就好了。」過勞的倦容再搭上過度勉強之後扯出的笑顏⋯⋯肯定很難看吧。
「你不會是在想說『現在去找葉月會影響到她』吧？」
「我就直說了，從美月出現在這裡的那刻起，葉月就已經動搖了。」難得的，見到了楓慍怒的神情。
手腕被握住，明明可以反抗但卻無法施力。就只能這樣，被楓拉著走。
「祐希，可以誇一下葉月嗎……」
「對不起，葉月是壞孩子，所以、所以……」
「可、可是，但是，嗚嗚……」
什麼嘛，到頭來還是在跟与田講話嘛。還是，在跟与田⋯⋯
「真的不進去嗎？」
*
腦袋好重。
「葉月，這裡可以再教我一次嗎？」為了嫉妒的權利，公司幫我們借了間練舞室，我跟祐希已經練了一個半小時，美月則是因為卡到其他工作，現在才正如火如荼的趕過來。
「嗯。」腦袋好重，頭也好暈，身體好燙，但是周遭卻冷到不行。
剛剛明明已經把冷氣溫度調高了⋯⋯啊，祐希已經滿頭大汗了，對吼，祐希也是怕熱的孩子。
「抱歉，來晚了。」練舞室的門被推開，美月眼下的陰影沒有被化妝品蓋住，大概這陣子也沒有好好睡覺吧。
沉默在三個人之間蔓延，好想問她有沒有好好休息，好想跟她說今天要不要就這樣解散，好想讓她趕快回去休息⋯⋯
但是說不出口，看著美月的眼睛，我什麼都說不出口。
「你跟我過來。」美月的手好冰，握在手腕上就成了刺骨的痛。
她的握力很大，很大很大，那是只有跟葉月在床上的時候，才體驗過的力道。
「等一下！你在幹嘛！你這樣葉月會很痛！」祐希拉住了我的另一隻手，想要阻止美月。
「放手。」
「是美月才該放吧！你知不知道這幾個月以來因為妳！葉月有多難過！」夠了，祐希，不要再講了⋯⋯
「那也是我跟葉月的事。」
「問題是你根本就沒有把葉月當一回事！Under Live也是，明明人就在現場了，為什麼不去跟葉月好好談談，為什麼明明就知道自己就是會影響到葉月，還要出現在休息室裡！」
後來聽でんちゃん說，美月其實在休息室門口站了好久。
「葉月⋯⋯」明明好不容易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好不容易把眼淚擦乾了，只是被喚了名字，所有的努力都被打成虛無。
這時候應該要說什麼？好久不見嗎？還是對不起，之前跟祐希出去了沒有跟你說？
我不知道，我什麼都說不出來。
「對不起。」窄小的身板把我圈在懷裡，身體施不上力，只能這樣被她抱著，最後用眼淚打濕她的衣肩。
「隨便你怎麼說。」美月轉身往入口走去，她又要走了嗎？明明上一次說好了，之後要找一天好好聊聊的⋯⋯
「葉月，還好嗎？」祐希的眼裡充滿擔憂，但是我已經什麼都無法思考了，身體大概也到極限了。
「怎麼可能好啊。」美月拿著額溫槍，把螢幕上的數字對向祐希。
燒到幾度了，我不知道，反正大概就是一個會被罵的數字吧。
「生病了就好好在家休息啊，為什麼要勉強自己？」
因為作為Under的我，想要見你一面就只有今天這個機會而已啊⋯⋯
「吶，今天就先這樣，先回家休息吧，好嗎？我的部分我會再自己想辦法，葉月就先回家吧。」
*
為什麼我總是這麼粗線條？為什麼明明有無數次的身體接觸，為什麼同樣怕熱的葉月會把空調溫度設得如此高？
為什麼，光想到美月也會出現在葉月旁邊，我就什麼都看不到了。
「不要⋯⋯」葉月已經依偎在美月的懷裡，只要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個空間已經沒有我的容身之處。
「聽話，我會陪你回去。」
「我不要⋯⋯」葉月的眼眶很快濛上了水霧。
山下美月，你什麼時候才能離開葉月身旁的那個位置？
為什麼要一直霸佔著，卻又不好好對待她。
如果是我的話，肯定一滴眼淚都捨不得讓她掉。
「美月不要來葉月家好不好？拜託了，美月不要過來。」因為彈吉他帶著薄繭的手抓著美月的衣領，過熱的身體加上不理智的情緒讓她喘著粗氣，胸前的起伏劇烈而頻繁，體現著在場的三人心跳有多快速。
「那就回我家吧。」美月順著葉月的瀏海，沒有對葉月異常的反應感到疑惑，只是順著她的意，用著跟剛才判若兩人的柔聲安撫著。
其實我家才是最近的——但那又如何？
我說不出口，也沒有權利說出口。
*
葉月為什麼怕我去她家，其實我大概也有底了。畢竟她擔心的事情，我也一直擔心著。
家裡還有三套葉月留下來的衣服，浴室仍然擺著屬於她的牙刷跟毛巾，沙發上也還是放著她帶來的西武獅娃娃。
如果她這次來了之後，帶走了所有屬於她的東西，那我要怎麼去承受這種被掏空的失落。
大概是真的燒過頭了，吃完藥之後，葉月才剛躺下就睡著了，但明明睡著，卻還是緊緊抓著我的手腕緊皺著眉頭。
葉月的心很細，但在某些地方卻很遲鈍。
直到我告白之前，葉月從來都沒有想過我會喜歡她；直到現在，葉月也沒有發現与田看她的眼神，跟我看她的眼神是一樣的。
在葉月眼裡，我的嫉妒我的吃醋我的冷戰大概都很莫名其妙，但是一碰到葉月我就冷靜不下來。
想要葉月只屬於我一個人。
大概是退燒藥開始作用了，葉月開始大量出汗，汗水浸濕了她的瀏海，臉上的淡妝也變得有一點脫落。
幫她卸掉好了。
這麼想著，我才輕輕掙脫她緊握的手，偷偷地把仙女變回天使。
【葉月還好嗎？】連擦汗的作業也完成之後，才終於有餘力拿起手機，最上面的通知就是与田傳來的。
【已經退燒了。】其實与田一直也都沒有做出什麼踰矩的舉動，雖然作為同道中人，很難不發現她的眼裡映著怎樣動人的葉月。
說到底還是我的膽怯吧。作為戀人和葉月相處的時間完全比不上与田，如果哪一天，葉月突然發現了与田的感情，又或者哪一天，与田受不了止於朋友的關係⋯⋯山下美月會直接被宣告出局吧。
跟葉月冷戰，大概也只是為了讓她繼續看著我的一種手段。
【好好跟葉月聊聊！不要再讓她哭了💢再有下次我就要把葉月搶走了！】
【嗯。】才不會把葉月讓給你。
「美月⋯⋯？」
「有沒有好一點？」葉月坐起身子，整個人的感覺還是有點飄。
「嗯。」
一旦真的要攤開來講，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吶，以後不舒服就不要勉強自己。」再一次定神細看，才發現她的臉色比平常還要蒼白許多。
「美月。」葉月的眼神總是很澄澈，她直勾勾地盯著我，反而讓罪惡感一瞬間湧了出來。
「是因為想見你才勉強自己出門的。」她抱了上來。
已經，好久好久，沒有被葉月抱著了。
「我好怕，如果錯過這次，以後是不是就沒有機會跟美月一起了。」明明她只是平淡地說著，我卻盈了眶，甚至啜泣了起來。
「對不起。」
「但是，剛剛進來美月家之後，發現我的東西都還是在本來的位置，放合照的相框也沒有被收起來就安心了。」
「吶，葉月我也想說抱歉。」我拚了命地搖著頭，她便再一次收緊了手。
葉月一點錯都沒有，錯的只有我醜陋扭曲的嫉妒。
「以後跟祐希出門會先跟妳說的。」
「葉月我也不會跑走，也不會變心。」
「所以，美月不需要再擔心了喔。」
『美月會一直在我身邊嗎？』
『會啊。』
『不會跟史緒里或理理杏跑了吧？』
『不會啦，我只喜歡葉月一個人。』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那個一天到晚擔心我會跟別人跑的葉月，也變成了眾人追求的對象；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那個完全信任葉月的我，也變得患得患失了起來。
「嗯。」
「那要和好嗎？」她雙手仍在我的肩上，但換成了可以跟我四目相交的姿勢。
「要。」
「好久沒有看美月哭成這樣了。」她用袖子幫我擦著眼角，袖口也因為這樣沾上了一點粉底。
「一直都好怕葉月會被与田搶走嘛。」
「才不會。」
唇才方貼上了唇，正要深入就立刻被拉開了距離。
「我現在在生病欸，傳染給美月就不好了。」
什麼嘛，原來是這種爛理由。害我白緊張了一下。
「傳染給我才剛好，可以光明正大地請病假，跟葉月在家裡待一整天。」
「欸？」
「如果是病假的話，雖然會給大家添麻煩，但大家也比較能體諒吧。」再一次把葉月小小的身子抱在懷裡，明明已經瘦了很多，但還是維持在一個抱起來很舒服的狀態。
這樣就好了，不想要葉月瘦成我這種皮包骨。
「那，葉月要把這兩個月沒親到的都親回來。」
唇再一次貼了上來，只是這次絲毫沒有要離開的跡象。
果然就是太喜歡你了，才會看不到最近最真切的事實，讓嫉妒蒙蔽了雙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