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其他人,包括賀蘭飛曦、呼延克捷、涉夜隱和雷輝,都按照樊清給出的指示巡視了附近,為明天的路程做最後的準備,是以不在現場。派克在站哨,剛剛的嘶噓警訊正是由他所發,至於卞邦,則早早躺下睡了,虧他經過剛剛的爭吵都還呼呼大睡。納哈平的話,倒不知道他一個人滾到哪裡去了。
「我似乎聽到族聖兩字。」賀蘭飛曦低沉的說。「稀奇稀奇。」
「歡迎回來。」星瞳鬆了一口氣說。回來的人四下找位置坐定。
「和樊清說的一樣。」賀蘭飛曦宣布。「我們已經到了山谷旁,明天就可以進谷。」
眾人一聽此訊,都不免有些皮皮剉。「谷裡會有什麼?」札木凱首先發問。
「就……」賀蘭飛曦遲疑的說。「現下感覺起來,是沒什麼異常。」
「是通靈感覺到的嗎?」旭烈慎問,通靈二字自然是指神之線而言。
「對,只感覺到是一座相當茂密的森林。」賀蘭飛曦說。「明天準備好武器,進谷時務必小心,我們會快速通過。」
「是!」大家齊聲答覆。
「那——」賀蘭飛曦好奇的問。「剛剛在說什麼?族聖的話題嗎?」
「呃是。」旭烈慎佯作沒事的回。「沒什麼大不了,大家都只是說說打發時間。」
「還差點打起來了呢。」郁鞠敏蘭嘟噥著。
「是你和札木嗎?」賀蘭飛曦迅速轉頭,眼神兇惡、吻齒緊鉗地朝旭烈慎問,結果一猜便中。
「非常抱歉。」旭烈慎見到這不同尋常的犀利神情,起身佇定,不知所措的低頭說道。
「抱歉。」札木凱也照做。
樊清起來打圓場。「不完全是這樣。也是貧僧說了太多自己教內之事,引起多餘的紛爭,說來是我的不對。」
「即使是這樣!」賀蘭飛曦宛若火山爆發吼道。「你一個上尉,整天意氣用事,和士兵們為了小事小打小鬧,還要怎麼樣去管理軍團?你就不能做好表率嗎?」旭烈慎見他往自己吼,心中在深感不公的同時,也泛起一絲慚愧。
「你也是!」他旋又轉向札木凱吼。「一天到晚四處挑釁別人,我不管你爸是誰,你待在軍團裡,就給我收斂你的態度!」
他繼而身子重重趴下。「唉,我們現在在這生死危難之際。」他餘憤未消。「不專心眼前的危機,竟然還有心情吵架。」
「是,非常抱歉。」旭烈慎不敢把頭抬起。
一時時光停滯,連一滴露水滴落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族聖很有趣呢。」過了好一會,呼延克捷才沙沙的笑說。「聽說像灼族,他們根本沒有族聖。」
「不是說是五聖嗎?」星瞳問。
「雖然是五聖。」呼延克捷說。「但其實沒人真的見過,除了我們驍王,其他族群是有看得到摸得著的喔?都已經變成像是傳說一樣的存在了。」
「黠族的是不是飛走了?」星瞳問。
「他們說是什麼遠渡南方。」呼延克捷說。「尋找新的藥之類。」
「嘎不是。」雷輝說。「是去尋找新大陸,智是探尋知識的人,他旅行是為了探索這顆星球。」
「可能吧。」呼延克捷露出懷疑的表情。「至於灼族,那就真的是無憑無據了,連個影子都沒有見過,問他們這問題,還高機率被打呢。」
「當然沒有。」賀蘭飛曦不屑的說。「他們只不過是一群野蠻人。」
「聽說他們有時連衣服都不穿。」呼延克捷見其答腔,音量漸大。「而且還會互偷卵來吃。」
「不可能吧!」郁鞠敏蘭臉容慘色的咬起手指。「好噁。」
「這個只是謠言吧?」涉夜隱微蹙雙眉。「沒必要信。」
「這個就不知道了。」呼延克捷說。「我也是聽來的,但是,他們衣不蔽體這倒是真的,我親眼看過呢。」
旭烈慎眼角裡瞥見札木凱偷偷摸摸的挪到地上坐下,便也慢慢地坐回石上。
「太荒唐了。」賀蘭飛曦直搖著頭。「哪怕是我四隻腳不方便,也會穿上池草製的襯衣、套上披風,他們是直接光溜溜。」
「所以說他們是野蠻人呀。」呼延克捷叫道。一時氣氛愉快,大家頓時嘻嘻哈哈起來。
「那絮族呢?」鬨然大笑之中,星瞳笑著再問。「絮族是怎麼樣的?」
這下又沉默了。大家左顧右盼,卻都沒人給出答案。「不知道,從沒出現過。」賀蘭飛曦最後說。「連他們有沒有都不知道。」
「我家人有說過。」札木凱沉思的說,他似乎是在竭力避免「爸爸」這個詞從他口中蹦出來。「和冠人交流,他們會說『有呀,你進來就看的到』,嘛雖然沒人獲准進去過。」
「好神祕喔。」星瞳說。
「是呀。」賀蘭飛曦說。「話說回來,納哈平呢,他是不是不見了?」
「喔沒有沒有。」納哈平彷彿憑空跳了出來。「我在這裡。」
「嗯哼。」賀蘭飛曦挪挪身體。「那——我想我差不多要睡了,大家也睡吧。」他仰望黑狗山脈一眼後回頭。「明天要再麻煩你了,樊清師父。」
「不會。」樊清和藹的答。
明月皎潔,星空爍爍,眾人忙亂一天,聽聞副將所言,當即入被就寢。旭烈慎感到疲倦且難堪,他反省剛才是他多有不當,只是一旦想及札木凱那藐視他人的嘴臉,一團火焰就在他心底燒竄不休——那表情和旭烈笏一模一樣。
同伴們這時或坐或躺的各自入睡,四周漸漸傳來打呼的聲音,或是夢中囈語。他側躺地舖之上,望見對面的樊清已然熟睡了,意識逐漸模糊。
他放鬆軀體,滑入了無意識的領域。
但到隔天一早,醒來的他們,卻發現樊清的位置已是空無一人,擺在他旁的月牙鏟和藥箱也通通消失不見。
而他本人,就宛若朝陽下的晨間露水,在這塊黑暗大地上平空蒸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