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的倉庫區燈光昏黃,鏽蝕的鐵門咯吱作響。
這是一場臨時應對的交涉,原定只需露面震懾,可沒人料到對方狗急跳牆,竟還藏了帶武器的私兵。
當槍口在黑暗中亮起時,所有人的神經都瞬間繃緊。「Bonnie,小心——」Emi幾乎是沒有思考地衝了過去。
她動作極快,手臂伸出一擋,子彈擦過,利器卻從另一側襲來,割開了她的右上臂,血立刻冒出。
Bonnie被那人護在身後,整個人僵住。
槍聲響起,護衛隊後方應聲壓制對方,不到半分鐘,一切平息。
雨水劃過空氣,與Emi手臂上的血混在一起,滴落在地面上,Bonnie轉頭時,看見的是Emi手臂一片染紅的袖子。
她臉色瞬間變了「妳——」
Emi卻搖頭,異色的雙眼透著堅定,將人往車邊帶去「不礙事,我們快走吧。」
Bonnie咬了咬牙,沒有說話,只是眼神從她臂上的血掃過,眉間皺得極深。
沒人敢多問什麼,只看見兩人並肩走進車裡,車門「咔」的一聲關上,將夜雨和混亂隔絕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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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宅邸時,客廳的燈還亮著。
Bonnie快步走進來,外套都沒脫,回頭就看到Emi一如既往地跟在後頭,肩膀僵直、動作極輕。
「把外套脫了。」Bonnie語氣已經沉下來。
Emi停頓了一下「我沒事,Bonnie趕快先去洗個澡,我去幫妳熬點安神湯。」她說著往廚房走去,卻被一把拉住。
「我說,把外套脫了。」此時家主的威嚴顯現,面前的人臉色隨著語氣沉下來,連帶著甜膩的巧克力味都濃厚了起來,讓人有些心驚膽跳。
Emi沉默幾秒,終於緩緩抬手將外套脫下,深色的布料滑落,裡頭襯衫早已被血染透,甚至一部分已乾涸黏在皮膚上。
Bonnie臉色完全冷了下來「不打算包紮?」她挑眉看著剛剛還想跑去廚房的人。
「不嚴重。」Emi語氣很淡,就像受傷的人不是她一樣「血已經止了,而且也沒傷得太深,晚點再包紮就好了。」
「沒傷得太深?」Bonnie盯著她「妳是醫生嗎?還是妳有透視眼,能看到自己身體裡面的狀況?」
Emi沒接話。
Bonnie轉身走向備品間,拉開抽屜,拿出急救箱,再回來時語氣冷得像冰「坐下。」
可Emi仍舊站著沒動,就像石像一樣呆呆立著。
她滿腦子只想著,安神湯比較重要,要是晚點Bonnie又發燒就不好了。
「我讓妳坐下,Thasorn klinnium。」出口的語氣與稱呼都不同,此時不是撒嬌,也不是調笑,而是帶著不容質疑的命令。
那一瞬間,Emi反射性地立刻坐下——眼前的人,此刻不是Bonnie,是家主。
Bonnie坐在她面前,剪開她的袖口,不發一語的動作著,將紗布展開,剪刀咔擦聲清晰得刺耳,她將棉片沾了酒精,按上傷口的那一刻,Emi終於沒忍住皺了下眉。
「痛嗎?」她開口,語氣仍冷,但卻稍稍輕柔了點。
Emi聲音輕緩「一點點。」
「痛還逞強去擋攻擊?痛還不趕快包紮?」Bonnie抬頭看她,眼神直視那異色的瞳孔「Thasorn klinnium,我是妳的誰?」
Emi挺直腰板,做出接收命令的姿勢,低聲回道「我的家主。」
「那妳就該聽命。」
她的手指按在傷口旁邊,語氣平靜到讓人心驚「我給了妳保護我的責任,但沒有說妳可以拿命去換。」
Emi垂眼,靜靜地聽著。
Bonnie看著眼前絲毫沒有動搖的人,輕嘆了口氣「再來一次,妳也還是會擋,是嗎?」
Emi猶豫片刻,終究沒說謊「會。」
Bonnie眼裡掠過一絲什麼東西,但沒說話,只是繼續替她清理傷口,一圈又一圈地包紮,那力道很扎實,卻沒再讓Emi感到痛。
等包完最後一圈,Bonnie才開口「別再讓我看到妳流這麼多血。」
「P'mi是我的護衛沒錯,但妳的命對我來說同等重要。」
她說得不急不緩,像是剛才那一瞬氣場已經收起,又換回了熟悉的Bonnie。
Emi抬眼看她,眼裡多了點動搖「妳的手很冰。」她輕聲說。
Bonnie低頭看自己的指尖,發現還在微微顫抖著,她抬頭瞪她一眼「我是被P'mi氣的。」
Emi勾了勾嘴角,輕輕將她的手握住,讓她指尖貼近自己的掌心,安撫性的釋放出一點自身的香草味「對不起,讓妳擔心了。」沒有多餘的話語,卻是實實在在的安慰。
「哼~妳今晚在這裡休息。」Bonnie站起身,語氣不容反駁「我不想半夜又看到妳逞強亂動。」
Emi沒有異議,只是點頭。
「睡前要記得吃止痛藥。」Bonnie補了一句,轉身要走,卻在門口停了一下。
「P'mi。」
Emi抬眼。
「下次再敢亂來......我會比今晚更生氣。」
那語氣不如往常,而是一種幾乎壓抑住顫抖的命令。
Emi點頭「遵命。」
Bonnie沒再說什麼,轉身走了,單薄的背影挺直著,可散發的氛圍,卻讓人莫名想追上去,抱住她。
但她沒有動,只是靜靜坐在原地,低頭看著手上的紗布,手心上還殘留著剛才那冰涼的體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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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五點,天才剛亮,灰藍色的晨光透過窗簾邊角灑進來,Emi睜開眼時,身旁的毯子空空的,Bonnie不在。
她坐起身,右臂還隱隱作痛,傷口抽得人清醒,正要下床,就聽見房門輕輕被推開。
Bonnie穿著家居服,手裡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粥,腳步小心翼翼。
「妳怎麼醒這麼早?」她皺眉看她「我不是說了要好好休息?」
Emi一時之間說不出話,只是看著她,眼神像是剛從什麼夢裡回神。
「手還痛嗎?」
Emi點點頭,又搖頭「還好。」她頓了頓補充一句「受傷不可怕,Bonnie兇我的時候才可怕。」
Bonnie把粥放在床頭櫃上,白了她一眼「我應該再兇一點。」
「不行。」Emi難得直接地說「我害怕。」
Bonnie動作一頓,轉過頭看她時,眼裡的情緒有些複雜「P'mi怕我嗎?」
Emi看著她,再度搖了搖頭,垂下眼的模樣,像極了做錯事的小狗「怕妳氣得不要我。」
一瞬間,空氣有點靜,兩人都沒說話。
過了幾秒,Bonnie先開口,語氣慢下來了些「我不會不要P'mi,我只是......」氣妳不懂得珍惜自己。
她說到一半停住,後面的話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
Emi輕聲接道「只是怕我再受傷。」
Bonnie沒說話,但那個微不可聞的點頭,像是默認,她坐到床邊,幫Emi拉平毯角,又將粥碗遞到她面前。
「趁熱吃掉,等下吃藥。」
Emi看著她,忽然問「Bonnie什麼時候起來的?」
「四點吧。」Bonnie淡淡道「睡不著。」
「因為我?」
「因為妳不會照顧自己。」這話聽上去像在責怪,但語氣裡卻藏著某種化不開的柔軟。
Emi伸出左手輕輕碰了一下她的手指,指尖一觸即收,Bonnie沒躲開,也沒再說什麼,只是坐在她身側,安靜地陪她吃完一口一口熱粥。
房間很安靜,只聽見湯匙與瓷碗的聲音。
天越來越亮了,雲層之間透出一絲微光,像是某種壓抑的情緒,在晨光裡,慢慢被照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