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八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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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砰、砰!」大如擂鼓的力道,震得柴門幾要脫框。


  「來啦來啦……」門後的女聲顯得不耐煩,打開門時,兩道柳眉間的皺折猶在,但看清敲門者的衣著後,臉色轉為謹慎。


  外有兩名穿著暗藍制服的捕快,一個較矮,體格單薄,另一個身材高挑,虯髯滿面,他粗聲粗氣:「抓小偷,讓我們進去搜一搜。」


  要求無理,但又不好得罪衙門的人,婦人尚自猶豫,高捕快逕跨門檻,道:「方才有個小偷膽兒忒肥,當眾摸走邱大人的錢袋,鑽進這條巷子,你有可聽到怪聲或瞧見可疑之人?」


  矮捕快亦進屋環目室內,眼光掃到一扇虛掩的房門時,門縫間的兩隻小眼一驚,喀地關門。


  婦人答:「沒有。我剛才在洗衣服,沒怎麼留神。」


  高捕快的視線投往右側,那兒本是客廳兼吃飯的地方,而今桌椅靠在牆邊,騰出的空間擺了一張高桌,其上設了靈位,寫著「先夫齊公諱天恩君之靈位」。


  「外子過完年節便染病身亡,上個月中下葬。」齊夫人平淡地說。


  矮捕快四處走動觀察,而後站定在一幅彌勒菩薩的畫像前,若有所思。


  高捕快擤了擤鼻子,問:「齊二呢?」「阿惠去學堂教書了。」忽提到自家小叔,齊夫人頗感奇怪:「差爺找他有啥事?」


  他掏出一封信,道:「嚴先生叫我把這個交給齊二。」「咦?差爺認識嚴先生?」齊夫人接信後,躊躇了一會兒,才問:「那……我家那口子何時回來?」


  「你夫君?」高捕快挑起左眉。


  「是啊!」齊夫人略顯苦惱:「已經快三個月了,為不露馬腳,我沒讓孩兒出門,小的都快悶壞了!而且靈堂一直擺家中……著實不吉利。」


  「別擔心。」本來默不作聲的矮捕快忽地開口:「他很快就會回家。」嗓聲不如普通男子低沉,甚為溫柔。


  「那就好。」齊夫人點點頭,後問:「二位差爺還有其它要事嗎?」


  「沒了,待會兒要替歐陽先生跑腿。」語罷,高捕快似卡著痰,粗魯地清著喉嚨。


  齊夫人聽了便說:「我有禮物想送給歐陽先生,能不能請差爺代我跑一趟?」


  「禮物?」快速與同伴對視一眼,高捕快道:「不會很重吧?」


  「不重不重……等我一下啊!」齊夫人轉身走進灶房,然後提著一籃水果行至寢室,再出來時,方遞來竹籃,「麻煩二位。」


  「小事一樁。」高捕快取過提籃後,揮手道別:「我們走啦!」矮捕快已返至門邊。


  「慢走。」外客二次跨門,齊夫人佇足目送,直至暗藍的衣角飄出巷口。


  街道上,寧澈掂了掂提籃,籃裡是甜桃李子等常見水果,他道:「齊夫人適才特意走回臥房……她要送的絕非僅只桃李。」畢竟身處熙攘,不便翻找齊夫人在裡頭另藏何物。


  潘文雙的臉布滿痘瘡,坑坑疤疤的,全然看不出原本千嬌百媚的模樣,這妝容不太舒服,像圍了一層面罩,悶熱又不能抓撓,免得被看破偽裝。她皺了下眉眼,抬手遙指,「那邊有條暗巷。」


  拐進巷中,這條縱巷連通另一條橫巷,交會的直角較為寬敞,建有一口水井,沒有人。寧澈蹲在井邊,一顆顆取出籃中的水果,直到竹籃見底,掀開墊底的紅布,便瞧一株香草插在密集交織的竹條間。


  「又是這個。」鳳眼灼灼,快在香草上面燒出兩個洞來:「小草到底能傳送甚麼音訊?」


  潘文雙道:「之後再研究,先查探附近有無失蹤人口。」


  「我知曉該去哪裡。」把水果及香草放回籃子,寧澈立身,「好在有這籃水果,不然不好意思空手去那兒。」


  於是他們脫下衙差的制服,換上尋常百姓的裝束,寧澈領著潘文雙兜兜轉轉,來到一間社神廟。時值傍晚,小廟不如早晨熱絡,廟中僅一個姑娘背對外面,正在掃地。


  這便是胡玄雲化名捐獻的廟宇,寧澈與桓古尋亦透過管理此廟的姑娘,查出仍與胡玄雲來往的齊家。


  潘文雙把水果整齊擺好供奉,寧澈因在喬裝,遂無上前同姑娘道好,僅從矮櫃捻起六支線香,向旁邊粗若樹幹的紅燭借火點燃,將其中三支分給潘文雙後,一拜天公,二拜供桌香爐,三拜最裡面的社神,再拿起神桌上的竹筊杯,合於掌中,屈跪蒲團,狀似虔誠。


  「請社神保佑家母平安,儘早歸家……」寧澈不斷重複此句,潘文雙亦念念有詞。


  「叩、啪、啪、啪……」雙掌一分,兩塊半月形的筊杯落地後反覆彈跳,其聲響徹小小的神廳。


  凸面皆朝上,是蔭杯,寧澈遂重拾竹筊,繼續博杯,打掃廟宇的姑娘則在後邊偷覷。數次下來,有咲有蔭,偶爾也會博出表示吉利的尚杯,待博得第三次尚杯,潘寧二人才起身。


  潘文雙道:「有社神允諾,阿娘不會有事的。」寧澈故作憂愁:「阿娘膝蓋不好,我怕她跌到溝渠裡爬不上來,這兒的縣老爺又對此愛理不理……」


  這一搭一唱不到大聲,卻恰好給旁人聽個一清二楚,姑娘忍不住問:「你們不似在地人,怎會來這兒拜神?」


  潘文雙一聲長嘆:「前兩天我們兄弟倆帶阿娘來這兒玩,豈料江都人多,一不注意就在北市失散了,阿娘她頭一回來大城市,人生地不熟的,至今還看無人影……唉!」


  「阿娘她走不了太遠的路,應仍在城北遊蕩,遂來茲祈求社神指點迷津,讓我們一家人早日團聚。」寧澈捶了捶肩頸,似真為這幾日的奔波而勞累,「姑娘,您若見著一個走得很慢,手拿白花藍底包袱的老嫗,那便是我們阿娘,到時還請你不吝告知,我們落腳在邗北客棧。」


  姑娘熱心說好:「我會多加留意……你們也別怪縣老爺不管事,而是江都城最近不知走甚麼霉運,好多人失蹤呢!」


  潘文雙驚問:「真實的嗎?怎地失蹤的?」


  粉唇一嘟,姑娘說:「城東的范長雄、城南的屈小璇……以及我的堂叔寇琳,從年初開始,每隔一月不見一人,都是某天早上如常外出,後來再沒返家,家屬天天聚在衙門前討人,弄得縣老爺一個頭兩個大。」


  寧澈加以細問:「失蹤的人互有關聯嗎,依靠甚麼謀生?」


  「我堂叔是木工師傅,范長雄在盛老爺家做花匠,至於屈小璇……我僅知她比我大了幾歲,前年才剛成親,去年年中生了個兒子。」姑娘道:「我堂叔不識得另外兩人,那兩人彼此相不相熟我就不清楚了。」


  「這樣聽來,他們皆正值壯年,卻無緣無故失蹤,當真匪夷所思。」潘文雙道。


  姑娘的消息靈通,滔滔不絕地講述各種揣測:「說是綁架也不像,因為無人索求贖金,況且其家境至多小康,不會是綁匪眼中的肥羊。若是人口販賣,堂叔生得孔武有力,很難關得住他。有人猜是自願離家,可是事前全無徵兆,家人也不相信他們會拋下至親遠走。」


  寧澈沉吟:「雖然和阿娘失蹤的原因不一樣,但多方查訪總是好的。姑娘,你可知那些人家住何處,我們想瞭解更多細節。」


  「我堂叔住在北市東邊的尚賢坊,至於范長雄和屈小璇,得去問城東城南的居民。」姑娘說。


  「非常感謝。」潘文雙誇張地行個大禮,寧澈亦彎平上身,姑娘見狀連忙上前挽起二人,「哎呦,我只是講出我知悉的事情,用不著這等隆重。」


  寧澈微微揚唇:「那我們先行一步,祝您諸事順心。」


  離開社神廟,他們再度轉進暗巷,商議後續行動。


  「那兩具無名屍很有可能就是范長雄與寇琳。而屈小璇……」寧澈彎下嘴角:「恐驚還在某處的河渠荒野中。」


  「我再派人通知范、寇兩家至晉陵認屍。」潘文雙後倚牆壁,道:「結合許震海所述,這些人多半是晉淵莊的雜役或障眼法,在咱們循線理出端緒前,便遭毒殺。」


  「而像胡玄雲這種具備一定功底的人,還參與不明的藥物試驗。」寧澈道:「晉淵莊的死士運功自爆後,噴濺出的血液能夠腐蝕周遭,應是長期服用某種藥物所致,想來也投入大量人力,才開發出這般駭人的物什。」


  潘文雙忽問:「你有瞧著齊家那幅佛畫嗎?」「有。」寧澈答:「那天就是憑它解開臥房暗格的銅鎖,從而得知齊家在南郊買的大宅。」


  「你可知畫布是何材質?」這一問,難得令人露出困惑的表情:「怎麼了?」


  「那是陵州出產的鵝溪絹,是歲貢。」潘文雙說:「每年指定進貢朝廷的上品,怎會掛在揚州的平民小家裡?」


  寧澈聞言瞠然:「駱賓王所言非虛,在晉淵莊背後撐腰的真為廬陵王?」


  「真希望這僅是臆測。」她掐了下眉心,甚感煩惱:「廬陵王終究是聖上的血脈,猶有機會繼承皇位。若要動他,得端出更確切的證據,確切到讓他掉腦袋,否則日後就輪到你我遭殃……假使早個幾年,聖上聽聞此事絕不容情,然而近年來她年事漸高,武承嗣與李唐皇室均蠢蠢欲動,聖上不會輕易拔去廬陵王的繼位資格,打破兩方相互制衡的局面。」


  寧澈揉著太陽穴,「既能安穩接班,廬陵王為何要冒險勾結晉淵莊?」「能早一刻做皇帝,誰想晚一日登基?朝堂如沙場,一覺醒來就變天的事也不是沒發生過。」思及駱賓王的話語,潘文雙又言:「江南雖非軍事經濟的重鎮,但晉淵莊就如背生芒刺,坐立難安。」


  「那就拔出這根芒刺。」食指與拇指玩轉那株香草,寧澈道:「既然想不透它有何蹊蹺,便由歐陽卯親自解答。」


*****


  進入四月不過十日,位於江都南郊的那幢大宅已舉辦兩次餐會,兩次皆賓朋盈門,此回也不例外,稍有不同的是,今夜須手持請帖,方得入內。

寧澈抱臂挨樹,面前的人潮不是穿金戴銀,便是背刀負劍,「受邀請的賓客不是一般人。」


  「戴、高、盛三族的要人都來了。」潘文雙逐一而指,「那是戴賢彰,戴氏的下一任宗主非他莫屬,家傳的九環刀法使得漂亮出色,一刀縱切一頭牛。走在他左手邊的是其胞妹戴淑彰,武藝不輸其兄。更前面的那群人,為首的麻子臉叫高世保,是高氏現任宗主的二姪子,他的蛇鐮槍又快又狠又準,據傳沒人見他使超過三十招,因為他必在三十招內擊敗對手。兩旁分別為老大高世倫、老三高世倜。」接著細指瞄準一對正要進門的男女,「那名男子是盛氏宗主的獨子盛詠仁,劍術盡得父親真傳,女的叫崔柒,是他的嬸嬸。」


  「她姓崔呀……該未來自清河,抑或博陵?」雖是問句,然寧澈神態篤定。


  「是清河。她的輕身功夫絕佳……搞不好勝過你。」潘文雙笑嘻嘻地打趣。


  「小弟走跳江湖十載,仰仗的可不只輕功。」寧澈微笑以對:「潘大人多居廟堂,想不到對於天高皇帝遠的江都城,也瞭若指掌。」「行前做了些功課罷了!」潘文雙斜眼睨來:「相較之下,你很不用功喔。」


  他眨眨眼:「此話怎講?」「少裝傻了。」潘文雙道:「你和你的好朋友沒顧忌地到處遊走,真當江淮人吃素嗎?」


  「有禹航會在,誰敢造次?」寧澈搓著嘴邊的假鬚,有恃無恐。


  「夏總舵主再怎麼神通廣大,也不是頭上的青天,日日夜夜地照看。」潘文雙道:「除了世家大族,我還看到幾個江湖名士,晉淵莊何德何能,單憑一張請柬就叫得來人?」


  賓客陸續行入屋宅後,潘文雙及寧澈才銜尾走去,其後已無人影。寧澈拎高竹藍,道:「這是齊夫人送歐陽先生的禮物。」


  「齊夫人……喔!」然守衛仍不放行,「請出示請帖。」


  寧澈瞥了瞥左右,壓低聲說:「齊夫人的心意,我得親手送達才行。」話間,他左手撥開最上邊的甜桃,現出桃下的香草。守衛即肅容讓路:「請進。」


  順利通關後,潘寧二人步至前廳,廳內的人或三或五地分散各處,寒暄說笑。


  「久未見二位賢姪,兩兄妹越來越有樣子了,令尊想必自豪不已。」恰有數人立於潘文雙的右後方交談,她凝神豎耳,聆聽續下來的對話:


  「蕭伯伯太看得起我們了,我和舍妹身為子女,自當為父親分憂解勞。」回話的青年是戴賢彰,其妹淑彰亦啟口:「蕭伯伯才真教人驚艷,闊別三年,您看上去更年輕了!」


  「哈哈哈……」被稱作伯伯的蕭男爽朗大笑:「嘴巴真甜,無怪乎我兒被你迷得暈頭轉向,整日魂不守舍……」


  「爹!」另一把男聲忽然插嘴:「別亂開玩笑,戴姑娘會誤會的。」然後對戴淑彰道:「戴姑娘,後院有一叢芍藥開得好美,咱們一起去看?」


  「好啊!」戴淑彰高興答應,相偕而離。


  「戴賢姪你瞅瞅你瞅瞅……有了心上人,就不管我這個做爹的。」蕭父故意大嘆:「再不把婚期定下來,那不肖子只怕要綄起行李,搬去你們家!」


  戴賢彰笑說:「此行家父亦有囑咐,要我同蕭伯伯商量商量,假若蘭陵與江都各開一場喜宴……」「哼!戴賢彰,你好樣的!」又有男音打斷話頭,其主是個禿頭的中年男子:「你寧可把親妹妹遠嫁徐州,也不願與老子結成親家。我謝灌頂的鐘陽派在民間享譽盛名,朝廷的郭元振郭參軍是我義弟,哪點比不上只當了幾年芝麻官的蕭樂群?更別說他生的那隻只會寫字背書的弱雞!」


  「謝掌門,當心你的言詞。」蕭樂群面帶薄慍,周圍人群的話聲逐漸轉小,注目至茲,蕭公子和戴淑彰也沒去後院,踅回父兄身邊。


  「怎麼,想嚇唬我啊?」謝灌頂毫不畏懼,將矛頭轉回戴賢彰:「小子,跑船、保鏢、開店、辦學、剿匪……戴氏和鐘陽派長年合作,經營一方,興家利民,我兒子更與你妹妹自幼相識,一道長大,註定要做夫妻的。方今為攀附權貴,你摒棄自你老爹承襲下來的規矩,如是忘恩負義之舉,戴宗主怕是會後悔將家業交到你手上。」


  戴賢彰面上仍舊四平八穩:「謝掌門言重了,淑彰和立森兩情相悅,蕭伯伯與家父亦樂見其成,貴派若欲聯姻,戴氏猶有待字閨中的族姐族妹……」「我兒子不娶庶女!」謝灌頂甚是無禮:「當我不通曉你想幹嘛嗎?咱們原定上月要在城南共同開設武館,你卻臨時變卦,後又百般推託……分明是看我不起!」


  潘文雙偏頭過來:「當初判庭成立,便有不少人議論這是在以多欺少,後來他們被你們耍得團團轉,末遭安奉良單戟屠殺,近乎全滅,那七個門派的聲勢頓時一落千丈,戴氏自不欲再和鍾陽派往來。」


  寧澈鄙夷地撇撇嘴:「貪心不足蛇吞象,這下撐破肚皮了吧。」


  耳畔的人語愈發多,戴淑彰只好道:「謝伯伯,開武館不是吃飯喝水,張嘴就好,此事可再從長計議,而我和敏行……該說的我都和他說了,感情不能勉強,請謝伯伯……」


  謝灌頂大手一擺,道:「少說些有的沒的來敷衍我!要不是我兒為你茶飯不思,像你這般水性楊花的女人,豈能進得了我謝家的門?」


  此話一出,戴家兄妹終於色變,一旁的蕭立森也聽不下去,欲反唇駁斥,卻有一女搶先踏前,「謝灌頂,自己的兒子沒本事留住女孩子,便氣得高聲嚷嚷,你是嫌鍾陽派在河北丟的臉還不夠嗎?」


  發話者是崔柒,她很是不屑:「鍾陽派本就不是名門大派,貴公子亦非千里難覓的有情郎,更別說陳郡謝氏的意氣風發早就煙消雲散,收斂你的壞脾氣,或能讓家門再次光大。」


  「你!」遭人狠踩痛腳,謝灌頂登時臉紅脖子粗,欲動手發難,但聽:「謝掌門稍安勿躁,且容敝人協調。」


  一人自偏廳現身,此人身高將近六尺半,貌若武將,雖無配戴珠玉,然其青衫上繡有暗紋,散發著貴氣,正為歐陽卯。他緩步到謝灌頂跟前,道:「我知謝掌門累積了諸多不滿,才會當眾發怒。說來敝人也有錯,有些事不及知會,方令您誤會戴公子。」


  謝灌頂一頭霧水,戴賢彰忙道:「歐陽先生,這事怎能怪你?」


  歐陽卯續言:「戴公子暫緩開武館,並非不想與鍾陽派合夥,而是敝人欲加入爾等。」


  「加入?」謝灌頂訥訥複述,歐陽卯遂解釋:「敝人有些在商場上的朋友,亦想讓家中子弟學武,卻苦無門路,又不信任小門小派的師資,得知戴公子有意開館,我便想參與。然則武館將有三方投資,敝人負責五成資金,您與戴氏各出二成五,人力部分則由你們分攤。如是一來,二位出資的金額不僅減少,亦無須擔心此後的招生營利,皆大歡喜。」


  謝灌頂狐疑地瞄向戴賢彰,他立即附和:「是、是……就是這樣,我本欲找機會同謝掌門講明,沒料到您會心生不快,實在對不住。」


  內情既朗,謝灌頂隨即釋然,遲來的羞恥心這才湧上:「原來啊……我、我還驚擾到大家,是……是謝某人不是……」「謝掌門切莫自責,人與人相處難免有齟齬,最要緊的是能冰釋前嫌、和好如初。」而後歐陽卯亮出一只錦盒,「傳授江都子弟武藝,宣揚尚武自強之精神,在這方面,咱仨是志同道合,為表誠意,敝人準備了點薄禮。」


  錦盒一開,戴賢彰瞠目咋舌,謝灌頂更是結結巴巴:「這這這……這是胡永譽先生之作嗎?」話甫出,圍觀的眾人無不引頸翹首,果見盒中的紫緞躺著三塊白玉彌勒佛牌,彌勒佛皆笑容可掬,極具福態。


  戴賢彰疑惑:「胡老先生的作品只給他老人家認定的江都英俠,怎會……」「江都戴氏的棟梁、鍾陽派創派以來,武功名望最高的掌門,怎麼不是江都英俠?」歐陽卯說:「禮輕情意重,望謝掌門與戴公子笑納。」語畢,謝灌頂忙將玉牌揣進懷裡,連連說謝。戴賢彰則鄭重捧起收下。


  「這等貴重稀有之物都拿得出,真不愧是歐陽先生!」四面讚嘆,他依然不卑不亢:「哪裡哪裡……算算時間也該開飯了,請諸位俠士俠女移駕至後院用餐。」


  跫聲又起,寧澈與潘文雙亦順其而行。行進間,但瞧歐陽卯的嘴唇湊到謝灌頂的耳邊,開開闔闔。寧澈功聚雙耳,即聞:「謝掌門,敝人剛好與吳郡朱氏有點交情,朱宗主的小女兒恰在適婚年齡,要不介紹給令公子?」謝灌頂頷頭如擣蒜:「好好好……有勞歐陽先生!」


  「歐陽卯蠻有一套的,三兩下就擺平謝灌頂,還順手賣了個人情給戴氏。」寧澈對潘文雙悄聲說。她也對此感到詫異:「豈止如此,他還拿到淇奧樓之主的玉雕。」


  寧澈摸了下口袋裡的玉錨繩環,才道:「這大概和胡玄雲脫不了關係……那個胡玄雲,死了比活著還多事。」


  「這說明胡玄雲不單是棄子那般簡單。」潘文雙說:「先探一探歐陽卯的口風。」


  這場宴席辦得頗為盛大,歐陽卯擊掌兩下,數十僕役即端著大盤菜大鍋湯,流暢穩健地穿梭長桌矮凳間。寧潘兩人隨便挑了兩個空位就座,提箸舉杯,不時與鄰近的客人搭話談天,待第四道菜上桌時,潘文雙的右肘頂了下寧澈,後雙雙長身,抱著水果籃步向歐陽卯。


  「歐陽先生。」因歐陽卯坐在椅上,寧澈腰隻微欠,「這是齊夫人要給你的。」


  「謝謝。」歐陽卯接過果籃後,喚來下人吩咐:「拿到東廂去。」下人即捧走果籃,歐陽卯則抱拳回說:「勞煩兩位專程來此,也請您轉告齊夫人,改日敝人會登門致謝。」又續:「吃過飯了嗎?填飽肚子再走啊!」


  「那我倆就不客氣了。」寧澈想再試探得更深些:「對了,齊夫人……」「齊夫人買的水果很甜。歐陽先生吃了肯定讚不絕口。」潘文雙暗暗掐他上臂,暗示人不要打草驚蛇。


  歐陽卯報以微笑:「好。」潘文雙扣著寧澈的臂彎欲遠,宴席的主人忽道:「且慢。」他解下繫在腰間的阮囊,遞給寧澈,「小小謝禮,不成敬意。」


  阮囊塞得滿滿的,一握就知起碼有百來文錢,相當於常人一個月的工資。寧澈堆出燦笑:「歐陽先生太慷慨了!」


  又說幾句客套話後,他們方走開,寧澈本想解囊查看,潘文雙先道:「跟著他。」是剛剛取走果籃的下人,他從南廊轉進東廊,末了停步於某間房,房前杵著二兵。


  下人告訴守衛來意,把水果籃放進房後,便去打雜了。


  「正面行不通。」寧澈回望身後的廚房,道:「從外側繞到房後。」


  於是他們快步近牆,蹬地翻出,抵達大致的位置後,寧澈手扶白牆,或按掌觸摸;或附耳傾聽,藉由敏銳的感知,憑空描繪出牆後的一舉一動。


  寧澈說:「房裡尚有兩人……他們好像在……看守某物。」「難不成是軍機?」潘文雙大膽猜測。


  「如斯重要的機密,就這樣放在這裡?」寧澈訝然。


  「不論是何物,終須一探究竟。」潘文雙沉聲:「你打算怎生潛入?」


  他忖道:「這處的衛兵雖多,但廂房後的小道無人駐守,並非密不透風。逕躍入牆內,制住裡邊的衛兵,不給外頭的人察覺異狀即可。」


  「那麼半點聲響都出不得。」潘文雙稍加考慮便同意。一高一瘦的身影隨即踩牆一輕,重返宅院之內。


  喧囂遠在後院,前院東廂除開蟲鳴,僅四名守衛的呼吸聲。潘文雙匿在一扇小窗下,悄悄推開一隙窗門:大大小小的木櫃木箱幾乎塞滿了整間房,兩名守衛盤坐一隅,就著紙燈的火光,一拋一放地玩著沙包;那籃水果則置於門邊的櫃子上。


  「一放雞、二放鴨、三分開、四相匒……啊!」正丟著沙包的守衛手稍慢,不但地上的兩團沙包沒疊在一塊,也沒接住掉下的沙包,這一輪失敗告終。


  「換我換我。」另一人從他手中抓過三團沙包,也念道:「一放雞、二放鴨、三分開、四相匒、五搭胸……」手勢依著歌謠,靈活變化。


  層層箱櫃阻礙視線與燈火,有人偷偷進房,遲鈍的衛兵亦渾然未察。寧澈朝前一滾,閃至對面的木櫃後,與潘文雙蟄伏暗處,靜觀彼端。


  「六拍手、七紡紗、八摸鼻、九揪耳、十弆起……唉呀!」可惜原先手裡的沙包拋得太低,還未來得及撿起下邊的沙包,半空中的沙包就噠地落塵。


  「差一點點。」玩膩了,一人身一傾,手肘支地手掌托腮,打了個大哈欠:「啥時交班?」同袍沒好氣地說:「還沒過一個時辰呢!」「我瞇一下,等等叫醒我。」又一個哈欠,那人索性仰躺枕臂,打起盹兒來。


  醒著的守衛則踱至櫃前,抓起甜桃用肩袖擦了擦,咔茲咬下一大口。他一手吃水果,一手伸進竹籃撥弄,再拈出香草放於一邊。三、五口啃光甜桃後,他坐回原位,背靠箱櫃。


  對方戒心鬆散,潘文雙豈會放過此等良機?兩根幾不可見的飛針冒出袖口,窄袖一揚,「咯、咯。」針尖深入皮肉,上頭的迷藥麻痺神經,衛兵神色迷茫,眼前的景象迅速模糊,不過數息即倒頭昏死。


  「嗒。」一兵身軀傾斜撞著矮几上的水杯,寧澈及時接住,僅讓杯水溢出潑地。


  確認房外的守衛毫無所覺後,寧澈才輕輕開啟一箱,木箱內是蠟燭,該為照明之用。潘文雙也揀一只打開,這箱放的是葛衣,她一連再開數箱,均為衣帽鞋襪、杯盤碗筷等日常所需。


  隨手執起一卷書軸攤開,書裡記錄著每次舉辦餐會法會的吃喝用度,潘文雙粗略閱讀幾頁,不察一絲疑點,寧澈也快快掃過幾卷書,內容皆在闡述佛理。


  這兒似乎是庫房,但若真為庫房,何故特地遣兵嚴加看管?不速之客面面相覷,正苦苦思索這間廂房有何玄機,就見方纔灑落的那灘水漬,蜿蜒而流。


  循之走到最初的潛匿處,水流遇到木箱,像湖泊般積聚箱底邊緣。


  「地面不是平的,興許暗藏機關。」潘文雙用氣音說道,寧澈遂蹲下身,以掌按地,旋即恍然:「難怪我總覺得不踏實,下面是空的……是間密室,比這房大上許多。」「能探得暗門所在嗎?」潘文雙小聲地問。


  摸索地板好半晌,後敲了敲某個箱子,迴聲清脆,推斷:「應該在這兒。」他指的那只大箱子位在離門第二近的前窗下。長指扳開箱上銅鎖,雙手抵著箱蓋兩側,慢慢上移。


  為不讓影子映上窗紙,寧澈掀蓋掀未到一半,潘文雙擠進箱中,光線雖弱,仍能見箱底左邊有道正方形的縫隙,指腹摸了縫隙半周,便摸到半圓形的凹陷,三指往上一扣,一塊木板應力而起,板下是一架直梯,下端隱沒在漆黑之中。


  果真有密室!潘文雙心一喜,緣梯而下;寧澈瞟了眼窗外,將箱蓋掀得再開一些,然後側身一翻,俐落入箱,箱蓋無聲闔上。


  寧澈扣回木板,爬下梯子後,潘文雙道:「你說得不錯,這地下密室很大。」此間瞎燈黑火,理該無人,但小心起見,遂不執夜明短杖探照,由寧澈領頭,潘文雙搭著他的左肩,緩慢前行。


  當前所處之地,張臂即觸牆,寬約五尺,似為不著盡頭的廊道。潘文雙邊走邊摸著牆壁,壁上光滑無物,納悶:「怎地一盞燈座都無,你那一側有嗎?」


  「沒有。」寧澈亦是不解:「也許他們都提燈進來。」語完,指尖上的硬牆忽爾消失,前路遇阻。


  「是岔路。」潘文雙說:「左還右?」寧澈閉目感應,言:「右。」後重新邁步。


  「你怎生知道?」潘文雙趕忙追近,此時她無刻意變聲,但為防隔牆有耳,嬌媚的語調氣若游絲,彷若枕邊絮語。


  「就……這邊的風稍微大了些。」寧澈的語氣不太自在,潘文雙沒發現,猶自納罕:「風?我沒發覺有風啊?」


  再遇岔口,腳步又停,這回是一前一右,寧澈以同法判斷後,猶是往前。


  在目不能視的地下迷宮左彎右拐,眼睛起不了作用,對於時長時短的體感也大受影響,一刻鐘猶如被拉長到半個時辰,然真走了半個時辰後,又覺過去短若一刻鐘。寧澈走走停停,探風擇路;潘文雙亦步亦趨。


  未悉過了多久,前者霍地牽起後人的手,緊貼牆邊。潘文雙不明狀況,只得屏息以待,等了片刻,始終沒有任何動靜,才問:「怎麼了?」


  然而寧澈不答,只聞空氣細聲進出他的鼻腔,良久,方聽人言:「深處有……有生命……好似是人……」


  「人?」潘文雙推測:「晉淵莊把這兒蓋得這般迂迴,許是關押囚犯。」


  「不……」再仔細感受後,寧澈卻說:「那不是人,是澤山錄。」


  「澤山錄?」女聲高揚:「甚麼意思?」


  「那個東西有類似澤山錄的氣息。」清亮的嗓音難掩興奮:「是眹珠!是霽泉面具!」潘文雙尚未反應,便被拉著跑起步來。


  她不敢置信,邊跑邊問:「你……你確定是面具?」


  「當然!」寧澈道:「我不會認錯的,那是澤山錄獨有的功體。」再奔幾十步後,他煞住雙腳,旋出夜明短杖照亮周邊。


  此刻他們身在斗室,約莫一丈見方。全室以大塊石板砌成,天花板有一圈直徑半尺長的圓洞,該為通風的孔道。


  斗室沒甚麼特別,除開中央石臺上的面具。


  面具……倒不如說是頭盔,依其外型,從人的後腦勺,經頭頂到前臉的上半部,皆可納入這副銀色頭盔中,再細細端詳,其上縱畫數條顏色稍暗的金線,線上每隔一到三寸,就標上一點銅紅,該為經絡穴道的走向,而在顱頂中心的百會穴,嵌著一顆土色的圓球。


  「我以為面具是骨製的……」心心念念的神器近在咫尺,潘文雙不禁伸出右手……「別碰。」寧澈捉住她的手,道:「它很危險。」


  「因為眹珠?」潘文雙踅至石臺後面,彎腰近看:「沒想到眹珠是顆泥球,它真的能使天地俱滅?」


  「……能。」夜明短杖發出的光芒照在寧澈臉上,縱然假鬚遮住泰半面容,猶瞧他的五官發抖扭曲。潘文雙欲出聲詢問,他倏然迴身步出斗室。


  「呼……呼……」潘文雙追了出去,卻看人撫膝粗喘,忙問:「你不舒服?」


  「沒事。」喘定後,他說:「我感覺眹珠內部很……很混亂,彷彿隨時會崩毀爆炸。」


  「爆炸?」潘文雙下意識回看斗室,石臺恰在明暗交界處,隱隱約約的,面具的眼洞中似有光輝閃爍,毛骨悚然。


  「只要不碰著眹珠,正常情況下合該無事。」寧澈復直起腰來,卻不返回斗室,待在外頭說:「拿面具,走人。」潘文雙以手帕包住面具,放入前襟內的暗袋。


  「轟──」然則面具甫離臺面,石臺竟爾緩緩上升,觸動機關。


  「也對。」驚訝過後,寧澈隨即笑道:「總不能讓咱們安安順順,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潘文雙搡著他的背,「還說那麼多幹甚麼?快走呀!」


  二人旋又飛奔起來,潘文雙此前雖然視力受阻,卻將路線方向牢記於心,故而寧澈慢下腳程,思考走左走右時,纖細的身形一個箭步超越他,「跟緊了!」毫不遲疑地右轉。


  馬不停蹄地跑了一陣,再一個左轉便要到達迷宮入口,潘文雙腳下益發飛快,身體剛欲轉左,寧澈卻突然從後壓來,「趴下!」


  潘文雙前胸掌心一仆地,即聞背上數聲呼嘯!


  未及爬起身來,一索當即揮下,笞中寧澈背脊,「嘩!」一口鮮血吐在身下人的項背。


  昏暗的狹路中,再竄二索,一往寧澈後腦,一朝潘文雙前額,霍霍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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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是大人的童話故事;江湖,是俠客揚名的所在;爭奪,是人類亙古不滅的本性 在虛構的江湖故事中,書寫一段充滿血與淚的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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