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看看,裡面的服務生,現在要送什麼餐點給那位先生呢?」
「不要一口氣地浪費能量,而是將它集中成一條線。」綠谷出久平穩的嗓音,帶有一股安定的力量。
小嚮導聽完之後,努力地將意識集中在前額。攻擊型的精神突觸並不需要太過控制前進的方向性,但這種遠距離的探查,則需要更加精密的操作。小轟焦凍那些歪扭的線條逐漸變細、變長,透過了厚重的玻璃,穿越車水馬龍,來到了綠谷出久指定的地點。
「你看,是不是能夠聞到某種香味?」到了這種層級,哨兵的嗅覺其實並無法跟隨意識到達店內。視覺是較為直覺的五感,所以能夠捕捉畫面。但空氣中的氣味分子,被過多干擾要素所阻隔,綠谷出久其實是聞不到的。但是,嚮導卻能夠做到。追緝與探查,那才是嚮導更擅長的事。綠谷出久雖然實際上無法嗅聞,但也曾經體驗過那種能夠無遠弗屆的全能感。那是在,轟焦凍將嚮導能力借給他的那一次。在無聲室裡,轟焦凍將絲線的意念告訴了綠谷出久,而他現在正再次地,將同樣的概念傳授給少年。
那是一棟位於幾個街區外的建築,一樓是店面,的確如綠谷出久所說的,是一間咖啡廳。
小轟焦凍聚精會神地穿透了玻璃與塵囂,用嚮導能力繪製出了人眼根本無法觀察到的情報——
「是麵包跟咖啡。」
「答對了,你做得很好喔。 」綠谷出久在身旁嚮導探查的時候,同步地使用哨兵能力,雙眼就像高倍率的望遠鏡一般慢慢對焦,直到最後能夠清楚看見幾公里外的資訊,並且和嚮導對上了答案。
「那是什麼麵包呢?」哨兵又進一步追問。
「……圓形的麵包。」小轟焦凍閉上眼,試圖將真正雙眼所捕捉到的情報隔絕,更加專心地使用精神世界的能力。
雖然不明所以,但少年在這樣的過程中,逐漸放鬆了肩膀。
「是肉桂捲。焦凍君喜歡肉桂捲嗎?」
「肉桂⋯捲?」
「你沒吃過嗎?」
家教甚嚴的小轟焦凍閉著眼睛,緩緩搖了搖頭。在他們家中,一直以來會出現的零食也是以日系點心為主,他真的不知道什麼是『肉桂捲』,所以也無法形容。
「那麼,下次一起去吃吧。」綠谷出久輕鬆地說道。
「……請問,我們現在在做什麼呢。不是要讓我在這裡上課嗎?」
綠谷出久將人帶出來之後,先是去吃了冰淇淋,然後來到第一支部。小轟焦凍原以為是要帶他來訓練,但似乎⋯⋯只像是一些日常的閒聊,和教育並沒有任何關係。
「課程已經開始囉。」
聽到這樣的回答,少年相當吃驚。父親或是第二支部給予的訓練總是冷硬到苛刻的地步。綠谷出久的這種「課程」,他是從未體驗過的。充滿日常感的對話,居然能夠算是「訓練」嗎?小轟焦凍第一次覺得自身的嚮導能力,能夠與「生活」結合在一起。畢竟,精神世界的突觸,一旦控制不好,會變得像是在入侵或窺探他人。一直以來都被父親嚴格控管,讓他不要隨意在外使用嚮導能力。
「我考了焦凍君關於咖啡廳裡的狀況,而你答對了。」
「你覺得一般人是能夠將托盤裡的東西,看得那麼清楚的嗎?」
綠谷出久見對方疑惑,補充說明道。這樣的問答,也是最初被帶進來塔內的時候,歐爾麥特會和他一起進行的『遊戲』。雖然兩人的身分都是哨兵,但這種在城市風景內,隨時能夠進行的問答遊戲,有著相當多元的互動與提問,比起坐在課堂桌椅上的紙上談兵,這樣的實戰練習往往會讓年少的綠谷出久更加進入狀況。誰沒有一個青澀的少年時期呢?當年的綠谷出久,也並非從一開始就能夠完全掌握自己的哨兵能力。在歐爾麥特將OFA傳承給他之後,精神圖景被擴充,也是花了好一段時間才適應了下來。那時候的老師,總是會循循善誘地指正關於能力的用法。如果答錯了,也不會挨罵,老師只會笑笑地說,那是因為你還不知道那個東西的正確名稱,我們去體驗過了之後,你就知道那個叫做『肉桂捲』了。那時候的師徒身姿,就像是現在的綠谷出久和少年轟焦凍一樣。
「這就是焦凍君有好好地在訓練嚮導能力的證據喔。」
「這樣就可以了嗎?」少年訝異,因為這和自己所受過的正統課程並不一致。
「當然不是喔。」
「那……」
「實戰才正要開始呢。」哨兵又笑了。能和自己戀人的幼年版相處的機會,可不是一般人都有的。而且,還能親手捏塑這名少年,這實在很令人值得期待。
「實戰⋯⋯?這就是實戰嗎?」小轟焦凍還以為綠谷出久之前所說的『實戰』,指的是像與爆豪勝己之間那般暴力的互毆。如果是那樣,他還想著要拒絕的。
「是的,我們再試個幾次吧。嚮導需要更加認識這個世界才行。」對於名詞、事物的認識越廣泛越好,這才能夠更正確地描述所觀測到的一切。
「然後今天結束之後,我們去吃肉桂捲吧。」就像是當年歐爾麥特曾經為自己安排的行程一樣。
隨後,綠谷出久的掌心,輕輕地扶著小轟焦凍的肩頭,另一隻手指向玻璃後頭的遠方,開始了下一輪的問答。從相貼的部位傳來令人平靜的溫暖,在靜謐的午後,少年與監護人悠哉的談話聲,在空蕩蕩的排練室裡迴盪。雖然,小轟焦凍時不時還是會感覺到,從身後傳來另一股如底噪般的精神領域的波長,就像是在守望著他們一般,有些惱人,卻莫名地也有些踏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