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先前的衝突,為了讓孩子平靜下來,綠谷出久決定先將人帶出去透透氣,遠離那個敏感的場域與人。
薄荷巧克力冰淇淋,這什麼邪門的東西,小轟焦凍想著,但又忍不住再次動了手上的小勺子。除了冰涼的口感以外,還有著酥脆卻又入口即化的碎片,是點綴於其中的巧克力。
褐色的配色,就像坐於對面的人。綠谷出久吃著彈珠汽水口味的冰,瞇起眼睛享受著甜味與冰鎮的感覺,他臉頰上的小雀斑也隨之鼓起,就像是轟焦凍冰淇淋裡的巧克力碎片。
「好吃嗎?」綠谷出久期待地問著少年,眼睛裡都是閃爍的星星。
「……還可以。」
「只是『還可以』嗎?」成年人困惑了,咬著小湯匙偏頭,「這間店,明明是轟君帶我來的呢。我以為焦凍君也會喜歡。」
小轟焦凍有點意外。成年的自己,會跟眼前的這名哨兵,兩個人一起去吃冰的嗎?對那樣的未來,感到些許的羨慕。而且,據說,所選的口味也是未來的自己會喜歡的。真是太奇怪了。
「你這裡⋯⋯沾到了。」但是抬頭一看,卻不禁啞口無言。因為,綠谷出久的臉頰上,沾上了被體溫融化,而成為糖水的淺藍色液體。明明是個大人了,也是會這麼冒失的嗎?
「哪裡?」
「就⋯⋯」少年比劃了一下自己的臉頰。
但對方卻是盡是往另一邊的臉上抹。如此左右不分的人,還說是曾經的No.1哨兵?這讓少年忍不住將唇線微微勾起。
「我幫你吧。」所以提出了協助的提案。
「嗯,好呀。」綠谷出久閉上眼,將臉微微往對方的所在湊過去。
小轟焦凍欲伸手觸碰,垂下了細密的睫毛。在近距離之下,能夠看見綠谷出久下頷線上的一道舊傷。對於少年錯置的記憶而言,那是一道他不久前才無意間弄出的傷痕,登時震動了他的心。在看見了爆豪勝己的精神圖景內的污染原後,小轟焦凍產生了『想要保護綠谷出久』的強烈想法,但現在,卻發現自身也是『帶來傷害的那一方』。
「綠谷⋯⋯抱歉,我不知道該怎麼稱呼。對不起,之前讓你受傷了。」
「嗯⋯⋯?啊?這個嗎⋯⋯?」綠谷出久臉上未被擦拭,一時之間沒有及時反應過來,察覺轟焦凍口中說的是什麼。隨後,才緩緩地用指尖撫過自己脖頸間的那道,已經變為白色淺痕的傷疤。
「用焦凍君習慣的稱呼就可以了喔。不用在意的,這個都很久了,早就沒什麼痕跡了。」哨兵溫和地笑了起來。
「你……為什麼⋯⋯」看見如暖陽般的和煦笑容,讓小轟焦凍更有種毛躁的感受。為什麼這個人可以對自身的傷害,表現得看起來那麼不在意的樣子?
轉念仔細一想,又覺得,無論綠谷出久知道或不知道爆豪勝己的精神世界是那個樣子的,但這兩人表現出的熟識與信任程度,都絕非旁人能夠插足。綠谷出久願意與這樣的爆豪勝己生活在一起,也一定有足以說服他自己的理由。
還有,那名囂張的嚮導的防衛系統,為何如此脆弱?薄弱地像是⋯⋯對自己的入侵完全不抵禦一般。那個人說了「我是你的配合嚮導」,那是真實的嗎?並不是一句玩笑話?通常,哨兵對嚮導的權限開放,是正常的業務往來,但嚮導本身,通常會那麼無防備地面對配合哨兵嗎?是因為,爆豪勝己只將自己視為了一般的哨兵看待,不知道嚮導那部份的能力;還是說,爆豪勝己也對自己⋯⋯開放著某種程度的通行權?小轟焦凍停滯了動作,手懸在了半空中,太多未知的人際關係,一時半刻無法消化。
而且,別人的事,也不是自己能夠過問的吧。
想到這裡,小轟焦凍頹喪地垂下手臂。
說穿了,所有的『慾望』與『渴求』都不該存在於自己的身上。世界上所發生的一切,都不該和自己有關。只要專注於往上爬就好了。這就是轟家的教育方針。
就在猶豫的時候,綠谷出久卻是反手抓住了少年退縮的手。
「焦凍君。謝謝你剛才為我挺身而出。」
「呃⋯⋯!」原本已經放棄追問的小轟焦凍,沒想到在意的話題卻是被對方再次挑起。
手部肌膚的相觸,讓小轟焦凍瞬間顫抖了一下。比起在半夢半醒之間那種模糊的、如羽毛搔癢般的撫觸,這次是結結實實地將皮膚貼在了一起。密不通風地,能夠感受到綠谷出久身上傳來的溫暖。
小轟焦凍的精神世界震盪著。
他迅猛地將手指抽出,一股紅潮從鎖骨上湧,至耳廓與頸項。心跳加速,血液都在不聽話地翻騰著。腦海中的回憶播放的是,與綠谷出久不久前的初見,更加年幼的綠谷出久靦腆地對自己笑著,與面前的成年人的身影重疊。
他直覺地感到懼怕與危險,如果自己再與面前之人有所接觸的話,似乎有什麼事物,會變得和以往不同,自己也將不再是自己。
「啊⋯⋯對不起。」綠谷出久有些窘迫地攤開雙手,「我不該在沒經過焦凍君同意的時候,就觸碰你。」
「不、不是的⋯⋯」
嘴上雖然如此說著,但逃避的身體反應卻是事實。令人窒息的沉默蔓延,因嚮導能力而敏銳的小轟焦凍,聽見了冰淇淋滑落的聲響。
「快吃吧,都要融化了呢。」綠谷出久包容著表現得有些迷失的少年,輕聲催促著。
「等等帶你去一個地方吧。」他咬著湯匙,含糊不清地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