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屈巍本舖》:墨西哥女巫之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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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舖既售,概不退貨。

本舖精選品:墨西哥女巫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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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大早天氣就顯得十分悶熱,男店主將一隻俗麗桃紅色紙盒,交給一名二十來歲的女孩,說道:「這盒中元節歡樂獻禮──『白幼咪碰粉』大禮包,歸妳了。」女孩毫不隱藏兩眼閃爍的光芒,欣喜接過並再次確認:「裡面確實有二十四個對吧?」男店主無奈說道:「不然妳打開點一下。」女孩將紙盒小心地放入她的粉紅色菜籃車內,說:「不行,我要帶回去慢慢開箱。」男店主著急反問:「我的東西呢?」女孩狡猾微笑,從素面肩背帆布袋中,拿出三個信封,交給男店主,吩咐:「只能一封一封的寄喔。」男店主如得珍寶,翻看著,確實是中華郵政直式規格的白信封,已然貼好郵票,高興道:「下次要換什麼,再告訴我。」女孩露出萌萌笑容,道:「當然當然。」

      當女孩拉著菜籃車走出店外,男店主又補上一句:「七夕情人節快樂!」


      中山北路以前是去參拜臺灣神宮的表參道,女孩悠閒地走在這條曩昔的表參道上,本想一路徒步走向神宮華麗變身的圓山大飯店,但時間快來不及了,她決定放棄,改搭計程車回「霓星里」。

      霓星里在臺灣任何網站或地圖裡,找不著的,但如若告訴你,它在舊時「太古巢」,你便知曉位處「兒童新樂園」附近,那裡古稱「古巢寒月」的詩意美名,這般定位,很快可以鎖定霓星里。

      當余庭樺來到霓星里的「子屈巍本舖」,他不確定手中紙條的地址是否正確,眼前竟是間拍貼機專賣店!顯然剛開店不久,年輕族群都還沒來消費。余庭樺進入舖內,放眼四觀,盡是各式各樣、色彩繽紛的拍貼機器,以及扮裝小物,如帽子、頭套、髮箍、太陽眼鏡和玩偶,甚至還提供吹風機、電棒捲與梳子,另外亦販售拍貼專用簿、無酸裝飾用美工文創品。


      「歡迎光臨!請問您想選哪種機臺?」服務櫃檯探出,一名圓臉的年輕女孩,親切問候。余庭樺極度彆扭,身為四十多歲男人,從沒踏進過這種店,他問:「請問妳是子屈巍舖主?」女孩搖頭道:「舖主等一下就出來,我是舖員安妮,您先請隨意逛逛。」雖說讓余庭樺隨意逛逛,他依然僵站在同一位置。

      「請選一種機臺喔。」不至數分鐘,余庭樺被身後竄出的聲音嚇了一跳,轉身看,是位剪著無層次學生頭,身穿米色雪紡紗及膝洋裝、黑色短筒帆布鞋的年輕女孩。她打扮素淨,短瀏海襯托淡杏色妝容,女大生氣息濃厚,但又有說不出的妖媚。余庭樺吞嚥口水,說:「子屈巍舖主嗎?我來買東西。」女孩展露職業笑容,道:「您好,我是子屈巍朵朵,買東西前,還是要先拍貼喔。」

      余庭樺隨便挑了臺拍貼機,生硬地立在那兒讓鏡頭四連拍。閃照聲按時間間隔起落,余庭樺正反芻子屈巍朵朵剛才的話:「這叫『人生四格』,可以拍出您的記憶。拍完後,請幫我按印出兩組照片的選項。」人生四格,不就生、老、病、死?取得還挺貼切。

      印出兩組照片,余庭樺不甚在意拍照效果,看都不看,就交給子屈巍朵朵,而安妮抱來一本比舊式集郵本、更大更厚的留言簿,子屈巍朵朵翻開空白頁,將其中一組照片貼上去,說:「余先生,請寫下留言。」余庭樺按要求,提筆打算寫留言時,卻嚇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他確信沒看錯自己的「人生四格」!


      第一格,一名幽怨的女人趴在余庭樺背部,她沒了右手腕的雙臂,則跨搭他肩膀。其實余庭樺知道,照片沒拍到的地方,還有她也沒了舌頭和一雙小腿。

      第二格,余庭樺將一動也不動的她,塞入私自購買的冷凍櫃內。

      第三格,她藏於辦公室外,目睹余庭樺和另一名女子正在親熱。

      第四格,余庭樺遞上一份資料給哭泣不已的她。


      余庭樺顫巍巍的扶住櫃檯,站起來,紅了眼眶凝視照片許久,才寫下一句留言,「我希望妳回來。」他強忍悲痛,說道:「居然是跑馬燈效果。」子屈巍朵朵說道:「回顧人生,不正如此嗎?請隨我來。」子屈巍朵朵又帶余庭樺到另一臺拍貼機前,然而這臺拍貼機似乎是道門,開門,兩人走了進去。



      門後,走上一段紅磚走廊,彷彿又進到一家文青風選物店,商品不算多,但展示方式極具格調。余庭樺愈看愈奇,店內或蜷曲、或匍匐幾隻不同色的貓咪,多是懶洋洋狀態,看到他倆,也不理會。余庭樺隨手拿起一瓶灰青色包裝的洗髮精,上頭商標除了英文,也印有印度文,豈料子屈巍朵朵竟介紹:「那是『阿育吠陀洗髮精』,成分包括恆河水、印度醋栗、金合歡和木槿等香料藥草,用它洗頭可以治療憂鬱和焦慮,並增強記憶力⋯⋯最大功效是使用後,能生出雙胞胎。」

      光聽到有恆河水成分,余庭樺即產生些微歧視性排斥,但世界上居然存在能生雙胞胎的洗髮精,倒很稀奇,忍不住問道:「有人買過?」子屈巍朵朵笑回:「洗髮精源自印度,而阿育吠陀醫學之神是對雙胞胎,所以他們就做出這款洗髮精來販售。大概也就兩三位媽媽跟我買過。」余庭樺聽得一愣一愣,尤其子屈巍朵朵強調「他們做出洗髮精」,他們是指誰?

      余庭樺又注意到一罐罐、以青色玻璃填裝的沙,再問:「做沙畫用的?」子屈巍朵朵很自然回答:「是『扶鸞沙盤』專用的沙。」余庭樺聽畢,深吸一口氣,他從沒思考過借竅扶乩的儀式,區分這般細緻,有專用的沙?正因如此,他愈加相信關於子屈巍本舖的傳說──專賣厄運小物。余庭樺開口直言:「我要買『墨西哥女巫之手』,幫我太太復活,讓她親自指認殺她的兇手!」余庭樺之妻,孫怡彣,死狀甚慘,舌頭被割、右腕被剁,而一雙小腿不曉得生前,抑或死後脫落,總之發現屍體時,這幾個部位均遺失。


      「子屈巍本舖既售,概不退貨。只是本舖精選品不單售,『墨西哥女巫之手』必須買一副,不能單買右手腕⋯⋯當然,別擔心,舌頭和雙小腿系列商品,絕對不缺!」子屈巍朵朵露出前所未有的甜美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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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梟綺譚紀遺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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