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淵十九年八月十三
下午王妃讓雲兒早退,她一頭栽到床上呼呼大睡,從未時一路睡到寅時。 (※下午兩點睡到凌晨三點。)
「啊啊……好餓……」雲兒餓醒,揉著肚子翻來覆去。
想著反正也睡不著,不如先去王爺的書房看一下待會要交出去的帳冊,等膳房開火再去吃早飯。
寅時的夜還是黑的,天上的星星閃閃發光,圓月透著清冷的光,把走廊照得隱約可見。
她摸黑一路走到書房。
推門而入,室內靜悄悄的。
雲兒伸手去拿桌上的帳冊,卻突然看到一盤東西。
「咦?」
桌上放著一盤紅豆餡包,雖然表皮已經涼硬了。
雲兒眨眨眼,心裡犯嘀咕: (嗯?這是……要給我的嗎?)
正想著,肚子「咕嚕——」一聲,毫不客氣地回答了。
(應該是給我的吧?不管了!)
她拿起包子咬了一口,立刻瞪大眼睛。
「……好甜!」
紅豆餡的甜意在口中散開,配著餓了一整夜的空腹,竟覺得這是天下最幸福的滋味。
雲兒忍不住小小跳了兩下,笑得眉眼彎彎。 (啊~這就是待在貴族身邊的好處!可以吃糖!)
不用多久,一盤涼掉的紅豆餡包就被她吃得乾乾淨淨。
她抱著帳冊走到外頭,月亮是深夜唯一的光。 借著清冷的月光,雲兒坐在台階上檢查昨天的記錄,看是不是漏了什麼。
翻著翻著,心裡忽然抽了一下。 想到昨天在金鑾殿外昏倒的畫面,她臉頰一熱,忍不住歎了口氣。
(才來不到一個月就昏倒,會不會太矯情啊……唉……沒事還偏偏在皇宮內暈倒,這算什麼啊?)
她又捏了捏自己的手指,低聲嘀咕: (我的身子真的這麼差嗎?希望明天王爺不要生氣……)
腦子一轉,忽然想起東宮那段日子。 太子冷冷的視線,像刀子一樣,讓她渾身發毛。
(要是換成以前……太子肯定覺得我是丟他的臉。)
她蓋上帳冊,心口又是一沉。 (王爺……會不會也這麼想?會不會覺得我這樣,讓他丟了面子?)
(突然好不希望天亮啊……)
雲兒哭笑不得地歎了口氣。
可天不從人願,東方的天際漸漸泛白,太陽還是緩緩升了起來。
——
等到去王妃的書房送上帳冊後,雲兒便在隊伍裡乖乖待命,等著王爺整裝出發前往宮殿。
王爺一出現,隊伍立刻隨行。 雲兒一路頭低低的,能不看主子就盡量不看,心裡忐忑得不行。
知棠卻像往常一樣,目光懶散,神色帶著倦意。 他其實壓根沒在意身邊的人,昨晚沒睡好,還昏沉著腦袋,只是照例完成每日的例行公務。
在煉丹房外候著時,阿楠側眼瞧了雲兒一眼,低聲道: 「你昨天真是嚇人,臉色蒼白,我還以為你要死了。」
雲兒撓撓頭,乾巴巴笑了一下: 「哈哈……要是真就這樣死了,好像也挺省事的。」
阿楠神色一沉,斜她一眼,語氣不重卻帶著幾分冷厲: 「別亂說話。」
雲兒無奈苦笑,低聲嘟囔: 「我是說真的啊……昏倒在金鑾殿耶,金鑾殿!滿殿文武百官都在,我作為王府的人,竟然在那種地方昏倒……這不是就代表……」
話到一半,她聲音漸漸小了下去,不敢再往下說。
阿楠勾起唇角一笑: 「沒事的。咱們這種小兵小婢,真要出事了,也不會有人在乎的。」
雲兒愣了愣,圓圓的眼睛眨了兩下,點頭道: 「嗯!……你說得還挺有道理的。」
說是這麼說,但只要遠遠看到宮裡的太監或宮女經過,雲兒還是下意識地縮到侍衛們身後,把自己藏得嚴嚴實實。
阿楠看了,忍不住笑出聲。
心裡暗暗嘀咕:這丫頭在宮裡混了五六年,怎麼還這麼直來直往,不會裝,也一點心眼都沒學會,偏偏還像個孩子似的。
雲兒縮在人群後頭,還以為自己藏得不錯,結果聽見阿楠突然笑出聲。
她抬頭瞪他一眼,小聲抱怨:「……你笑屁喔!」
阿楠忍著笑,語氣卻很隨和:「笑你啊。這麼有活力,今天應該是不會暈倒了。」
雲兒一愣,立刻小聲吼回去:「不。會。了。!」
煉丹房的門打開,知棠邁步出來。 他眼角餘光瞥見雲兒正跟侍衛小聲鬧騰,臉紅脖子粗,氣鼓鼓的樣子,倒把那侍衛逗得樂不可支。
知棠眼皮一抬,淡淡撇了一眼,並沒停留,轉頭就走。
(她要怎麼鬧,就隨她去吧……)
王妃才念過一通,他心裡也清楚,自己確實理虧,這會兒還真懶得再管什麼「水性楊花」了。
等到隊伍到皇家牧場,知棠照例巡視完後去溜馬。 雲兒抱著帳冊,心口一陣發緊。
(啊啊……等一下還得數圈……那不就得盯著王爺的臉嗎?不行不行……他肯定覺得我丟了臉,現在連看一眼都不敢了……)
她低著頭,腳步怯怯地跟到馬場邊,正準備硬著頭皮抬眼時,卻聽見頭頂傳來一聲懶洋洋的話:
「你去自由活動吧。本王自己會記得繞幾圈。」
雲兒愣了一下。
抬頭只看到王爺端坐在馬背上,神情淡淡,彷彿真不需要她這個書案宮女。
「喔……好喔……」她乖乖應了一聲。
雲兒愣了一下,眼睜睜看著王爺騎上他的霜河,策馬奔騰離去
她心口一抖,腦子裡立刻冒出幾句: (是嫌我礙眼嗎?喔~也好,少盯著他的臉,我反而輕鬆!)
(昨天我是因禍得福嗎?~~~)
立刻把帳冊一抱,頭也不回地往馬伯和阿旺那邊跑去。
——
知棠策馬而行,眼角餘光掃到那小宮女一溜煙地跑遠。
雲兒一頭扎進馬廄,笑嘻嘻地跟馬伯和阿旺打招呼。
身影小小一個,看起來自在極了。 他沒多說什麼,只是揚鞭,霜河蹄聲漸漸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