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兒回到王府
拖著疲憊的步伐,書案,無精打采地打開帳冊。
「今天王爺去煉丹房,之後又去金鑾殿上朝。」她低聲念叨著,手指快速翻過一頁,逐條記下。
寫著寫著,她突然卡住了。
(等一下...今天的外出公務就這樣結束了?)
王爺似乎還沒出現,書房裡一片安靜。
(那我還能寫些什麼呢?)
她抬頭看看空蕩蕩的書房,心裡一片迷茫。
就在她再一次低頭準備繼續記錄時,突然覺得整個人都快要掛了,身心俱疲。
(算了,先眯一會兒吧,反正王爺還沒回來……)
雲兒放下筆,肚子一陣痛楚讓她忍不住低頭擁抱自己
隨即忍不住輕輕一歎,閉上眼睛
整個人像失去電力的娃娃,直接趴在書桌上。
知棠推開書房門,手上端著一盤花綿準備的紅豆餡包。
他望著雲兒安靜地趴在桌上,眉頭微微一挑。
口水都流出來了。
他站在門口看了片刻,目光不自覺地停在她微微顫動的肩膀上。
「怎麼不回去睡……趴在書案上有比較好睡嗎?」
看著她如此疲憊,心底那股不明的情緒還是隱約升起。
包子輕輕放在桌上,帶著一絲無聲的關懷,卻隱藏在他那不以為意的動作中。
他離開書房,輕輕帶上門。
轉身,便看到王妃沈清蘊,站在遠處,冷冷地看著他。
那目光裡的挑剔,讓知棠的心底一沉。
王妃的眼神更多的是一種無聲的責問。
知棠隱隱有些不自在
然而,面對這樣的沉默指責,他依然像往常那樣,無所謂地笑了笑,轉身離去。
王妃卻突然開口,語氣冰冷卻不無威脅:「阿蒲在裡頭辦公嗎?」
「不,趴在桌上睡著了。」
知棠淡淡答道,語氣裡依然帶著幾分輕鬆。
「我真是服了你,早上人都在金鑾殿外昏倒了,你還能這樣故作輕鬆裝作事不關己。」
王妃的聲音越發冷冽,帶著濃重的不滿。
知棠本想再說些什麼,卻被王妃冷冷的視線震住。
最終,他只是默默看著她。
王妃看著知棠的反應,心中一陣怒火升起,卻也覺得有些無奈。
沒有再多說話,只是轉身,帶著身後的丫鬟走進書房。
她走到雲兒身邊,俯身輕輕搖醒她,語氣帶著一絲不容抗拒的命令:
「阿蒲。」
「妳回去寢室睡覺,別在這裡趴著睡了。」
雲兒迷迷糊糊地醒來,擦掉身上的口水,看到眼前的王妃和站在門外的王爺,瞬間嚇得清醒過來。
「啊啊!對不起!我睡著了!奴婢罪該萬死!」
王妃看到這一幕,忍不住嘆了口氣。
她早就提醒過,如今卻親眼見知棠把人逼到昏倒,心底更添一股說不清的怒意。
這些日子,自己的夫君不知把這宮女逼成了什麼模樣……
本以為有所收歛,結果現在怎麼回事?
最近王爺又給了她一些莫名其妙的工作,事情甚至鬧到金鑾殿……
頭痛得不得了,葉公公的通知也讓她無言以對。
王妃嘆了口氣:「你今天不用工作了,回去休息。我聽你的室友說,你昨天沒回去睡覺…」
知棠聽見後,眼睛不由得瞥了瞥雲兒,這才注意到她的嘴唇發白,眼睛也略顯疲憊。
「從明天開始,你的工作只要把王爺早上的公務寫清楚交給我就好了,其他雜事,除非我親自指派,否則就算是王爺,我也不准。」
王妃說完,狠狠瞪了知棠一眼。
「其他不用胡亂忙碌,我最討厭濫用公權力去壓迫下人,浪費人力。再這樣浪費下去,我真是快受不了了。」
「如果不知道該做什麼,就來我的書房。」
雲兒聽著王妃的話,一時有些愣住。
「好…奴婢謝謝王妃娘娘…」
雲兒低頭,緩緩走了出去。
知棠則有些發楞地看著她的背影。
雲兒離開後,王妃命令身邊的人都退下,留下夫妻二人單獨在書房。
「『風王大人』,你不是答應過我,不讓她捲入你們男人之間的恩怨嗎?請問這是怎麼一回事?」
知棠默不作聲,王妃不再等他回答,便直接開始發泄她的不滿。
「我知道你被拔官的事情很委屈,但你現在該做的是安分守己!不然我每天讓阿蒲在你身邊寫這些公務筆記,到底是為了什麼?」
雲兒的工作「書案宮女」,看似是簡單的筆錄工作,實則充滿了深遠的政治意圖。
表面上:幫王爺做筆記。
實際上:監督他的一舉一動,形成「王爺日誌」,每天上交,確保他不會越軌。
年初從西北大將軍那裡被拔下來的知棠,其實當時有很多官員建議將他軟禁。 若不是皇后的插手,再加上王妃和陸昭的變通,知棠恐怕早就失去了參與政務的機會。
事實上,王妃對知棠已經算是非常寬容了,她並不打算對他進行嚴格的監管,這些所謂的「公務筆記」,不過是拿給太子交差而已。
「你知道剛才葉公公過來找我嗎?」
知棠原本別過頭,聽到葉公公的名字,他不禁看向清蘊。
「不要讓我們難做事。你要去哪兒溜達隨便你。」
王妃冷冷地說。
「…知道了。」知棠看著這位早已沒有情分的妻子
知棠默了片刻,心裡泛起一陣說不清的荒唐,終於冷聲道:「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人。」
王妃抬眼望向他,眼神淡漠,彷彿在看一個與己無關的人,唇角緩緩勾起一抹笑意。
「感情用事能當飯吃嗎?」
那聲音不重,卻像冰水一點一點滲進骨縫,將知棠的反駁全數凍結。
「你是太子的人。」
「若不是皇后,你襁褓中的時候,早就該死在王位爭奪裡了。」
「你愛打仗,愛馬,愛意氣用事。可是這些年,你能站在這裡,不是因為你自己,而是因為有人替你收拾爛攤子。」
清蘊與知棠本來就是一場政治聯姻,而她的母族,正是戶部尚書沈通達的千金,與太子有著密切的關係。
王妃的無情,其實源自於當年懷孕生子時,知棠整天在外溜搭,完全不顧及她的處境。
而當她成為母親後,知棠依舊不聞不問。
她生了兒子後,覺得自己已經完成了使命,因此對知棠再無絲毫留戀,也不再在意他是否帶女人回來。
「你是這王府的當家,我這內院『總管』」王妃冷冷地敲打知棠。
知棠聽到這裡,心裡只覺得好笑。
曾幾何時,他還能在萬軍之中縱橫,今日卻在妻子的冷言與宮廷的算計裡,過得像個被關在金籠中的人。
不是委屈,只是荒唐。
原來他引以為傲的自由與膽氣,如今也只剩笑看自己走進一局又一局的算盤。
知棠緩緩地閉上雙眼,沉默片刻,才冷冷地說道:「好」
桌上熱騰騰紅豆餡,也因為生不逢時而冷掉了。
而另外一邊,王府寢室。
雲兒早已縮成一團睡得正香,呼吸均勻,枕頭邊還留著一灘口水印。
她什麼都不知道,也什麼都沒參與,只是單純累到不省人事。
一邊是金鑾殿後的計算與責問,一邊是小人物的沉沉夢鄉。
就這樣並列在同一個夜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