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天剛亮,眾人收拾行裝,帶著滿滿的地瓜啟程回鎮。
回到鎮上,凌澈帶人去善堂取米糧,隨後在鎮中心空地準備施粥。眾人動手升火、添水、放米和地瓜,沒多久,濃郁的香氣便隨著熱氣瀰漫開來,引來了附近的百姓。
「施粥啦!熱騰騰的地瓜粥!」
聽聞此言,周遭的百姓紛紛湧了過來,其中不少人明顯已經餓得面黃肌瘦,一些孩子更是瘦得骨瘦如柴。人群剛開始有些混亂,甚至有人試圖搶先,但郭泰站到人群前,沉聲道:「大家別急,每人都有,不可爭搶!」
凌澈補充:「只要守規矩,明天還會再施一次,大家都能吃飽。」
聽到明日還有,百姓們稍稍安心,開始排隊領粥。
宸璃舀起一碗地瓜粥遞出:「來,吃吃看。」
沈時安試舀了一口,剛入口,甜糯的米香混著地瓜的綿密口感滑入口中,他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好甜!比我想像的還要好吃!想不到地瓜除了烤還能這樣吃。」那份滿足的喜悅溢於言表。
一位年邁的婦人顫顫巍巍接過粥,熱淚盈眶:「天可憐見,許久沒喝過這麼暖胃的東西了……」
一旁的小女孩抱著碗,小臉綻放笑容:「娘,甜的!」
婦人低聲回應:「是啊,甜到心裡去了……」
宸璃笑道:「我們還會再去挖地瓜,大家放心,還有粥吃。」
施粥持續整個上午,最後一鍋粥分發完畢後,宸璃長舒一口氣,看著滿足離去的百姓,心生成就感。
「好累,但好開心!」她坐下歇息,「郭大哥、凌大哥,稍作休息就再出發吧!」
郭泰搖頭:「妳留下來休息吧!挖地瓜的事我們去就好,我讓時安留下來陪妳。」
宸璃皺眉:「不,我要去,我……也想幫忙。」
下午,宸璃一行人如昨日般來到山坡挖地瓜,入夜後野營,待天色微亮便趕回鎮上施粥。
粥鍋裡熱氣蒸騰,眾人忙著分發粥食。突然,一碗粥翻倒,金黃的地瓜粥潑灑在地,熱氣騰騰的米湯迅速被泥土吸收。宸璃瞥見這一幕,眉頭微蹙,心頭掠過一絲異樣的感覺。
「有些奇怪……」她低聲呢喃,蹲下身,指尖觸及泥地,一抹乾裂的觸感自掌心擴散,竟沒有絲毫濕意。她凝視著那地瓜粥滲入地面的速度,心中泛起一股難以言喻的違和。這土,怎會乾得像沙?
郭泰見狀,關切問道:「宸璃,怎麼了?不舒服嗎?」
宸璃回過神,搖頭笑道:「沒事,快點分完粥,等等還要去挖地瓜。」她按捺下疑惑,繼續忙碌。
施粥結束後,眾人再度趕往小山坡。挖著挖著,宸璃腦中閃過白日裡的畫面,心頭一震。
「這土……」她停下動作,細細觀察四周。
鎮上土壤乾裂,可山坡上的泥土仍帶些濕潤,這明顯不合常理。兩地距離不遠,為何差異如此巨大?她抓起一把泥土,感受其中的濕度,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可能——或許旱災並非天災,而是……水源被堵?
若真如此,那缺水問題便不是無解之局。
她當即去尋郭泰與凌澈,低聲說明自己的發現。凌澈聞言,立即派人搜尋可能的水源堵塞點,而郭泰則留下繼續協助宸璃,並寫信回報景嶽。宸璃則仍舊帶領眾人,持續施粥救濟百姓。
———
時間回溯到宸璃等人離開軍營之時。
護國軍與晏祁軍已交戰數日。敵軍仗著詭譎莫測的陣法,屢屢誘敵深入,令護國軍難以正面反擊,數次交鋒皆陷被動。
翌日,軍師蔣明自邊關趕至凌霜崖,憑宸璃提供的秘密武器,窺破敵軍陣法運行,迅速調整戰術,借山勢與風向重布軍陣,護國軍終於一舉破敵,令晏祁軍驚慌撤退。
第三日,晏祁軍重整旗鼓,再次進犯,然此時護國軍已嚴陣以待。景嶽、陸浤、黃榮修三軍分進合擊,正面迎敵;涯上蔣明冷眼觀局,調兵遣將,兵鋒如矢;孟嵩行則以奇兵出其不意,遠襲敵後,應外合擊。
敵軍陣勢再崩,狼狽潰退。自此,戰局天平漸向護國軍傾斜,勝負之勢,已初見端倪。
——
金鑾殿內,雕龍盤柱,金光灑落,威嚴肅穆。
禮部官員上前奏道:「啟稟聖上,孟將軍傳來軍報:一週前,晏祁國連日騷擾邊境,所幸未釀成重大損傷。然為防其另有所圖,西城邊關已全面戒備,嚴防死守。」
兵部尚書沉聲接道:「晏祁國怎會忽然犯邊?是否意在試探我軍虛實?」
太傅捋鬚沉吟:「連日犯境,絕非偶然。恐怕意圖不止於此。」
一名年輕朝臣進言:「或是欲逼我方示弱?抑或轉移我朝注意,以掩其他部署?」
「晏祁國素來謀定而後動,此番來犯,怕非小規模衝突可比。」兵部尚書凝聲道。
景雲此時上前一步,神色沉穩,拱手稟道:「聖上,臣以為情況遠比表面複雜。據臣調查,半年來送往軍營的糧草與戶部記錄數量不符。四個月前朔陽鎮大旱,朝廷雖撥糧賑災,實則仍有短缺。軍糧不足,又須分撥百姓。晏祁此時來犯,未必是巧合,還請聖上明察。」
此言一出,朝堂靜若寒蟬,眾臣神色各異。
寧王穩步上前,抱拳稟道:「父皇,兒臣三月前便開始暗中查此事。此案關乎國計軍心,請父皇將查案之責交予兒臣,兒臣定不負重託,徹查糧草流向,還朝廷清明。」
太子聞言冷笑:「半年糧草有虧,護國軍竟隻字未提,今事敗方才出聲,莫非孟將軍私吞軍糧?更何況,寧王與孟將軍府交情匪淺,此案若交寧王,怕是未審先護,豈能服眾?」
滿殿低語四起,朝臣目光在兩人間流轉。
太子神色一沉,言辭更銳:「請父皇明察,軍國要案,應由中立之臣查辦,絕不可落於偏袒之人手中。」
寧王沉聲回應,神色不動:「孟將軍府歷來忠義為國,兒臣此舉非為開脫,而是為查明真相,還軍中公道。反倒是太子,急於將罪責加於孟將軍府,令人深思其用心。」
二人唇槍舌劍,火藥味漸濃。滿朝文武皆知,此番若坐實孟將軍府之過,太子將順勢削弱寧王勢力,奪嫡之路更進一步。
正當群臣爭論不休之時,皇帝抬手輕叩御案,殿內頓時寂然無聲。
「此事關乎軍餉與百姓生計,豈容爾等因私怨而誤國?既涉糧草,便交由戶部主掌。戶部尚書十日內查明實情,呈上奏報。若真有貪腐,無論牽涉何人,一律嚴懲不貸!」
「臣等遵旨!」
群臣齊聲領命,朝堂風雲仍暗湧難平。
夜色如墨,戶部尚書沈岱庭披著深青外袍,端坐於燈火微搖的書案前。燭光映照下,他眉峰微鎖,眼底浮著一絲倦意與凝重。他雖身居高位,卻一向慎守中立,極不願捲入朝堂權爭,尤其當下太子與寧王之爭膠著,讓他行事更是步步為營。
原本不欲見客,聞來者竟是將軍府大公子孟景雲,他沉吟片刻,最終讓人引入內室。
景雲踏入書房,一襲月白長袍不染塵色,氣質清潤中自有鋒芒。他拱手行禮,語氣溫雅:「沈大人,深夜造訪,實在打擾了。」
沈岱庭抬眼打量他一瞬,語氣不緊不慢:「景雲公子此時登門,想必不是為閒敘舊情?」
景雲含笑點頭,開門見山:「確有要事相商,關乎戶部正在調查的糧食剋扣一案。」
沈岱庭眼神微凝:「此案確實棘手。景雲公子此來,莫非……要施壓於本官?」
景雲搖頭,語氣謙和而不失分寸:「沈大人多慮了。我孟氏一門素來恪守本分,此番前來,非為干政,只為共護國本。此案不僅關乎國庫,更關乎前線軍民之存亡。晏祁國動作頻頻,若邊境軍糧出問題,後果不堪設想。我此來,只願助沈大人一臂之力,加快查明真相。」
沈岱庭沉吟不語。誠然,他不願淌這灘渾水,但景雲言語得體,所言亦句句在理。此案錯綜複雜,牽涉眾多勢力,若有景雲協助,或許能事半功倍。
「聽景雲公子之意,似已有所掌握?」沈岱庭終於開口。
景雲從袖中取出一份密摺,雙手遞上:「近來我府中亦有人調查此案,發現剋扣確有其事,且手法極為隱秘。貪墨者非直接動糧倉之數,而是在層層調撥之間動手腳,賬面數字無誤,實則運送途中遭人暗中剋扣,最終流入私庫。」
沈岱庭翻閱幾頁,眉頭微蹙,神色漸趨凝重。「這些糧商多半受朝中權貴庇護,若直接查他們,只怕會打草驚蛇。」
景雲頷首,神色從容:「所以應反其道而行。從地方糧倉入手,逐一核查入出數量,一旦發現缺口,自能順藤摸瓜。沈大人可暗中調派忠誠巡查官,不動聲色地查出破綻,然後再針對性收網。」
沈岱庭沉思良久,終於點頭:「景雲公子之策可行,我會立即安排人手,暗中調查。」
景雲起身拱手,語氣誠懇:「勞煩沈大人了,前線安危,實仰賴戶部秉公辦事。」
送別之際,沈岱庭語氣淡然:「景雲公子所言,老夫記下了。只是此案牽涉極廣,還望公子多加小心。」
景雲微笑點頭,拱手辭去。
書房重歸寂靜。沈岱庭靜坐片刻,望著案上的密摺,目光幽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