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梁氏與殷萍殷逢三人，將車上搬下的東西分門別類規整好後，便又分頭進行不同的活兒。

梁氏將糧食、蔬菜、陶甕搬進了糧食間，開始挑選不耐放的蔬菜，打算著手進行醃製。

殷逢開心的分了幾趟，拉著牛跟驢子到農舍安頓好後，餵食糧草，又安置了那幾隻犬隻。

宅子旁的農舍被殷逢打掃整理過後，又堆上了許多茅草，甚至還掃了雪，建立了堅固籬笆圍欄，又將車上卸下的粗糠麥稈放到了農舍中堆置，明顯是準備給予牛驢的糧食。

怕嚴寒，那茅草堆的不僅紮實，而且磚牆極厚，牛驢進了農舍後明顯不覺寒冷，安靜站在裡頭，唯有那幼犬小聲嚶嚀。

殷逢連忙從灶房裏頭找了些乾硬饅頭跟溫涼的湯，倒入大大的盤子跟盆子後，放在地上給那幾之犬食用。

那兩隻成犬明顯是父母，年幼的幼犬則有六隻，殷逢仔細喂著牠們，又一邊撫摸逗弄，好不開心。

殷萍則將購買的新農具與新衣新鞋各別放好後，開始劈柴準備燒熱水煮餔食。

雲璃見著一切打掃整理完，也幫忙梁氏打下手，恰好這時殷逢喂完了動物，一邊在殷萍旁邊幫忙整理柴，一邊說道。

「吶！姐姐，我今天做了好多籬笆，木頭跟竹子怕不夠用了！明天咱們再去林子裡找找好不好？」

殷萍看著堆積如山的木柴跟竹子，想著那籬笆若要在擴大，也不知會不會耗完，隨即點點頭。

「也好，今天買完東西，總是該小心些，這些籬笆確實還得做，甚至要更多，明天我們就進去林子找找看有沒有適合的，順便看看有沒有冬季的鮮果蕈菇嫩筍。」

「菇！我最愛吃菇了！筍子我也喜歡！」

「那我們就能摘得就多摘些，多的娘也能醃製成菹，咱不怕壞！」

「你們姐弟倆說的對！咱們現在陶甕管夠，不怕沒地方醃了！如此一來，之前做的陳年菹，或許能拿一些出來賣。」

「伯母，現在願意買菹的人多嗎？」

「年前了，肯定不少人想買的！雲姑娘妳這回買的蔬菜調料多，我們能做的量更多了！如此一來，肯定有不少人想買。」

雲璃沉思了會兒回問。

「之前麻煩伯母做菹的，近日會有前來拿的嗎？」

「還有六七家沒拿的，這幾日就會派人來拿了吧！」

「那麼，這幾家派人來拿時，可以告知他們，今年從山中和市集，有拿到更多蔬菜，所以有多做，看看他們有沒有意願多買些。當然，是賣伯母新做的，陳年甕好的，只能賣一點，不能全賣。」

梁氏想了想，確實是個道理，連忙答應下來。

「好！好，那這幾天我緊著將這些能做的都用起來。今年總算是不缺糧了......」

雲璃笑了笑，繼續幫忙做菹的步驟。

四人將手中的活告一段落後，吃完餔食便早早洗漱入睡。

隔日清晨，除梁氏在家中繼續做菹的活，殷逢喂完家中牲口、殷萍準備好乾糧後，三人背著竹簍走到附近林子中。

林子被皚皚白雪罩著，甫進林子沒多久，殷萍殷逢就以往經驗，開始在樹與竹邊上頭用手揮雪，尋找起蕈菇嫩筍。

「你們以往冬季...也是這般嗎？」

兩人嫻熟老道的手法，令雲璃詫異。

「早年娘還沒做菹時，秋收不夠，我就會獨自進林子尋找可充飢的食物。」

殷萍摘起樹根上的蕈菇，又繼續往下找起。

「我！我！娘親秋收結束，我就會跟著娘親一起來採摘菇菇跟筍筍。」

「逢逢好棒！」

雲璃在殷逢頭上摸了摸，環顧四週。

白雪覆蓋了所有，要在這裡頭尋找適合帶回去的東西並不容易。

除了能找到當食物的東西，如果有適當的木材，即使濕了，他們也要想辦法拿回去。

若能找到新鮮嫩草，自然也要摘回去給牲口。

三人目的明確，但為求安全也不敢分開個別獨自行動。

於是殷萍走在最前頭掃雪，尋找可摘拾的東西，雲璃負責撿取，殷逢則在竹子邊上尋找嫩筍子。

不得不說殷逢尋筍刨筍確實厲害，蕈菇還沒找到幾朵，他那竹簍子裡頭已經有了三顆小筍。

「殷萍，妳也教教我這箇中訣竅好嗎？」

雲璃深知採集物品不易，若沒能在午時前採集完所需的物品，今日就算是白來了。

「雲璃，妳先找找橡樹，有橡樹的地方，大概率就會有可食蕈菇了！不過有些菇有毒，不確定的話就不要採、顏色鮮豔亮麗的也不要碰觸；靠近地面的樹根雪掃完，也要小心輕撥，才能找到地上樹根的菇，樹上也會有，就比較明顯了。」

「筍子就專找竹子有的區域，竹子下方有小小突起處，將雪掃掉就有可能是嫩筍了。」

明白後，雲璃也主動用手撥雪，開始尋找起來，看到不少較粗的枯枝，雲璃也一同放入竹簍子，想著回去可以當備用柴火。

三人就這麼在林子間尋找適合的東西，餓了就吃乾糧、渴了就就近尋找還未凍結的流水飲用。

午時一到，三人汗流浹背的清點整理了三個竹簍，枯枝與新鮮嫩草一簍、野菇野菜與筍子平分兩簍，又恰好尋到了一顆倒塌的小樹，三人便各自揹著竹簍，一同搬起小樹回家。

擔心林子有野獸，三人並沒有太過深入，而不似進林子需要費神四處尋找東西，三人帶著"戰利品"，半個時辰便迅速回了家。

梁氏聽到聲音，急匆匆走出來，看見滿載而歸的竹簍子和小樹，笑容掛滿了面。

「今天可真是大豐收！你們肯定也餓了！等等我們來吃些好吃的！」

一聽見好吃的，殷逢開心地跳起來。

「哇！有好吃的！好吃的！」

下一瞬，獻寶似的拿了其中一簍子到梁氏面前。

「娘！娘！妳看筍筍！好多筍筍都是我摘的！！」

「真的好多筍！逢兒好厲害！今晚我們就吃筍子！」

「還有菇菇！」

「好！還吃菇！」

梁氏哄完殷逢又笑著看著三人。

「娘也有好消息要告訴你們！昨晚新製的菹，全賣完了！」

殷萍聽著，也笑得合不攏嘴。

「是哪家買的呀！娘？」

「鎮子上的李家老太太喜愛我做的菹，今日派人來拿之前委託的菹，聽聞我們有多做，那管事就全買了。」

雲璃看著那裝著食材的兩個竹簍子，仔細想了想回應。

「冬季難再有蔬菜，即便有也只能找到蘿蔔跟土豆了。若要靠菹營生，我們得找到有穩定蔬菜的農家才行。」

「啊...雲璃說的是沒錯，不過現在應該很難了。」

「看來這筍子也得先拿一些去做菹賣，趁著年前還有集市，我們再多買一些蔬菜回來吧！菹做了也不怕壞，多買幾個陶甕放著就行。即使沒人買，我們也能自己吃。」

「這倒是個好主意。做菹若能賺錢，也就不必都靠農田收成活著了！娘也能稍微輕鬆些點。與做菹比起來，農耕太過費時費力。」

「這樣的話...那現有的蔬菜，我全部都先繼續做起來嗎？」

「嗯！伯母妳就放心做吧！我們三人也能輪流跟您一起學習，順便打打下手，讓您輕鬆些。」

如此一來，徹底訂了往後殷家的營生活計。

殷逢得到梁氏稱讚後，屁顛屁顛搗鼓搬回來的那棵小樹去了。不過他也沒忘先拿小斧子將小樹劈開，劈成他想要的大小後，又開始按著之前做的圍籬高度，整成一根根一片片的圍欄籬笆。

正午正好有著大太陽，殷萍便將農舍裡的牛放出吃採集到的嫩草，驢子則舒服地站在太陽底下，幾隻犬開心的在院子玩耍。

殷萍幫著梁氏將蔬菜切碎，雲璃用打來的井水沾濕布，擦拭還未清理過的新陶甕。

梁氏趕著將切碎的蔬菜完成醃製，有些存著、有些販賣，這麼一忙活下來，也快到了飯點。

梁氏乾脆用麵粉混著一些菹做了些餅子，又用不嫩的筍切絲，炒了筍菇條，再上了一盤冷嫩筍，又從陳年的菹甕內挾些熟成的菹出來，最後切了些蘿蔔與筍塊煮湯。

這一餐若是放在泮城，肯定多數人都會覺得寒磣不已。

雲璃卻最喜歡這樣吃。

品饌樓美食云云，在她心裡，卻只有那些市井小食才是她的最愛。

她苦過、窮過，最清楚那些小食，其實才是最得來不易的精華。

名門世家在乎的是權勢、當官者最在乎的是功名、從商者最看重的是利益、平民要的只求安居樂業、百姓要的只是吃飽穿暖、農人所求不過作物豐收。

能被流傳到現在的小食，才是真正自古以來集大成的智慧。

梁氏做的菹與菹餅子，無疑讓雲璃心懷感恩與滿足。

雖然無腥葷，大夥兒卻吃得開開心心，這種農村田園之樂，讓雲璃又消散了些心中鬱悶。

大家都在努力的活著，她...也可以努力活下來吧？

是不是...她也能找到一個適合自己的容身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