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良善宗教以助人勸善為本,倚靠毋須科學證明的懲惡揚善神秘力量為其支柱,而邪教則是害人結果作收,因此宗教事業並非也不該招搖撞騙,且應以不傷人為底限。神棍(fake shaman)乃假借鬼神名義行騙之人,為了強調”非宗教領域”掛羊頭賣狗肉之行為,故以神棍這個貶義詞來描述此類詐騙行為。
儘管表面上包裝成科學、無神論等否定鬼神的立場,非宗教神棍其內核依然為(仿)宗教,可由派別起源、理論宣傳、行為模式與組織型態判斷,亦常有部份符合的(軟性)狀況。譬如政治方面自古就有諸多政教合一的神權統治,經濟金融則以層壓式推銷(別名老鼠會)出名,以及眾多心靈詐騙團體等。此外春秋戰國時期的墨家屬之,而近代出現的馬克思主義亦屬之。
神棍會針對不同族群提出特定訴求、名詞與論述,這些名詞與理論乍看合情合理卻邏輯鬆散或晦澀難懂,其願景十分美好但執行結果事與願違甚至異常敗壞。比如某些反納粹、反法西斯、反共產的政治團體,不但連一個真納粹、法西斯、共產黨都認不出來,其行為更是與之相似還不自知。
草民(筆者)將上述情況稱為「神棍主義」。然而沒有人自稱神棍,所以神棍主義並非源於某人主張,而是藉由觀察、學習、整理後的總結,原作為分析墨家學說及其後商鞅思想之預先鋪陳,亦涵蓋了社會上諸多萬變不離其宗的類似理論與組織。
這些學派往往有著似是而非的特殊術語,比如尚同、尚賢、作壹、輕死等,若僅以表面詞意解釋則易落入陷阱或難解其意,而欲了解其實際意涵與運作方式則得下相當工夫。熟稔前述理論之後,再看《老子》思想中的無為、不尚賢、重死等概念,方能意會其作為對立面的緣由。
二元宗教觀
在探討神棍之前,先了解典型的二元宗教觀:
二元宗教
二元宗教即善惡分明的宗教世界觀。在這個世界裏有代表善良、光明、正義力量的神明一方,也有散發邪惡、黑暗、殘暴氣息的魔鬼勢力,而神魔雙方為彼此對立、水火不容的敵對關係。從人們的視角仰望,神明持續幫助人們而魔鬼則不斷蠱惑害人,因此形成了「神-魔-人」三角關係。

一般人眼裏的神魔人關係
正邪不兩立
既然神與魔乃彼此對立的存在,要得到神明幫助、遠離災厄必先與魔鬼劃清界限,即所謂「正邪不兩立」。試問能跟魔鬼進行交易嗎?可以向魔鬼低頭、妥協嗎?顯然都不能,而且前述行為應被視為魔鬼同路人。非黑即白的二元對立沒有模糊地帶,且常有區分敵我之舉動,不站隊神明這邊的就是在魔鬼一側,而與魔鬼敵對必然是神的盟友,是以「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這個神奇概念亦源自於此。
神是真理
若宗教裏有至高神或唯一神,那麼此神將被視為真理,不僅神是真理而且祂說過的話也都是真理。換句話說,神說過的話都是對的,與神的話語不一致就是錯的,與神的意志保持一致則能保證持續走在正確的道路上。若發現自己偏離了神的道路應當懺悔改過,因此必須藉由經常反省悔改,最終可達與神一致的聖潔境地。
傳播福音
神是真理,其目的是為了造福人類,因此不僅應將神的話語牢牢記住,還要盡己所能傳承下去、傳播出去。所以要辦學校、搞教育,還有將曾經發生的神蹟事件以文藝、宣傳等方式讓其他人知曉,如此才是賜福人間、對抗邪惡的最佳方式。
魔鬼的話語
魔鬼十分擅於假扮,甚至會模仿神的口吻姿態來欺騙誘惑人們行惡。為了抵抗魔鬼的誘惑必須堅定信念、相信神永遠是對的,而那些試圖來說服、動搖人們改變想法立場的都是魔鬼話術。所以溝通只能是讓對方接受這邊的看法,持不同意見或幫魔鬼辯解的都是魔鬼代言人。
除惡務盡
古人有謂「窮寇莫追」,把窮寇當人看自然莫追,在人的社會裏畢竟要給人留條退路。但是對付魔鬼並沒有「邪魔莫追」之說,且若魔鬼能改過向善那就不叫魔鬼了,一旦放過魔鬼必定再度害人,因此應當除惡務盡以絕後患。然而魔鬼實在太厲害了,就算有神力相助也未必成功,因此必須用上一切可能辦法,也就是說對付魔鬼可以不擇手段,有時搭上自己或別人的性命亦在所不惜。
神棍邏輯
接下來談二元宗教觀念下的神棍思維:
神棍視角
神棍以神的代理人自居,自然是以神明視角俯瞰這個世界,故眼中所見盡是魔鬼正在威脅危害無助的人們,換個說法又叫做「加害者與被害者」、「壓迫者與被壓迫者」之關係。既然站在了神聖正義的一方,自然得要救助人們、宣揚真理、消滅魔鬼,因此神棍常自詡為「拯救者」,並以助人慈善、科學權威、教育學術、傳播真相、文藝表演等面貌示人。

神棍視角下的神魔人關係
目標群體
神棍會尋找具備「需要幫助」特質的人們,並宣稱有救助或救贖的方法,接著教導他們認識自己是某種被害者或被壓迫者,而加害壓迫他們的正是魔鬼(同路人)。若整合一至多個特定議題群體則形成團體組織,由於其宗旨可能無關宗教,因此會以過去某位名人替代神的存在,他的至理名言便等同於神的話語,而神棍則是其弟子傳人或代理人,實際上神棍與神的地位並無二致,該團體組織成員即為信徒。
驅邪治病
那麼神棍怎麼看待、處理問題呢?這得從最原始的治病說起。古時候人們經常將疾病歸咎於邪氣所致,也就是受到了魔鬼的影響,比如把感冒叫做風邪(風屬性的邪氣),所以在邪氣盡數去除之後就能從生病狀態逐漸康復。
話說要如何驅邪呢?於是乎各種設壇作法、跳大神、薩滿儀式等方法應運而生,無非是為了得到神明力量加持以助人除害。作法過程中神棍不停叨念反映人們心願的祝詞,揮舞著各式降妖伏魔法器,伴隨一段又一段瑣碎儀式後宣告法事完畢。
為了向人們展示驅邪成功,病癒之後還會請當事人現身說法,並好好再辦上一場謝神還願儀式。那如果病仍沒好咋辦?肯定是還有邪氣殘留,或另有妖魔作怪,於是乎再折騰一回。
應對疑難雜症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除了前述的疾病之外,諸如升學考試、感情婚姻、職場事業、子女生養、退休養老等方面難免不盡人意,甚或招惹司法是非或遭逢重大變故。神棍面對人們包羅萬象的訴求,依舊以歸咎於邪氣或魔鬼來處理,比如:神煞、犯沖、厄運、冤魂、小鬼或邪(巫)術等,在日常生活中並不乏見聞。
儘管風不調、雨不順之時總有人怪罪領導者失德而觸怒神明所致,但現代人早已不吃這套,然而神棍萬變不離其宗的老方法卻歷久不衰,只不能換了個說法罷了。比如剝削工人、農民、窮人的魔鬼為資本家、地主(土豪)與富人,政經局勢不穩則是與外部勢力勾結者所為,導致物價飆漲的元凶乃奸商投機炒作,而房價一飛沖天則都是貪婪投資客害的……,並宣稱只要打倒消滅這群人問題便可迎刄而解,也就是找個魔鬼替罪。
至於邪氣就比較抽象了,可以是某種想法觀念、情緒衝動、記憶情結,例如傳統價值、家庭觀念、男尊女卑、白人至上、資本主義等,也可以為二氧化碳或者低薪現象。總之先鎖定需要幫助的群體,形成特定議題後再抓出所對應的魔鬼或邪氣來全力解決。
迎接勝利
為了鞏固信徒免於信心動搖,時不時也得來個神明顯靈(或曰神蹟),以展現神明的力量與權威。話說神蹟發生少之之少,最簡單的辦法便是舉辦慶祝勝利儀式(即謝神大會),再說得一口加油添醋好故事,以使信徒們深信這樣能成功、這就是真理。
比如讓聲稱賺到大錢的窮人現身說法,不但光鮮亮麗還要拔擢為幹部重用;讓所扶持的弱勢及被壓迫代表擔任要職、享受特權,這樣才算真正成功站了起來。在世人面前大大展示宣告勝利,意味著作法大成功。
小結
唯有掌握、應用道理才能有好的開始與好的結果,即所謂「夫唯道,善始且善成。」做事的道理包括分析相關因素、具備專業知識、重視流程規劃等,對於不熟悉的人來說有如上數理課般令人昏昏欲睡。相反地,神棍提供了簡單不燒腦的說法,反正最後還不是回到「信或不信」的選擇。
有些疾病其實可以不藥而癒,讓神棍作點法事無傷大雅,或能得到些許心靈慰藉。事實上,就連經科學證實無效的藥物與治療方式都可能有強大的安慰劑效應,即產生明顯好轉的感覺。
許多事物亦然,或隨時間流逝而自然修復,然以嚴謹學理審視神棍所謂的魔鬼邪氣,有些貌似合理時而荒誕不經。然而神棍藉由反覆一場又一場法會、消滅一個又一個魔鬼,再從一個勝利走向另一個勝利,信徒們恐怕只會愈陷愈深。但若幾經翻倒折騰、事與願違後被人們識破手腳,最終必不能以好聚好散收場。
上篇著重於了解背後運作的二元宗教概念,使有知之士更容易辨識古今中外廣泛存在之神棍行為,儘管包裝成了各種學說理論。接下來則要探討神棍組織及其信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