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天,玉堂果然帶著文秀出門,在陷空島上的市集四處走走看看。
文秀記得當初答應孫師叔、前來陷空島的目的,她請求玉堂陪著自己去回春堂,尋找孫師叔所說的遠房姪子。文秀見到孫大夫的遠房姪子宋大夫,她遞上了孫大夫的親筆信函,大伙兒坐在內堂寒暄閒談著。
此時,一名黝黑粗壯、五短身材的漢子急匆匆地闖進了醫館,一進門大聲直嚷著:「宋大夫!宋大夫!」宋大夫趕忙起身走了出來,文秀與玉堂也跟著出來一探究竟。那名漢子見到宋大夫,忙趨身上前、拱手請求道:「宋大夫,請您移駕,到我家裡去看看我老婆吧!她懷著身孕,已經足月啦,卻遲遲不見動靜。今早她就開始一陣一陣地喊著疼,我請了劉大夫、李大夫都看過了,可他們都是把過脈、搖頭說著有古怪,又全都不敢為我老婆接生。這……我老婆都見紅啦!我都快急死啦!宋大夫,請您幫幫忙,到我家裡看看我老婆吧!」
玉堂認得這是陷空島上的漁戶姚大,玉堂叫了聲:「姚大哥,你別擔心,這位姑娘也懂得醫術,我們大伙兒一起過去看看姚大嫂!」
姚大看了看玉堂,又看了看文秀,他自然不相信一個嬌滴滴、弱不經風的姑娘,能有什麼通天本事,他當然還是寄望於宋大夫,不過玉堂的好意他還是心領了,姚大抱拳一揖:「多謝五老爺,如此甚好,各位請隨我來!」
宋大夫當下不敢耽擱,拿了藥箱,與玉堂、文秀二人跟著姚大,一起回到姚家。
宋大夫為姚大嫂細細把脈,好一會兒都沒有說話。宋大夫從未遇過如此奇特的脈象,沒有把握的他也不敢隨便亂說,他對姚大言道:「這……我行醫多年,未曾遇過如此奇特的脈象,這……姚大哥,我恐怕也是無能為力啊!」
姚大一聽著急了:「怎麼?你們全都說我老婆脈象透著古怪,這到底是怎麼個古怪法,你們又不肯說!又沒有大夫肯為我老婆接生,這……我老婆該怎麼辦哪?」此時,姚大嫂的陣痛又來了,只聽著姚大嫂悽厲地嘶喊著。
文秀正在一旁,她趕緊握住姚大嫂的手、安慰道:「姚大嫂別著急,我叫文秀,我也是一名大夫,我來替妳看看!」言罷,文秀立即按住姚大嫂的脈搏、閉上雙眼、屏氣凝神,專注地為姚大嫂把脈。
不一會兒,文秀慢慢地睜開眼睛、站起身來、雙眉緊鎖,姚大趕緊問道:「小姑娘,妳懂得醫術,那妳看得如何?我老婆的脈象,到底是如何啊?」
文秀語氣十分肯定地對姚大說道:「姚大哥,姚大嫂懷的是三胞胎!」
姚大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三胞胎!可先前所有的大夫,都說我老婆的肚子裡懷的是雙胞胎啊!這……怎麼現在又多了一胎啦?」
文秀解釋著:「三胞胎實屬罕見,正因為脈象奇特,很少有大夫遇過,所以沒有一位大夫敢說得準!但憑我的所學,我相信我的診斷不會錯,是三胞胎!」
姚大憂心忡忡地問道:「這……依姑娘意思,肚子裡有三個,該怎麼生啊?」
文秀神色凝重地說道:「三胞胎的胎位不正,產婦無法自然產出,必須要剖腹接生!」
姚大聽到了一個「剖」字,嚇得目瞪口呆,他自然懂得「剖」字為何意,他斷斷續續地說道:「姑娘,妳……妳說……要剖……剖什麼?」
一旁聽著的玉堂也是嚇了一跳,他也跟著問道:「文秀,妳的意思,難道是說要將姚大嫂的肚子剖開來,將腹中胎兒取出?」
文秀表情肅然,不像是說笑:「不錯,這是唯一可以幫姚大嫂順利接生的方法!」
姚大緊盯著文秀,嚴肅地問道:「姑娘,這剖腹接生之術,妳知道有那一位大夫懂得?」
文秀不慌不忙地回說:「我爹曾經接生過,而我曾聽我爹說過,我想我辦得到!」文秀說話的同時,眼神之中充滿了自信,看來文秀是當真要為姚大嫂剖腹接生,不是隨口說說!
姚大由上而下、將文秀仔細打量了一番,他可不能將老婆的性命隨便交給這麼一個年輕貌美、但卻完全看不出半點醫術的小姑娘手中!
姚大搖手直嚷著:「不成,不成,妳只是聽說過,並不是自個兒親自幫人接生過!小姑娘,這是我老婆跟我孩子的命,人命關天不能有半點差錯的!」
姚大轉頭問宋大夫:「宋大夫,這小姑娘說的可是真的?您認得這小姑娘嗎?」
宋大夫看過了孫大夫的信,雖然孫大夫信中對文秀極力推崇,但他不認識文秀,自然也就不是十分相信文秀。如今自己診不出姚大嫂懷有三胞胎,宋大夫不願承認自己才疏學淺,也不願幫文秀說話:「這個在下可不敢說,我與這位姑娘素未謀面,我也是今日才認識文秀姑娘的,對於姑娘的醫術在下確實是一無所知!」
姚大聽了更是不放心,他轉身對姚大嫂說:「老婆,妳撐著點,我再去找找,那怕是要渡江去茉花村找大夫,我也一定會找到大夫回來為妳接生!」說罷姚大轉身就要出門。
文秀擋在姚大面前,急著說道:「姚大哥,大嫂與腹中胎兒可不能等了,若是再不將孩子引產生出來,恐怕大嫂與胎兒的性命都會保不住的!」
姚大一聽六神無主,心中惶急無法做決定:「這……這該如何是好?」
玉堂也是一臉的憂心,他拉著文秀到一旁低聲問道:「文秀,妳說的可都是真的?」
文秀的表情有些不悅,她認真問著玉堂:「你信不信我?」
玉堂當下愣住了,一直以來文秀的醫術從未出過差錯,她醫治自己跟金堂大哥的傷、她說金堂大哥活不過兩年,這些全都成真了,照理說應該要相信文秀的醫術,只是這剖腹接生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了!
玉堂望著文秀,眼前之事人命關天,不容玉堂遲疑,他還是選擇相信文秀。
玉堂走到姚大面前、對姚大抱拳言道:「姚大哥,這位文秀姑娘的醫術十分了得,你就讓她為大嫂剖腹接生吧!」
姚大還是不肯相信,他突然變得頑固了起來:「不成,這可是我老婆孩子的性命,我不能把老婆孩子的命,交到一個黃毛丫頭的手裡!」
玉堂見姚大不聽勸,不再多說什麼。他雙手負在身後,裝做低頭思索的苦惱模樣,緩步繞到姚大身後。突然間玉堂倏地出手,朝著姚大的背後、揮掌劈了下去,姚大被玉堂給打得暈過去。
玉堂趕緊跟文秀說:「文秀,快,就照妳的意思做吧!」
文秀知道打暈姚大實屬不得已,必須把握時間,在姚大醒過來之前,趕緊為姚大嫂接生。
文秀請宋大夫在一旁幫忙,為了拜訪宋大夫,文秀原本攜帶的麻藥、銀針,這時也派上了用場。宋大夫見眼前的情況緊急,也由不得自己拒絕;此外他也想要見識見識,這個看來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姑娘要如何為孕婦剖腹接生?
姚大嫂難產之事,有人跑去稟報了盧夫人,盧夫人也趕來關心,當她聽到文秀打算為姚大嫂剖腹接生之事也覺不可思議,但如今似乎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盧夫人當下二話不說、充當起產婆一起幫忙!
玉堂在客堂裡來回踱步著,他實在無法安安靜靜地坐著等待結果!
姚氏夫婦房裡,文秀正在為姚大嫂接生,屋內悄然無聲,沒有產婦的嘶喊聲,反而顯得有些詭譎。
玉堂想像著文秀手執著刀,在姚大嫂的肚子上開了好大一個口子,姚大嫂一定滿身鮮血。這……要是姚大嫂有個萬一,該如何向姚大哥交代呢?又或者,文秀這一刀劃得太深,傷到了腹中胎兒,該如何是好?萬一大家都診斷錯了,胎兒其實只有一個,這可是姚大哥的嫡親骨肉啊!這……又該如何面對姚大哥呢?
玉堂就這樣,心裡七上八下,不斷胡思亂想著;他當然相信文秀的醫術高明,只是現在剖的可是姚大嫂的肚子啊!怎能叫人不擔心呢!
突然間,被玉堂打暈的姚大醒了過來,他發現自己像隻螃蟹似的、被緊緊地綑綁著。原來玉堂擔心姚大醒來後,還是一樣地火爆脾氣,這就難以對付了,索性先將姚大綁住,又用布塞在他的嘴裡。
姚大全身不斷掙扎著,睜大了眼睛直瞪著玉堂,嘴裡一直嗚嗚亂喊著;想必在他的心裡,已經把玉堂祖上的十八代全都罵遍了。
玉堂不斷地對著姚大打躬作揖:「姚大哥,你別生氣,文秀在裡頭,正在為大嫂接生呢!你別著急,你聽,裡頭沒有半點動靜,這……表示一切平安、順利!」玉堂的話說得極為心虛,如今也只能向天祝禱,期盼文秀醫術精湛、姚大嫂母子均安!
剖腹接生這件事竟然是一傳十、十傳百,左鄰右舍知道後全都跑來看熱鬧了,姚大家門外擠了滿滿的人。大伙兒都不信有產婦能懷上三胞胎、更不信用刀劃開肚皮能平安地取出胎兒;但大家最不相信的是:這負責操刀的竟是一位嬌滴滴的大姑娘!
此時就連盧大爺及其他三位爺都來關心,時間一分一分地過去了,到底裡頭是好是歹沒人知道!
突然間,一聲清脆的啼哭聲驚動了大伙兒的心緒,是娃兒的哭聲!聲音由一個娃兒變成了二個,沒多久又變成了眾娃兒齊聲,哭聲之大撼動了所有的人!盧夫人跑出來向大伙兒報平安:「生了!生了!母子平安啊!姚大恭喜啦!是三個壯丁哪!」
姚大瞪著玉堂,嗚嗚叫著,玉堂方才醒悟過來,趕忙為姚大取出口中的布、鬆開身上的繩子,不斷抱拳作揖:「姚大哥對不住!」
姚大這時自然不氣了,他忙著問盧夫人,自個兒老婆的情況如何?盧夫人說文秀正在為姚大嫂縫合傷口,姚大嫂麻藥未退,還沉沉睡著;姚大自此深信文秀的醫術,再無任何懷疑!
文秀走了出來,她的長髮在背後挽成一束、兩手的袖子捲高、繫緊了。剖腹接生可是個大手術,更何況還是一次接生三個,文秀顯得有些疲憊,用汗巾擦拭臉上的汗水。這是玉堂第一次見到文秀專心一志、妙手回春的大夫模樣,此時的文秀不是溫柔秀麗的小姑娘,她可是貨真價實的大夫,不止,文秀根本就是神醫!玉堂對文秀的醫術佩服地五體投地!
此時宋大夫走過來向文秀拱手致意:「文秀姑娘,在下今日可算是大開了眼界啦!我行醫多年,一向自認為醫術不凡,想不到今日見過姑娘的醫術,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在下實在不及姑娘的十分之一啊!今後要請姑娘多多指點!」
文秀趕緊謙虛地說道:「宋大夫千萬別這麼說,我們是各有所長,文秀也有許多病理、藥方,要向宋大夫多多請教學習之處!」
宋大夫又跟文秀謙讓了幾句,隨即告辭離去。
玉堂迎上前去,滿臉盡是鬆了一口氣、放心的表情!
文秀看著玉堂,疑惑問道:「五爺,你怎麼也是滿頭大汗啊?」
原來玉堂太過緊張,熱得全身是汗,自己卻渾然不覺,玉堂伸手用袖子抹去臉上的汗,笑著說道:「是嗎?」
文秀猜想玉堂是因為太過擔心所致,忍不住笑了出來,她溫柔地用汗巾為玉堂擦汗:「五爺,你現在相信文秀了嗎?」文秀說著說著,笑得更是開懷。
玉堂也是笑得合不攏嘴:「信!今後不管妳說什麼,我都信!」兩人相視而笑。
文秀的醫術,在陷空島上傳開來了,大伙兒添油加醋地把文秀剖腹接生之事,說得活靈活現、玄妙無比!
這件事傳來傳去,就傳到了以蘆花蕩相隔的茉花村去了。蘆花蕩以北的漁戶,皆屬茉花村的丁家兄弟所管;丁氏兄弟兆蘭、兆蕙為雙胞兄弟,他們原為邊關總兵之子,甲冑世家。
這天,丁氏兄弟派人來到盧家莊,拜見盧大爺,請求盧大爺讓文秀姑娘過江,為丁老夫人看診治病。此時玉堂恰巧不在莊內,盧大爺不敢擅做主張,這自然得問過文秀本人的意見。
文秀是位大夫,一聽到有病人需要醫治,她就不會去思考自己的安危,文秀當下立即答應,隨著丁府僕人過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