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執事亭〈六〉

「聽好，巡邏的範圍很大，別跟丟了。」左斯叮嚀，豎立兩旁的街燈將影子拉長，顯得有些沉重。 「很大是多大？」 「整個秋城。景奈市裡的四個城各有一個亭長，每個人負責一座城。」 「啥？這麼大就你一個人巡？」我下意識的望向天空，缺了一角的弦月隱沒在淡薄的雲層間。 「還有其他人，只不過他們今天出差去了。」左斯放緩腳步，看了眼聚集在燈光下的飛蛾。 「...是說範圍這麼大，有辦法及時發現它們嗎？」那些怪物跟本就和夜色融為一體，範圍大加上人力少的情況下，沒辦法仔細巡吧？ 「.......。」左斯倏地停下，來不及反應的我直接撞上他的後背。 「怎麼了？」 「我都忘了...。」他低喃著什麼，突然伸出手蓋住我的眼睛。 「？」 「別動，眼睛閉起來。」 「呃...好。」穩重的聲音令人安心，我聽話的閉上眼。 腳步聲？ 遠處傳來極輕微的聲響，似乎又有一人靠近，站在我身邊。 「！」一陣沁涼傳入雙眼，漆黑的視野泛起些微金光。 「可以了。」話音剛落，遮著眼睛的手放下。 「這是什麼？」路上的行人、盤踞在街道一隅的貓，連飛過的鳥也不例外，金光緊貼他們的輪廓，點亮黑夜。 「一般人是金色，越接近紅色的光澤就是我們的目標。」左斯解釋，他隨意巡了一下四周，便繼續往前走。 「那...橘色的是？」我看著雙手，嚥了口口水。 「中立型，但有兩個例外，不是力量洩漏較少，就是和一般人混在一起了。」 左斯沒有回頭，我看不見他的表情，我只知道一件事： 不管是我，還是他，身上都閃爍著鮮豔的橘光。 「......左...！」話還沒講完，轟的一聲，一個閃著紅光的物體在我和左斯中間落地。 「咿！」我立刻往後退，顫抖著雙手拔出槍。 「手機.......手機...」那個物體發出奇怪的聲響，折成九十度的脖子僵硬抬起，血紅色的大眼盯著我。 「！」忽略冒出的冷汗，我看著不斷晃動的準心，腦袋一陣錯亂。 「退後，看著就好。」左斯衝到我身邊，抽出那把長刀跨出一步。 咻！ 不用一秒，黑漆漆的生物倒落在地，頭部徹底和頸子分離，滾到車道上慢慢崩解。 「接著。」左斯從地上撿起了一顆圓形物體，丟在我手上。 「這是...？」感覺好像在哪裡看過......。 「這是『因子』，每一個靈體都會有，根據其能力多寡有大小、色澤之分。」確定地上的物體消失殆盡後，左斯站起身拿走我手上的因子。 「這個不是武器庫有很多嗎？」我想起來了，武器庫被我打開的瞬間，最靠近牆壁的些小鋼珠應該就是他說的因子。 「那些是我收集起來的，淨化過後可以變成對付靈體的武器。」左斯敲了敲他的刀子，又指向我手上的槍，「能影響它們的東西，就是對付它們最好的武器。」 「可是這才一點點而已，要收集多久？」假設一顆只能做二分之一顆子彈，那需要幾千顆才有大量子彈吧？ 「等一下你會懂的。」左斯向前跑去，拐進左手邊的巷子，消失在我的視野裡。 「等一下！」我立刻追上去，才要拐進巷子內，一大片紅光佔據視野，我瞇起眼仔細一看......。 十幾隻黑色的物體在巷子裡奔跑，它們甩動過長的手臂，其中幾隻朝我奔來。 「噁心死了！都給我滾！」憤怒取代焦慮，我躲開朝我襲來的爪子與尖牙，準備舉槍擊殺它們。 但那些黑色的怪物卻在我面前突兀的停下，不斷刨抓著我們之間的那段空白。 「左斯？」我四處張望，看見了輕鬆揮刀斬去一片靈體的左斯。 他朝我瞥了眼，砍倒一片黑影後來到我身邊。 「看到了吧？晚上的工作就是清除這些髒東西，今天只是讓你參觀，下次就要靠你自己了。」左斯收起刀子，領著我走向下一條街。 他手中握著的長刀閃著冷冽的寒光，隨著刀刃的些微轉動，刺眼的光芒剛好射進我的眼睛，回過神後發現左斯已衝進另一堆黑影裡砍著。 流暢的動作完全無懈可擊，那些怪物連衣角都沒能觸及，便死在左斯的刀下。 「這個你拿著。」左斯遞給我一個小袋子裡頭裝著許多剛收集到的因子，我捧著它們，將方才他交給我的那顆也丟進袋子裡。 「幾點要回去？」我看著冷清的街上，沒有人車的吵雜雖說不錯，但一夜不睡覺持續幾天的話，恐怕會吃不消。 真不知道他怎麼活著的......。我忍不住又看了左斯一眼，他動了動眉毛，並沒有對我心中的想法做出反應。 「不知道，看心情吧。」左斯聳肩，把刀插回刀鞘，放慢速度在街上繞著，看起來就與半夜出來散步的人沒什麼差別。 「意思是你心情不好，就待久一點，心情好就收工？」 「差不多吧。」左斯依然聳肩。 「你現在心情不好？」 「也沒有。」左斯拿過裝著因子的袋子，對著月光端詳許久，「一部分是為了讓你參觀才待久一點，另一部分的話，應該是寂寞吧。」 「寂寞？」真搞不懂，這句話從感覺不太懂感情的人口中冒出，實在有點怪。 「沒什麼，再一兩個小時就回去吧，我順便再多教你些東西。」他瞥了眼某處暗巷，再次抽出刀來。 *** 凌晨兩點，我和左斯回到事務所，他走向辦公室，我懶得思考的跟了上去。 「你過來做什麼？」左斯一臉奇怪，淡藍色眼睛裡的那份疏遠完全消除，只剩單純的不解。 「喔，我想說你還有沒有要我做什麼。」我打了個哈欠，轉了轉僵硬的脖子，「如果沒有的話，我要去睡覺了。」 「還能叫你做什麼？我還沒有不人道到自己去休息，叫員工做事。」左斯在辦公椅上坐下，把刀順手放在桌腳靠著。 「那我去睡了。」我眨了眨快闔上的眼，走出辦公室。 「小心門。」 「......。」聽見左斯的提醒，我停下來，看著近在咫尺的門框，感到一陣羞恥。 都幾歲了，走路還差點撞到門。 深怕左斯再說些什麼的我，一溜煙地衝回房間，關上門後往床上一倒。 超丟臉的。在蕭知旋面前也就算了，在左斯面前竟然也這樣......。 我在床上滾來滾去，把被子連同自己一起捲成一團，捲到一半卻突然想起眼鏡還在臉上，我立刻拔下眼睛丟在一邊，繼續鑽進棉被堆裡。 *** 看見葉軒紅著耳朵跑走後，瑞加化回一隻狼，乖乖蹲在桌腳邊，等著左斯走出來。 「你不是先回來了？不迎接我一下嗎？」 「寂寞是怎樣？」左斯坐回辦公椅上，呼了口氣後索性趴在桌上。 「我只不過是把你的情緒講出來而已。」 「......。」左斯沒回話，大腦一陣翻騰。 除了那個正在出差中的人以外，他不曾向別人直接道出他的情感。 「幹嘛？害羞喔？嫌煩的話，就自己出面不就解決了？」瑞加無趣的叫了聲，不等左斯開口辯解，又自顧自的說了下去，「他知道廢棄工廠怎麼走嗎？」 「應該知道吧，怎麼？」 「我想說，他明天會不會自己去練習，因為我跟他說下次只能靠自己。」 「下次別讓他跟著就好了。」左斯閉著眼睛，沒有想認真思考這個問題。 「說的也是。」瑞加像是有一堆話講不完一樣，抬起前腳巴在桌邊繼續講：「那就等他稍微訓練一下再帶他出去？」 「......。」 「哈囉？」瑞加歪了歪頭，仔細地看著左斯閉起的雙眼，「你睡了嗎？」 回應牠的只有一陣沉默和穩定的呼吸聲。 「什麼啊......都不聽我講完。」瑞加掃興的趴在地上，把鼻頭塞進尾巴裡，也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