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夜雨把玻璃敲得極細,像一支耐心的筆。輔導室裡,檯燈投出一圈柔光,瑪律恰那與面前的少年相對而坐。成績曲線在空中介面上起落顯示——注意力在第二十分鐘後持續下滑、作答反應延遲、短期記憶負荷偏高。她輕觸手環,將參數調至「對話模式」,收起那些可能讓人不安的圖表,只留下幾行能被理解的語句:可以先把題目拆得更小、可以休息得更早、可以為每一次專注記一枚徽章。少年低著頭,手指在膝上打著不規則的節奏;一架無人機貼近,放下一塊微溫的熱敷貼與兩片餅乾,他抬眼露出一瞬的驚訝。
「失敗不是結局,是資料,」她說,「資料會告訴下一步該怎麼走。」她把演算法降速,像在為某種焦慮讓路,讓談話有餘裕讓人呼吸。窗外一聲悶雷,校內廣播同時提醒晚間安檢,她順手把輔導室的微型護盾打到待命,藍色弧線在牆角一閃即逝。少年終於說出困難:家裡的爭執、睡眠的破洞、在競賽群裡看見別人的「滿分」,像在胸口擰緊一顆螺絲。她沒有急著回應,而是先遞上溫水,等那顆螺絲自己鬆一點。
臨別前,她把計畫表縮到最小:三個任務、三個時段、三條可被完成的線;還有一條「萬一一切都失敗了」的備用路徑——回到這裡,再一起重排。少年點頭,收起雨衣,像是把某種重量也一併折好。走廊空無一人,感測燈依序亮起又熄滅。瑪律恰那站在窗邊,讓雨聲在心裡沉澱,將今晚的談話補成幾行備忘:為他換一種練習題的敘事、請無人機在午休時送一份未署名的鼓勵字條、把下週的分組名單做一個能讓他不被孤立的排列。她想,理性讓道路清晰,而溫度讓人願意走完。當護盾在深夜自動上鎖,校園歸於安靜,她合上檯燈,帶著一份不張揚的決心離開——在每一場風雨裡,先為人點一盞燈,再教他如何讀懂圖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