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皮革袋裡的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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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皮革袋子裡面，有一隻怪物。 我很確定。 「磅咚——。」 袋子撞上了牆壁。 我嚇了一跳，拿起掃把，用力打死裡面的活物。 它因疼痛掙扎亂竄。 所幸，我把袋子的拉鍊拉到最底了。 它出不來。 「你還好嗎？」 門外，朋友在呼喚我。 「怪物，你安靜點。」 我踢了它，希望能把它踢暈。 然而，它的生命力，實在太頑強了。 我沒有辦法，只好把它丟在房間裡，關門，上鎖。 這樣別人就不會注意到這個奇怪的傢伙。 我也能不去理它，一切就正常多了。 「⋯⋯。」 「⋯⋯。」 奇怪的是，當我跟朋友待在一起的時候，袋子怪物撞擊牆壁的聲音，居然開始在我的腦海，揮之不去。 「磅咚——。」 「磅咚——。」 每一下響聲，似是都在抽走我吸入肺裡的空氣，捶打供給生命根源的心臟。 「還要果汁嗎？」 朋友遞來了果汁。 「不用，謝謝。」 「我突然有點事，想去打個電話。」 老天，這時候誰還喝的下果汁，我必須進去那個房間！ 「牠瘋了！牠會殺了我！」 我衝出屋外，找個靜謐的地方，又打開了心的門扉。 黑色皮革袋子，依舊拼命撞擊著牆壁。 「嘿！你實在太危險了！」 「我希望你消失！永遠地！」 我又拿起了掃把，猛烈地抽打它。 它痛得一動也不動。 但是⋯⋯它沒有死。 相反地，它的體型，開始變得更大，而且⋯⋯更為狂暴。 它將我撞倒在地。 因為它，我的手肘受傷了。 鮮血流出。 然而，掃把已經不管用了。 我必須買點更強的武器，才能對付他。 刀子、槍枝跟火藥。 是的，沒錯，這就是我需要的。 所以我把這些東西全買下來，放進房間。 我拿起刀子，躍躍欲試。 我將刀刃插進了皮革袋子裡。 怪獸淒厲哀嚎著。 本來，我想著我成功了。 直到我看見我手臂上鮮紅的刀痕。 「⋯⋯？」 我又刺了一刀。 大腿又出現了刀痕。 我不相信。 我拿了槍枝，朝著袋子射去。 下一秒，我摀住胸口，倒臥在地。 心臟，血流不止。 「⋯⋯。」 「⋯⋯。」 還剩下火藥。 但我想，我知道結果。 但我不知道為什麼是這個結果。 我也不接受這個結果。 我是說⋯⋯袋子裡的那個傢伙，跟我差太多了！ 它是活在黑暗裡的怪物！ 只會破壞一切，嚇到別人。 「⋯⋯。」 「⋯⋯。」 但為什麼⋯⋯我突然感覺到了悲傷。 我相當震驚。 因為這是一份不屬於我的悲傷。 是在我同樣體驗這份傷痛的時候，它才湧動的情感。 我艱難地爬向那個袋子。 它依然躁動，依然撞擊著牆壁。 但我把它緊緊抱在懷裡。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要這麼做。 可能我瘋了。 我的血染紅了皮革。 老實說，我好像⋯⋯從來沒看過裡面是什麼東西。 「⋯⋯。」 「⋯⋯。」 「別這樣做！你會死的！」 「它很危險！快用火藥殺了它！」 我聽見我的心在尖叫。 但我下了一個決定。 「你先安靜一會兒。」 「等我查清楚了，再殺了它也不遲。」 我緊握勇氣的手，對著恐懼的心說道。 我吞了一口口水，手輕輕碰觸袋子的拉鏈。 「嗞啦——。」 清脆的拉鏈響聲，就這樣把袋子的皮革，一分為二。 袋子突然安靜下來，這讓我很不習慣。 「它⋯⋯死了嗎？」 我想知道裡面有什麼。 我小心翼翼地，將頭探進袋子裡。 我看見袋子的底部，裝著一面黑色邊框的鏡子。 鏡中，我滿身傷痕，流著黑色的眼淚。 我摸了摸自己的臉，並沒有淚水。 這使我感到困惑。 我又再次查看了鏡子，我發現，這一次，我身後有個黑色的生物。 我倒吸了一口氣。 那是一隻黑色的怪物，鹿角蛇身，牠把一隻手架在我的脖子上。 「牠想殺了我！」 我嚇得往後揮了一個拳頭。 空無一物。 「這鏡子太危險了！」 「它會讓你失控！」 「快鎖上它！」 恐懼的心又開始說話了。 但我都已經到了這一步了⋯⋯。 我又鼓起勇氣，把目光看向了鏡子。 「⋯⋯。」 我愣住了。 鏡中，鹿怪物流著血，兩手環住了我的脖子，蛇身也鎖住了我的行動。 我不相信，但⋯⋯牠似乎在擁抱我？ 這是個奇怪的結論。 但感受是不會騙人的。 我的心輕鬆很多。 我取出那面鏡子，我想好好看清楚那個怪物。 我想知道牠在想什麼。 還有⋯⋯我為什麼哭。 就在我取出那面鏡子，照向身後的時候，我發現一個令我震驚的事情。 這裡面，不只有鹿！ 還有一隻長相兇狠的猩猩，牠有三隻眼睛。 然而，牠的心臟有個彈孔。 牠向鏡中哭泣的我，遞上了一顆蘋果。 還有一隻會飛的雙頭鷹，牠嘴上叼著一條手帕。 「⋯⋯。」 「⋯⋯。」 「牠們到底都在幹什麼啊？」 我掉下眼淚。 我不理解。 「明明是一群可怕的怪物啊！」 「明明做好怪物的職責，負責嚇人就好了⋯⋯。」 「⋯⋯。」 「⋯⋯。」 「我到底在幹什麼啊？」 我責問自己。 「我居然一直在攻擊你們這些溫柔的傢伙？」 「還攻擊我自己⋯⋯。」 「⋯⋯。」 「⋯⋯。」 我不要這樣。 我也不願意這樣了。 所以我將鏡子擺在房間的牆面上。 扔掉那個爛皮革袋。 讓這些怪物，在房間裡自由呼吸。 我看見鏡中的自己，不再落淚了。 甚至，重拾微笑。 我想為牠們做點事，彌補我的過錯。 我照著牠們的樣子，縫了一些黑色的動物娃娃。 我每天還會播出獨處時間，進來看看牠們是否開心。 幾天後，這個房間，反倒成了我最溫馨的角落了。 當外界的人不理解我，使我痛苦的時候，牠們⋯⋯始終都在。 始終都陪著我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