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母親的病奇蹟好轉,卻像被人動過命運的線。男子現身,揭露「銀杏脈」只在月圓時浮現——那是惡魔指定的獻祭印記。兩人聯手追尋獵物,卻功虧一簣,被惡魔警告。短暫的平靜裡,他與她的關係在危險與依賴間漸漸糾纏。夜色、謊言與欲望交錯,而下一次月圓,或許將是救贖與毀滅的分界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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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推開病房的門。
母親半靠在枕上,面頰竟浮起一層淡淡的紅,呼吸均勻,眼尾細紋在燈下顯得柔和。昨晚還像一盞將熄的燭火,此刻卻穩穩燃著。她怔了兩秒,才回過神,把手裡的飯盒放到床邊的小桌上。指尖觸到母親的手背,脈搏不再虛浮,皮膚也有了溫度。
她心口一下子被喜悅撞得發酸,卻又在下一拍裡升起不安:太突然了。像是有人在背後輕輕動了什麼開關。
她轉身,看向窗邊。男子斜倚著窗台,單手插在褲袋裡,另一隻手把玩著一截未點燃的香菸。月光沿著他的側臉滑下,勾出一條淡冷的輪廓。
「她今天好多了。」她壓低聲音,仍忍不住帶著急促,「醫生說檢查數值也在回升……這、這太快了。」
他眼皮抬了抬,像是剛從神遊收回視線,嘴角勾出那種若有若無的笑意:「也許是運氣好,或者藥效終於起作用。」
她盯著他,眉心慢慢皺緊。那話聽上去輕飄,卻沒能掩住他眼底一閃而過的陰影,像是壓著什麼疲倦——那種從骨縫裡滲出的倦意,不是熬夜或煙酒能解釋的。
她剛要追問,他卻先一步抬手,指尖輕輕彈了下煙桿。那根煙並未點燃,卻像是一道刻意的屏障,將她逼退在話題之外。
「妳不是一直在找銀杏脈嗎?」
他的聲音低沉,像在霧裡飄散,既像提醒又像試探。
她心口一緊,還未回話,他已緩緩道來——
「惡魔要的,不只是血。妳我都清楚,他要帶著兩個銀杏脈男人去獻祭。但那條紋路,不會像刺青一樣,永遠烙在皮膚上。它沉睡著……直到月亮最圓的夜晚,才會浮現出來。」
她的呼吸一窒。月圓?他說得太篤定,像不是臆測。銀杏脈是惡魔要的,她知道;但「月圓」這個細節,卻是第一次聽聞。
他將未點燃的菸在指間旋轉,像把無形的話語也一併攪動。光影之下,他的眼神隱約帶著戲謔,卻壓不住底層的陰冷:「紋路顯現之時,他們的血液才會開始變化。」
她下意識屏住呼吸,聲音有些發顫:「變化……?」
「是的。」他的嘴角微微勾起,卻不像笑,更像是某種暗示。
「只有這時候的獻祭,才能抵得上巫女的血肉。若在其他時候動手,不過是徒勞。」
「惡魔要的就是那個時候的脈絡吧?」
片刻的沈默。
「誰告訴你的?」她忍不住追問。
男子卻不答,只輕笑,把話題重新推回她懷裡:「妳若真想找,就記住——錯過一次,得再等一個月。」
她被堵了回去,心裡的問號卻越聚越多。視線落回病床,母親睡得安穩,胸口起伏像緩慢的波。她輕輕替母親把被角往上掖,指尖仍有說不出的發麻——直覺告訴她,這份好轉不是偶然。像是有人,用某種她不懂的方式,把命運扯回了一節。
「總之,」他把香菸收回口袋,語氣輕快起來,把她從思路裡拖出,「今晚別亂跑。兩天後月圓,我帶妳去個地方,銀杏脈比妳想像的要容易分辨。」
「有多容易?」她順著他往下問,語氣還帶著警惕。
「像燈在皮膚下亮起來一樣。」他抬了抬下巴,指向窗外天邊的月,「不過別太貪心。那種光只亮一會兒,錯過就要再等一輪。」
——
夜色壓低,街角的路燈時明時暗。她和男子並肩走在長街,鞋底踏過積水的聲音像是在催促。
空氣裡混雜著霉與塵,遠方的犬吠偶爾響起,又迅速被夜色吞沒。
男子一手插在口袋裡,另一手甩著半舊的打火機,火光一閃一滅,像是對緊張氛圍的嘲笑。
「妳知道的,這種人不會乖乖等我們上門。」他懶散地說,卻不斷掃視街邊昏暗的窗影。
她沒有回應,心跳卻快得近乎紊亂。月亮正高懸在屋瓦之上,清冷的光落下,另世界的輪廓顯得銳利。
——月圓之夜。銀杏脈該浮現的時候。
——
為了找到銀杏脈,他們已經暗訪多日。男子帶著她穿過幾個破落的聚落,踩過爛泥與廢墟,向線人買消息。
一次交涉裡,對方試圖坐地起價。男子卻笑了,那笑意輕狂,下一秒「啪」的一聲把短刀插進木桌,刀鋒險些割斷線人的手指。
「少給我繞圈子。是不是有人手臂上,最近浮了什麼奇怪的紋路?」
線人一愣,臉色煞白,嘴唇哆嗦:「你是說……紋身?我、我不知道是什麼,但今晚確實有人被嚇壞了……手上浮了奇怪的、會發光的紋路!」
「位置。」男子的聲音懶洋洋,卻冷得像冰。
「那個男人……他往舊鐵道那邊跑了!」
男子勾起唇角,半是調侃半是命令地對她說:「聽見沒?獵物自己送上門。」
他頭也不回地走在前頭,步伐穩定。
她咬緊牙根,跟了上去。心裡卻愈發複雜:這個男人一邊吊兒郎當,一邊又殘酷果決。她分不清他是在保護,還是在利用。
他們找到那名男子時,對方正躲在廢棄鐵道附近。鐵道旁的荒草被風吹得簌簌作響,她腳步一頓,才發現汗水已經浸透了後背。夜裡悶熱得要命,月光灑下來,卻像白日一樣熾亮。
「喂,」她終於忍不住開口,盯著他筆直的背影,「今晚這麼熱,你為什麼還穿長袖?」
男子沒有回頭。那笑意只是在唇角一閃,沒落到眼底。她還想追問,可就在這時,前方的背影猛地竄動起來,那名壯實的男人正朝隧道口狂奔。
「別跑!」她脫口而出,緊接著被迫全神貫注投入追擊,問題就這樣被懸在了喉嚨口,隨著急促的心跳壓下去。
對方猛地回頭,月光一照,她清楚看見他橈骨上浮現的紋路——一片銀白的銀杏葉脈,鮮明得像烙印。
男子動作極快,揮出鞭索般的鐵鏈,幾乎纏住獵物。
「別跑啊——月光下的銀杏可沒幾個,你這運氣可真好。」他的語氣像在戲謔,眼神卻如同盯緊獵物的狼。
獵物驚慌失措,拼命掙扎,揮舞生鏽的鐵棍反擊。
她上前攔截,卻被重重擊中手臂,疼得倒退一步,手指發麻。
男子冷哼一聲,反手一擊將鐵棍踢飛,迫使獵物連連後退。
「跑什麼?我們只是借你一點命運而已。」
就在這時,那人趁機往後一翻,滾進隧道深處。
——
隧道裡回響著急促的腳步聲。男子追了兩步,卻忽然停下,指尖在空中收了收,像是在計算時間。
下一瞬,他低聲咒罵:「該死。」
她追上去,滿臉不解:「為什麼不追了?」
「妳沒發現嗎?」他抬手指向天空。
雲層遮住了月亮,隧道口一片死黑。
「銀杏脈只會在月光下顯現。進了那裡,他就跟普通人一樣消失。」
她怔住,心口發涼。剛才差一點就能抓到……差一點。
「就差一點!」她幾乎嘶喊。
男子卻笑了,笑意裡帶著一絲不耐與自嘲:「來日方長,跑掉一次算什麼。倒是妳——」
他伸手揉了揉她被鐵棍打紅的手臂,動作輕慢,語氣卻吊兒郎當,「受傷的模樣,還挺可愛。」
她猛地甩開,眼裡閃著怒意。但心口那一瞬的顫抖,卻騙不了自己。
——
那晚,他們一無所獲地回到男子家。燈火昏黃,空氣壓抑得近乎窒息。
忽然,門外響起低沉的笑聲。紅光從縫隙滲入,屋內的影子瞬間拉長。
「好久不見,逃跑的巫女小姐。」
她恐懼的退後一步。
「我給妳的獵物,竟然跑了?」祂的聲音像利刃劃過空氣,讓她渾身冰冷。
男子卻笑著抬頭,明明臉上還有未乾的血痕,語氣卻輕浮隨意:「運氣問題,下次一定。」
「下次?」惡魔冷笑,眼神像火焰般逼近,「巫女的母親,可沒有那麼多下次。」
她心口一緊,臉色煞白。
男子卻側過頭看了她一眼,唇角帶笑,像在安撫,也像在提醒她——這是一場交易,籌碼是活人,失手的代價會很重。
惡魔冷冷丟下一句:「你們要的時間,我還能給。但若再錯失……這巫女的血肉,我將親手收回。」
話音落下,祂化作黑霧消散,空氣裡還殘留燒焦鐵的氣味。
屋裡死寂。
她咬緊下唇,血腥味滿口,身體顫抖不止。
男子卻依舊笑著,慢條斯理地坐回椅子,點起一根煙。
「看吧,妳不想玩,祂也會逼著我們繼續。」
煙霧繚繞,他眼底卻隱隱透著倦意,像是一瞬間掩不住的裂縫。
——
追捕失敗後,城市像被人按了靜音鍵。雨停了幾天,濕氣卻還黏在窗縫裡,像一層剝不掉的皮。她在男子的屋裡住下來——不是定居,更像暫時的停靠。屋內有煙、有酒、有曬不乾的外套和散落的刀鞘;一切都顯得隨便,卻又亂中有序。
清晨,他總比她早醒。她揉著眼睛走進小小的廚房,看見爐台上的鍋子不情不願地滾著水,熱氣蒸得他鬢角碎髮有些捲。他一手撐著流理台,一手搖打火機,火舌忽明忽滅。「妳的胃不認識早餐?」他把麵包扔過來,語氣散漫,「別挑了,能吃就行。」
她白了他一眼,不打算搭話。可他偏要湊過來,伸手奪走她那半塊麵包,一口咬下去,假裝若無其事:「嗯,還挺好吃。」
「……那是我的。」
「妳不是一直嫌難吃?」他說得一本正經,眼底卻全是壞笑。
午后,他會突然提議出門——說是採買,其實像是在巡街。廢鐵、破傘、吱呀的鐵門,他把每處反光、每個能藏人的陰影都記在眼底。走到市場邊,他倚在木棚下,對一個脾氣很壞的線人笑:「最近有沒有人手臂上浮了奇怪的紋?不是刺青,是那種會在月光下自己跑出來的。」線人說辭模糊,他立即伸手握住對方的手腕,力道大的幾乎扭斷,「價錢可以談,耐性不能。」他笑得好看,話卻冷得像冰。線人終於抖著把仍然無用的線索吐出來。她站在旁邊,指尖攥緊衣袖,心底複雜。他總是一邊吊兒郎當,一邊又殘酷果決。
傍晚回到屋裡,他把今日的零散線索畫在紙上,幾筆一連,像把城市的血管拉成一張網。「月圓過後兩日,雲層多,銀杏脈浮現時間會變短。」他漫不經心地說。她抬眼:「你怎麼知道?」他把筆甩到一旁,耍賴似的聳肩:「聽多了就懂了。別皺眉,我不會害妳。」他說話時手往她那邊伸了伸,像要拍拍她的頭,到了半途又收回去,改成取過桌上的傷藥。「把袖子捲起來。」
手臂上的瘀青還沒退,男子蹲在她身旁,手指冰涼,藥水帶著刺痛。
「忍著點。」他頭也不抬。
「這不是你害的嗎?」她咬牙切齒。
男子抬眼,笑得輕佻:「我記得妳是自己衝上去的吧?要不是我擋著,妳現在可能連手臂都沒了。」
她欲言又止,憋著話,最後只化成一聲悶哼。
他看著她沉默,忽然低聲補了一句:「別亂衝。妳不是一個人。」
聲音很輕,輕到像是他自己都沒察覺。
夜深,風從窗縫滲進屋。他通常坐在窗邊,半躺在舊沙發上,指間轉菸。她睡不著時,就看見他的側臉,被街燈切成兩半——一半是吊兒郎當的笑,一半是遮不住的倦。她偶爾會在夢裡驚醒,聽見自己的喘息像在水裡掙扎。那時他會過來,什麼也不說,把一件乾的襯衫丟在她身上:「蓋著。」她抓住襯衫的邊,鼻尖鑽進衣領裡的溫熱和淡薄香味,心裡某個硬邦邦的角落,忽然鬆了一點。
第二天午后,下了一場短而狠的暴雨。窗戶漏水,水珠沿著裂縫滴落,他搬來一個盆接水。她打開衣櫃拿毛巾時,指尖碰到衣桿末端那個小螺絲——上一次,她躲在這個櫃子裡,隔著門聽他和惡魔交鋒;她的呼吸像在水裡,而他站在外面,背挺直得像一面牆。她吸了口氣,把門關上,毛巾遞給他。他單手接過來,隨手又把毛巾往她頭上一丟,邊擦邊說:「妳這副狼狽樣子,我要是不看著,惡魔都不稀罕下口。」她把毛巾拿下來:「閉嘴。」他笑,退後一步,兩指在空中做了個打結的手勢:「知道了,縫上。」
他偶爾會外出很久,晚些才回。她問去哪裡,他總含糊其辭:「賭一把。」她不追問,卻在他換下的外套上看見新的泥痕和煙灰。某一晚他回來得更晚,掌心有擦破的血痕。他把手藏在身後,笑得跟往常一樣:「路不好走。」她把藥盒扔到他懷裡:「把手伸出來。」他故意拖延,直到她瞪過去,才乖乖伸手。她替他清理傷口,他低頭看她,眼裡那一瞬的柔軟,像是被雨打散又倔強黏回來的火。
夜裡,他坐在窗邊抽煙。煙霧繚繞間,他會忽然開口,語氣輕挑:
「妳記得嗎?上次我差點被掐死,就是這隻手——」他握住她的手,指腹還有她施術時留下的痕跡。
她一把甩開,握緊拳頭,心底發緊,不知該如何反駁。可他卻笑了,指尖敲著窗台,「還好吧,妳最後沒真的下手,不然就沒人陪妳找銀杏脈了。」
話是戲謔的,可那一瞬,他眸底的光收斂,只有淡淡的寂靜。
有時候,他會突然流露出溫柔。
她晚上做夢,夢見地窖的黑暗與惡魔的低語,渾身冷汗驟下。醒來時發現自己蜷在床角,被外套蓋住。男子正坐在不遠處的椅子上,假裝打著盹,指尖卻還捏著一根點燃的菸。
她小聲問:「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一直都在啊。」他睜眼,嘴角勾起一抹笑,「誰叫妳睡覺喜歡哭得這麼大聲,吵得我想睡都睡不著。」
她臉一熱,卻看見他眼裡的疲憊,沒有再反駁。
有時候,男子會突然提到過去。
「妳記得嗎?那晚爆炸之後,我找妳找得快瘋了。」
「……」她握緊拳頭,腦子裡浮現煙霧與血跡的場景。
「滿地的血和灰,我還以為妳被炸成渣了。」他笑著說,聲調卻沙啞。
回憶浮現。那是她第一次在瀕死時,被他硬生生拉回。
可同時,她也記得——牆角那場強硬的吻,他用那樣的方式把惡魔的血渡進她體內。救贖和侵奪混雜在一起,讓她分不清自己該感激還是該憎恨。
男子似乎看穿了她的矛盾,低聲笑道:「要是真想害妳,我當時就放手了。」
話是玩笑,卻輕輕用指尖撫過她的髮尾,動作溫柔得不像話。
兩人也會吵。她主張今晚再出門踩點,他說今天忌出行。她不服:「你也會看日子?」他挑眉:「我會看妳。」話一落,他自己先笑了,笑裡帶點戲弄。她臉微紅,轉身去收地圖。他看著她的背影,忽然收了笑,把外套披到她肩上:「風大,別逞強。」
某一日薄暮,他讓她上樓頂。風把晒衣繩拉得緊緊的,天光在鐵皮屋頂上鋪開一道淺白。他站在她身後,握住她的手腕,把她帶到水塔的陰影下。「站這裡,視野比較好。」他說著退後一步,注視她在光與影之間移動。她站著不動,心跳卻在他視線中越跳越快。「別看我。」他說。她偏偏看了他一眼。他嘆氣,走過來,俯身在她耳邊,聲音低得像夜潮:「看前面。」她乖乖看前面,卻渾身發燙;他似乎也愣了一瞬,抬手想拍她的後腦勺,最後只把手落在她肩上:「不錯。」
日子就像這樣往前挪,沒有真正的平靜,也沒有真正的危機。偶爾他會說起那晚的郵輪——她撿拾核心時,他把她扔進冰冷的海水;也會提到審判室——那第二下錘音把她敲成白紙,而他在窗外,破窗踢到骨節開裂。她聽著,不知該怎麼接,只好去倒水,讓杯口的蒸氣遮住眼裡忽明忽暗的東西。
又一個夜晚,風把窗簾吹起來,牆上的影子搖來搖去。她睡不著,拉開房門去廚房找水。剛走到走廊拐角,他像從影子裡長出來,一步擋住她。她嚇得後退,背貼上牆。牆冰得像剛下過雨,他整個人往前,沒給她留下退路。
「你——」她剛出口,他的指尖已叩在牆面,將她圈住。不是粗暴,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氣場。距離近得她數得出他睫毛的影子。她想偏頭,他順勢把臉湊近一寸,氣息擦過她耳際,帶著熱:「乖一點,別亂跑。」他停了一拍,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像是故意,尾音壓低、曖昧得幾乎能把人燙出血來,「能碰妳的,只有我一個,就算惡魔還是什麼人也一樣。聽懂了嗎?」
她整個人像被火烙了一下,支撐在牆上的指節泛白。她想推他,手掌才抬起半寸,他已把那手扣住,掌心與掌心相貼,熱得她七上八下。他看她,笑意淡淡,像在逗弄,也像在承諾;視線又沉下去,像要把她整個人打包收入袖裡。她咬住唇,耳根發燙,卻沒再躲。
他終於退開一步,像是適可而止,把姿態收得乾乾淨淨,只留一句:「水在第二層櫃。」轉身離開時,還好整以暇地替她把走廊的小夜燈按亮。燈光落在地上,拉出兩道長影,像是親密的貼在一起。
次日黃昏,他揹著空網袋和一卷路線圖回來,鞋跟一勾把門帶上,語氣跟往常一樣散:「晚點雲會開,月會出一刻。」她抬頭,他看她一眼,笑得有點壞:「去不去?」她沒問他為什麼知道,只把外套抓在手裡,點頭。
他走在前面,袖子長得幾乎要垂到指尖,走動時輕輕晃蕩。他替她推門、替她擋風,過窄巷時順手牽了一下她的手腕,又在拐角處鬆開。她被他的節奏牽著走,心跳一下一下跟著他落地的步伐。城市在夜裡靜下去,雨水留在路邊的水窪裡,把月亮切成碎片——雲果然開了一線,銀白的光把舊鐵道遠處的牆面刷出淡淡的輪廓。她抬眼,看見他側臉的弧度,忽然明白:他不是從容,而是在賭。他把所有不確定,包在吊兒郎當的一句話裡;把所有的急切,藏在「別亂跑」的手心裡。
她跟上去,沒有再問。獵場會再開、惡魔會再來、風浪還會把世界顛倒,但在月光拉長的影子裡,她知道自己此刻沒有落單——哪怕只是片刻、哪怕下一秒就得拔刀,他已經在她側邊,肩線緊實,步伐穩,像一面移動的牆。
他回頭,向她挑了挑眉:「走吧。今晚,別再讓獵物跑了。」
她應了一聲,把外套勒緊。兩道影子並在一起,沿著牆壁晃動,向著月光最亮的地方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