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日我乘搭巴士到中環看多啦A夢,上了巴士以後,有個手推車放在輪椅位置,觸發一連串故事,令我有感而發。
大家會不會害怕與人衝突?
在於筆者來說,我不會輕易和陌生街上遇到的人產生衝突,但奈何自使用輪椅以後,與路人產生的衝突的機會會增加。在香港狹窄人多的街道上,突然一個龐然大物在行走,佔用的位置比較大,而且有些位置不方便輪椅上落,例如有一台階、月台與車廂中間的空隙卡住了輪椅的前輪、出入升降機或者商場玻璃門,很多時都需要人幫助,在我的觀感來看,出門多數都會遇到樂於助人的市民願意幫助我,或者扶着門讓我先行,但未必每一個人也體諒,有些人會認為我阻礙了街道,有時還會發表一些不太友好的言論。他們不會當着我的面罵街,但會在背後和夥伴討論,然後故意讓我聽到。多數我都置諸渡外,不理會他們,不會和他們爭執。他們只是我出外遇到的一些無謂人,經過今次衝突之後,我並不會再和他見面。這事件只是我的人生長河上一顆微塵,日子還有那麼長,為什麼要執着於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呢?所以多數都裝聽不見,但心裏並不是如此豁達。可能我遇到10個和善助人的市民,就會遇到兩個不能包容我、態度惡劣的路人。這個「好人」與「壞人」的比例是5:1,這裏會根據你在香港哪個地區使用輪椅,人們的包容程度也不一樣。因為住在大西北的關係,我多數都會在屯門活動,而屯門大多數人在我有需要時,願意主動幫助我,人們和善的態度和我對環境的熟悉感,令我感覺良好。每次出外都覺得世界真美好,人性也不是那麼邪惡。
但這次我到中環看多啦A夢遇到的人,都沒有人幫助我。他們都繁忙地行走,而中環可能因為地段昂貴和沒有多少輪椅人士行走,道路繁忙,而且發展得很早,當時發展設定並沒有考慮無障礙設施。我們在力寶中心下車,要經過金鐘夏慤道麥當勞附近的行人路才能夠乘搭升降機上天橋,再步行到海邊。但是力寶中心的下車處行走到夏愨道麥當勞的路上,並沒有完善的無障礙設施,有好幾次我也要下輪椅扶着媽媽的手步行,穿過道路之間車路與行人路的一級。當時也有市民經過,但也沒有人主動幫忙,可能他們也非常忙碌趕時間做自己的事。今篇文章並不是控訴中環人的冷淡,而是我乘搭的那架巴士上,女司機處理輪椅座位被手推車佔用的態度,也令我印象深刻想和大家分享。
話說我上車的時候買餸用的手推車佔據了輪椅位,因為規定是輪椅人士優先,所以手推車的主人應該要把它收起,帶到自己的座位附近。但當巴士司機幫助我上車以後,手推車的主人並沒有出現把它收起。然後女司機就大嗌這個是誰的手推車?她把手推車帶到不同乘客面前,問是不是他們,又走到樓上問手推車是誰的。期間因為女司機離開駕駛位置到處詢問別人,巴士的大門早已為我而打開,乘客亦魚貫上車,只是因為女司機並不在座位上,她其實沒有辦法確保每一個人都有拍卡。在看着別人拍卡和為我爭取輪椅位置,她選擇找出手推車的主人。本來是個簡單的步驟,豈料手推車的主人並沒有認投,結果司機在上層的樓層詢問不果,又再到下層的後排逐個詢問。司機在發現手推車的主人不在下層之後,就把車帶到上層說:「這個手推車要拿開,因為有輪椅客使用。」然後還是沒有人認投。反覆來回幾次之後,發現手推車的主人在上層。是個中年男人,從頭到尾也沒有說過話,在我看來是他完全不表態,逃避這個責任龜縮了。女司機找到手推車的主人就說:「都說了好幾次,阻礙了整車人,離晒譜。」氣沖沖地從上層走下來。
對於這種正面衝突,我深表敬意。就是一個自私的人,不主動去負責自己的責任,連累一整車人的進度。但司機也毫不為縮。正面地去衝突。比起標準地坐在駕駛位置上,看着乘客逐個逐個拍卡上車,她更執着地為我爭取輪椅位置。
有時別人做什麼我們並不能控制,多數這些時候,我也會避開固執和恃老賣老的人相處,我認為在這個短暫的相遇裏,我無法透過講道理,把他們教化,我習慣避開和不認識的人發生爭執,他們並不值得我大動肝火地說道理。這樣的做法看似和善,實際是不想讓自己傷神。
然後下車以後,我跟女司機道謝。再跟我媽說覺得你可以和她當朋友,因為我媽媽也是一個容易對不公正的事和人爭執的人。昨天我就問她,你喜歡和人發生衝突嗎?媽媽說她很樂於和人衝突。如果有些人很可疑的話,或者做出不合常理的事,她都會挺身而出。有好幾次我乘搭擠迫的輕鐵時,她也會從旁協助之餘,也大聲地站着的乘客讓一讓路,借過一下,小心被輪椅撞到。如果別人頑固地不離開本來安放輪椅的位置的話,媽媽也會急速和緊張地叫其他人讓開,這些時候我都擔心媽媽會不會和人發生爭執,因為如此緊張的情緒不是一個和善的印象。但現實是那些人最終也會讓開(我並沒有留意他爽不爽),然後不知道是不是被媽媽的氣場壓到,變得不敢說話,沒有反駁,沒有爭執,如果他們沒有離開,讓開我駛進輕鐵的輪椅位時,必定會把他們撞到。
撞到他們是我的責任,因為是我撞到的,但是他們不讓路,理所當然地站着而受傷,就是他自己虧蝕。本來我並不喜歡衝突,但無可奈何地,我要使用輪椅,只要到街外,我就一定會有和其他人相遇而有讓路借過的時候。我不能再像以前一樣躲避着衝突。因為使用輪椅的緣故,我就是這個社會上和別人與眾不同的存在。但貿然和其他人衝突,當然一定會損害自己的精神。因為使用電動輪椅,自己出門的機會變多了。有時也會聽見別人對我不包容的情況,他們是直接用口說出來。但往往我都害怕衝突,我亦覺得自己使用電動輪椅是個龐大的物體,所以有所虧欠。
我會和別人衝突的時,是當我和對方已經成為可以溝通的朋友,但在相處時我並不感到舒適,就會事後直接把問題說出來,這些正面的衝突,可能會攻擊到對方弱點,一些他們不想面對的事。他們想着:「原來你是這樣看我,我們心意並不相通。」在雙方都有自己的見解時,並不能得到共識。大家都沒有要改變或者維繫對方的動力。原本避免衝突的我,在與朋友日常溝通時,順着他們的方向,沒有表露出自己的態度,到最終關頭,按捺不住時才說出他們不曾知道,我的不滿意。可能中間的落差太大,一個和善、願意服從的健談者;變成一個充滿主見,棱角分明的人。我直接和他們衝突過以後,能夠保持聯絡的也是少數。可能並不是多數人也願意接受這樣的衝突。就算聽過後也不樂於改善。
我想還是要向媽媽學習,在遇到需要表達自己意見時也敢於衝突。慢慢地讓對方知道我的界限、我的底線。不過這道理說來容易,執行上來時還是困難,始終人生活在社會上,社教化下,很難直接主動表達不滿而衝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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