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鮮為人知的英國金屬加工廠的意外出售，在高科技供應鏈中引發軒然大波。這筆交易價值約2.2億美元，其中1億美元現金加上674萬股美國稀土公司（NYSE：USAR）的股票（以當時的市場價格計算）。美國稀土公司是一家致力於從礦場到磁鐵一體化的供應商，上週同意收購英國的Less Common Metals（LCM）。LCM或許並不家喻戶曉，但在關鍵礦產領域，它卻是中國以外唯一大規模生產稀土磁性金屬和合金的知名企業。這筆交易被譽為電動車和國防磁鐵西方供應鏈邁出的重要一步，同時也引發人們對本已脆弱的產業可能出現新的瓶頸的擔憂。
彌合稀土領域的關鍵缺口
LCM在英國柴郡經營一家規模不大但佔地67,000平方英尺的工廠，但其產能填補關鍵空白，該公司專注於將稀土氧化物轉化為製造強力永久磁鐵所需的金屬和特殊合金，這些釹鐵硼磁鐵（NdFeB）是電動汽車馬達、風力渦輪機、飛彈導引系統和智慧型手機等各種設備內部的微型「主力軍」。這是一個複雜而精細的過程，除中國以外幾乎沒有其他企業能夠將其商業化。事實上中國佔全球約90%的稀土加工量，主導著磁體生產的各個環節。西方國家已將這種依賴視為戰略弱點，從華盛頓到布魯塞爾，各國政府都在競相重建獨立的供應鏈。對美國稀土公司（USAR）而言，收購LCM是其建構完全本土稀土生產體系的「大膽而具有變革意義的一步」。這家總部位於德州的公司，擁有德州的Round Top礦床，並在俄克拉荷馬州斯Stillwater市建造一座佔地31.1萬平方英尺的磁鐵工廠。而它恰恰缺乏LCM的專長：生產用於製造這些磁體的稀土金屬和合金原料。這項收購將使USAR能夠把LCM的帶材鑄造技術和專業知識轉移到俄克拉荷馬州的工廠，從而「幾十年來首次」在美國本土建立稀土金屬生產。理論上講一旦所有環節都到位，從礦山到磁鐵的一體化最終可能在美國成為現實，這是自1990年代Magnequench和其他美國磁鐵製造商屈服於海外生產以來從未出現過的景象。雙方官員都將這筆交易描述為增強西方韌性的雙贏之舉。該計畫不僅旨在滿足USAR自身的磁鐵生產需求，該公司表示，還將擴大LCM在英國的業務，為歐洲盟國市場供應稀土，為北約工業提供合金和磁鐵的替代來源。時機值得關注：中國近期收緊對某些稀土（例如用於製造耐熱磁體的重元素鏑）的出口管制，這提醒世人地緣政治因素很容易導致供應中斷。從這個角度來看，建立強大的美英稀土聯盟或許是應對中國影響力的及時反制措施。艸對新瓶頸的擔憂
儘管投資人對USAR的收購消息歡欣鼓舞，但一些業內專家仍持謹慎態度。資深稀土分析師、關鍵礦物學會（CMI）聯合主席Jack Lifton警告說，將LCM整合為垂直整合的單一企業可能會使其他西方磁鐵製造商陷入困境。在此之前LCM一直是獨立的供應商，也是中國以外客戶重要的「中立」磁鐵合金來源。例如德國真空熔煉公司（VAC）正在南卡羅來納州建設一家由五角大廈支持的磁鐵工廠，該公司曾考慮從LCM採購合金產能，但該計劃的未來尚不明朗。如果LCM的產量優先供應USAR位於俄克拉荷馬州Stillwater的磁鐵工廠，那麼像VAC這樣的競爭對手可能會面臨更嚴格的非中國金屬和合金供應。Jack Lifton警告說，雖然國防相關的磁鐵需求可以透過補貼獲得滿足，但這僅佔總需求的「大約5%」。其餘95%推動清潔能源經濟發展的電動車、風力渦輪機和電子產品，仍完全依賴中國或中國擁有的供應鏈。換句話說，LCM的交易或許能幫助一家美國公司擴大規模，但它本身並不能解決西方更廣泛的磁鐵供應短缺問題。事實上這種情況頗具諷刺意味，美國國防部本身就曾資助VAC磁體項目，並且一直鼓勵LCM公司擴建以支持該項目。如今美國國防部規劃人員面臨著一個前景，他們原本指望的唯一一家西方合金生產商已被另一家企業收購，而這家企業可能不會與所有收購者共享其產品。收購完成後華盛頓可能不得不緊急尋找替代方案，能否從零開始建立另一家稀土金屬工廠？或許可以，但這並非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美國公司MP Materials（NYSE：MP）正在加州重啟Mountain Pass礦，該公司雄心勃勃地計劃向下游金屬和磁鐵領域拓展，但其相關能力仍在發展中。正如Jack Lifton今年稍早所指出：「短期內，西方沒有面向消費市場的運作或切實可行的稀土金屬或磁體工廠」即便發生此次收購，這一現實也並未發生根本改變。此外，LCM的出售也突顯非中國供應鏈的分散性和不成熟性，LCM的前所有者Grant Smith與印度礦業公司VV Minerals的合資企業一直難以擴大英國工廠的產量並實現持續盈利（據一位內部人士透露，該公司當時的產能利用率僅為50%左右，並且「虧損嚴重」）。LCM甚至宣布計劃在2027年前在法國新建一座價值1.1億歐元的合金工廠，並與一家法國回收商合作，以增強歐洲磁體生產的獨立性。但融資一直是個難題，截至今年夏天，該專案的最終投資決定仍懸而未決。透過出售給財力雄厚的USAR（該公司估值近10億美元，並獲得機構投資者的支持），LCM獲得升級和擴張所需的資金。從這個意義上講，有人認為這筆交易將釋放LCM的潛力，最終讓這家潛力股公司獲得應有的投資，而不是像一位澳大利亞稀土企業高管打趣說的那樣，讓它「勉強維持運營」。純粹從營運角度來看，USAR的資源可以將LCM打造成它一直以來都具備實力的強大供應商。肅
平衡安全與競爭
LCM的收購突顯當今供應鏈安全發展過程中一個更廣泛的困境。一方面整合可以加速進步，像USAR這樣雄心勃勃的公司收購LCM，將打造一個垂直整合的產業領導企業，甚至可能挑戰中國市場的主導地位。誠然，這筆交易為西方稀土產業注入新的希望，人們感覺一條完整的供應鏈（從德克薩斯州的礦石到英國的合金，再到俄克拉荷馬州的磁鐵）終於正在成形，但整合也可能扼殺競爭與合作。美國和歐洲其他潛在的磁鐵製造商現在少一個可以合作的獨立供應商，政府的政策也需要做出調整。如果政策制定者希望培育多條並行的供應鏈（以避免單一故障點），那麼LCM的出售可能會使產能集中在少數人手中。
當然對於這筆交易的雙方來說，結果幾乎毫無懸念。USAR獲得一項關鍵技術，並在歐洲站穩腳跟；LCM的賣方則獲得豐厚的回報（據報道各方利益相關者將瓜分約2.2億美元）。而其他行業參與者則必須應對新的現實，如果USA Rare Earth能夠成功無縫整合LCM，並在2026年前大幅提升磁鐵產量，這將是關鍵礦產供應鏈回流進程中的歷史性成就。每年數億塊釹磁鐵可能會從俄克拉荷馬州運往底特律和雷神公司，這在幾年前是聞所未聞。但如果這些磁鐵僅服務於USAR自身的客戶，那麼整個生態系統可能並不像宣傳的那樣「安全」。最終，西方需要的或許不只是一個垂直整合的龍頭企業，而是多個稀土金屬和磁鐵的來源，才能真正擺脫對中國的依賴。
在Jack Lifton的精闢見解中，美國稀土產業的復興不僅取決於大膽的收購。它還需要培養人才和創造競爭環境，以維持供應鏈的長期穩定。收購LCM是朝著正確方向邁出的重要一步，但這並非萬靈藥。它只是華盛頓和產業戰略家一直在努力拼湊的拼圖中的一塊，一種從零開始重新打造我們自己的磁鐵的方法。然而最終的圖景仍在建造中，當西方各國政府和企業思考下一步行動時，LCM的案例提醒我們，確保供應鏈安全有時意味著壟斷市場。蕭
BY Tracy Hughes
美國稀土公司（NYSE：USAR）、MP Materials（NYSE：M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