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場餐酒會的光

那場餐酒會的光

十一月的台北,雨落在玻璃窗上,像流動的詩行。

她站在餐酒會的落地窗前,手裡的香檳映著昏黃的燈光。窗外的城市朦朧成一片水墨,而她的心,也像那片模糊的風景。

她看著杯裡的氣泡,一顆一顆消失。

「你在看雨,還是在看自己?」

聲音溫柔,帶著一點笑意。她轉頭,是個眼神很乾淨的男生。

「我⋯⋯」她笑了笑,「我在想,為什麼連香檳的氣泡都比我有活力。」

他也笑了,「那是因為妳把它握太久了。有些東西,握得越緊,越容易失去原本的樣子。」

她一怔。

他看著窗外,語氣很輕,「包括妳自己。」

不知道為什麼,這句話讓她鼻子一酸。她深吸一口氣,「你會不會覺得,有時候再怎麼努力,都好像不夠?」

他轉過頭,看著她的眼睛,「那是因為妳在為錯的人工作。」

「什麼意思?」

「為善用妳的人工作,」他說得很慢,每個字都很清楚,「不是為消耗妳的人證明什麼。能看見妳價值的人,不需要妳委屈求全;不在意妳付出的人,妳做再多也是白費。」

她愣住了。這麼簡單的道理,她怎麼從來沒想過?

「可是家人⋯⋯」她猶豫了一下,「他們總是說我應該⋯⋯」

「家人,」他打斷她,聲音依然溫柔,「應該是輔助妳的,而不是牽絆妳的。真正愛妳的人,會希望妳飛得更遠,而不是把妳困在他們的想像裡。」

她的眼淚差點掉下來。

他遞給她一張紙巾,「至於感情⋯⋯」

「我不想說感情了,」她苦笑。

「那就聽我說完,」他的語氣更輕了,像是怕驚擾了什麼,「對的人,會讓妳變得更好,會讓妳想進步。不是因為妳不夠好,而是因為他讓妳看見,妳可以有多好。」

她看著他,心裡有什麼東西碎掉了,又有什麼東西重新長出來。

她苦笑了一下,在內心想著「為什麼你說的話,好像能打開我心裡那些自己都忘記打開的鎖?」

是啊,我本來就很棒的啊⋯⋯

他眼睛笑了,那笑容裡有光,「跟我去吃一下東西,我餓了。」

窗外的雨聲變小了,遠處傳來聖誕歌曲的旋律。

她擦了擦眼角,「我們⋯⋯還會再見面嗎?」

他想了想,「下個月我有協辦一個聖誕派對,還蠻有質感的。」

「聖誕派對?」

「嗯,」他眼裡有點調皮的光,「我想看看能不能把一場商業活動,變成一個對的人都會幸福快樂的夜晚。妳想來看看,我怎麼幫廠商把活動變得更有趣嗎?」

她笑了,這次是真的笑了,「好啊。」

他們加了好友。

他說:「人生苦短,妳要記得,以後都和對的人分享就好。」

她點點頭,已經在期待今年真正的聖誕派對。

走出餐廳的時候,她看見玻璃窗裡自己的眼睛,也開始有光了。

她知道,也許他們會在聖誕夜再見,也許不會。也許他會繞世界一圈,也許她也會。

但無論如何,今晚這些話,已經刻在她心底最溫暖的地方。

那些智慧,那些溫柔,會陪她走很遠很遠。

也許是一輩子,也許是生生世世。

冬天的台北,雨裡有光。

她終於記起來,她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