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根川商店街的月光與影子-第十二章、為這份勇氣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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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大開車送我們回家。一路上,我試探著問他:苑生的死,真的是意外嗎?
他沉默了很久,只說隔天在咖啡廳再談。
隔天見面,他直言收購案只是掩飾,真正的推手是陳院長——覬覦羽根川商店街,以及背後來路不明的資金。
苑生早已察覺並想阻止,才因此擋了人家的財路。
他把手機推到我面前。螢幕上唯一的監視畫面裡,黑暗路口的撞擊瞬間,尾燈閃爍間映出一個模糊的『5』
那是苑生死亡唯一留下的線索,也證明有人刻意掩蓋調查。
臨走前,他將一罐辣椒噴霧塞到我手裡,要我務必要活著,把苑生未竟的事完成。
然後,他像隨口般地補了一句——昨晚送我和蛋頭回家的,是市川交代的,只是要他別讓我知道。
那一瞬間,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意在心口竄開,久久不散。

第十二章、為這份勇氣而生

背著熟睡的蛋頭走在回家的路上,他的臉因白天曬太陽而泛著紅,頭靠在我肩膀上,睡得東倒西歪。雖然能感覺到他鼻涕胡蹭在我的衣服上,有點黏,也有點癢,但那張睡得滿臉通紅的小臉,讓我不忍心吵醒他。

我輕輕調整步伐,讓他靠得更穩些,嘴角不自覺揚起,輕聲哼起一首歌:「月亮高高掛,像高塔指引迷途羔羊……星星靜靜閃爍,像燈照亮我回家……」

那是苑生以前背著我時,常唱的歌。

我記得那天晚上,我一個人偷偷跑去海邊抓螃蟹,結果腳被礁石劃破,血流得一塌糊塗,還硬是嘴硬說不痛。

他背著我,氣歸氣,嘴上還念著:「你是想嚇死誰啊,臭小鬼!下次再偷跑去抓螃蟹,我一定用繩子把你捆回來!」

但腳步一點也沒慢,反而還故意抖了抖背,像是要讓我知道——他是真的在生氣。

「不敢了。」我小聲回。

「腳還痛嗎?」

「你唱歌給我聽,我就不痛了。」

他就這樣邊走邊唱,低沉而溫暖的聲音,隨著夜風與海浪聲一同湧進我耳裡。那一刻,我像回到了安全的港灣,什麼痛都不再重要。

「苑生,你的背好高喔。」那時我趴在他背上,偷偷說。

「那是因為你太矮。」苑生一邊笑罵,一邊把我往上托了托,手卻不自覺收緊了些。

「我才不矮,是你太高。況且我還在長高,你等著瞧。」

如今回想,我也不知道現在的我們到底誰比較高——只是在心底,忍不住苦笑了一聲。

我低頭瞄了眼背上的蛋頭——和我當年比起來,這孩子算乖得可以了。那時候的我才叫皮,說衝就衝、說摔就摔,還死不認錯,一臉理直氣壯。

可我卻能理解苑生當時的那種矛盾心情——嘴上兇,心裡軟,責備和溫柔摻雜成一種說不清的牽掛。

「蛋頭啊……以後你也要學會背起重要的人喔。」我輕聲說,不指望他聽得見,只是對著夜色說。

我走在夜色中,感覺背後有腳步聲與我同步。心頭一緊,猛地回頭張望,卻只看見空蕩蕩的巷口與微微搖曳的路燈。

我不安地加快腳步。

這時,一輛車緩緩駛過我身旁,在前方停下。車門打開,走下來的是葛大。

我不禁鬆了口氣,語氣裡透著一絲驚慌:「葛大,別這樣嚇人啊。」

他皺了皺眉,掃了我一眼:「怎麼了?你大半夜背著蛋頭在外頭亂晃,發生什麼事了?」

「我們剛剛在市川那邊吃完飯,正準備回家。」

「千柿又上全天班了吧?」他一邊說,一邊從口袋掏出手帕,細細地幫蛋頭擦鼻涕,動作俐落得像早就習慣照顧他似的。

這孩子,真的像鎮上的共養孩子——誰都會順手照料上一把。

「上車,我送你們回家。」

蛋頭斜躺在我腿上,睡得很沉,呼吸輕輕的,像隻熟睡的小狗。

車窗外的景色靜得可怕,整條街空無一人。要是在大都市,這種時間——晚上九點,街上才正要熱鬧起來。可這裡,卻像早早被掏空了所有活力。

駕駛座的葛大雙手握著方向盤,肩線微繃。

「葛大,你不是早下班了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今天凌晨,市川報案說有人在街上放毒餌,想毒死流浪貓。我不放心,就來附近巡巡,看有沒有可疑人。」

我低頭撫摸著沉睡在我腿上的蛋頭的頭髮,心裡忽然浮出一個問題。

「葛大,我想問你一件事。」我壓低聲音,怕吵醒蛋頭。

他透過後視鏡瞄我一眼,勉強笑了笑:「怎麼突然這麼正經?」

「苑生……他生前也在維護羽根川商店街,對吧?」

鏡子裡,他的目光瞬間變得銳利。「為什麼這麼問?」

「他不可能眼睜睜看著自己長大的地方被開發商拆掉──他就是那種人。」

車內陷入短暫的靜默,只剩引擎的低鳴。終於,葛大開口,「他不只為商店街奔走,還很積極在保護育幼院的孩子……」

我立刻追問:「那他的死,真的是單純的車禍嗎?」

車廂裡的氣氛頓時冷了下來。夜光劃過他的側臉,我看見他下顎微緊。

「你現在的沉默——是被我說中了什麼嗎?」我盯著他問。

「矢渚,這件事還在調查中,我不能說太多。」

我往前探身,情緒掩不住激動:「調查什麼?你們發現了什麼?葛大,你說話啊!」

葛大深吸一口氣,手指在方向盤上重重敲了一下,像是衡量該不該繼續。

「我真心勸你離開這裡,越早越好。」

我咬著牙:「我要聽的不是這個。」

「那你到底想聽什麼?」他語氣裡帶著不耐與壓抑的怒意。

蛋頭被我們的聲音吵醒,揉著眼睛抬頭看我們。

「哥哥……葛叔叔,我們要去哪?」

葛大語氣平穩地回答: 「回家,蛋頭,送你們回家。」

之後的車程裡,我們誰也沒再開口,氣氛像被一層薄霧籠罩,黏稠又沉悶。

抵達我住所時,我正要下車,葛大忽然叫住我:「矢渚。」

「你別衝動了,你還不明白,這裡牽扯的事情,不是你一個人扛得起的。」

「我扛得住!我早就不是那個只會讓你追著跑的小鬼了。」

他遞給我一張名片,指尖一觸即收,但下一秒卻突然伸手,用力握住我的手腕。那力道不重,卻帶著某種警告意味。

「想知道的話,就明天十點,來這裡找我。」

回到家,蛋頭像突然充了電,一路精神抖擻,嘴巴停不下來,開始滔滔不絕地講起關於小狗的各種事——

「你知道嗎?狗狗也會打噴嚏耶,還會打呼,好像小豬喔!」

「我還看到一隻狗會搖屁屁跳舞,牠一定很快樂對吧?對吧哥哥?」

我坐在沙發上,頭點著點著快垂下來,眼皮直打架,只能勉強應付他:「嗯……嗯……真的哦……」他完全沒發現我快睡著,還用小手推我臉:「你有在聽嗎?你知道小狗如果舔你腳趾,是在說喜歡你嗎?是老師告訴我的!」

我終於明白千柿說的那句話——

「蛋頭話很多喔,記得備好耳朵。」

真的不是開玩笑的。

─────── ✧ ✦ ✧ ───────

清晨的海霧還沒散盡,陽台外的空氣帶著潮味。廚房裡傳來油煎培根的滋啦聲和咖啡豆研磨的低鳴——千柿和沁水忙得熱火朝天,餐桌一下子就擺滿了熱氣騰騰的法式吐司、煎蛋和味噌湯。

客廳沙發上,我一夜沒闔眼,整個人昏昏沉沉。高誠端來一杯黑咖啡,玩笑似地晃在我面前:

「昨晚體驗到蛋頭的話多攻擊,如何?」

我苦笑接過杯子。「我不討厭狗,但我居然夢到被一群狗追,還全長葛大的臉——恐不恐怖?」

高誠大笑得差點端不穩咖啡。「這什麼鬼夢!」

我抿了一口咖啡,目光朝陽台示意。「過來一下。」

兩人走到陽台,外頭還傳來蛋頭叽叽喳喳講小狗故事的聲音。海風拍在欄杆上,發出低低金屬顫鳴。

「我想知道——苑生的車禍,到底怎麼回事?」

高誠眉頭微挑,像早就等我開口,卻依舊沉了幾秒才說:

「你終於問了,我還在想你會多久才開口。」

他停住,瞥我一眼。

「他那晚下班後,照例沿海堤騎回鎮上。警方報告說,在盲灣路口被一輛車撞上,可那輛車沒開頭燈,監視器抓不到車牌。而且…」

「而且什麼?…」

「案發地本來燈就不多,那天路燈還剛好故障。警方調了附近另一支監視器,畫面裡只看到遠光燈一閃而過的影子,車型都辨識不出來。他們說這只是意外。」

海風從陽台湧進,撩起我領口的襯衫角,空氣潮濕黏膩,我卻感到冷意從腳底竄上來。

「這也太巧合了吧?車沒開燈、監視器沒拍到車型、路燈還故障……他是死在計算裡嗎?」

「所以他車禍不是意外,而是被人盯上?」

高誠低聲說:「沒證據。葛大這陣子也一直在查,但還查不出什麼。

「你也知道葛大的個性,硬得很,老是跟上級硬碰硬。對他想查的資料,上面能卡就卡,能拖就拖。有時連進檔案室都要三天五天的公文批核。」

「而且他查的案子,常踩到不該踩的人。這次的事…又涉及苑生,他一定更想破案,就算頂著壓力、知道自己會被釘,也不會停下來。」

我知道,葛大在警局的日子,從來不是順風順水。

他不是不懂規矩,而是覺得,如果警察只懂得看誰的眼色行事,這身制服就失去意義。可這份執拗,也讓他在警局成了孤軍作戰。

我死死盯著前方,聲音低啞卻帶著血腥的決意:「但害死苑生的人,至今逍遙法外——」

「這件事,我會記到死。下了地獄,我也會變鬼,把他一寸一寸撕碎。」

「冷靜點。」高誠開口。

「叫我怎麼冷靜?」我猛地抬頭,像是要撕裂空氣般吼出聲,「苑生就這樣死了,你叫我怎麼冷靜?」

我彎著身,雙手緊緊摀住臉。嗓子裡溢出的聲音低啞而顫,情緒像決堤的海水猛然湧現——壓抑太久的痛在此刻全數潰散,混著憤怒、自責與無能為力,一點一滴洇進胸口。

高誠只是輕輕拍著我的背,沒說一句話。手掌的力道不重,卻像在替我擋住什麼,讓我有個地方可以暫時崩潰。

沁水走了過來,「早餐好了,你們怎麼了?」

我沒回答,低頭從她身旁走過,腳步有些快,像是想甩開什麼。

沁水轉頭對高誠低聲問:「他知道了嗎?」

高誠點了點頭:「他選擇留下來了。這件事,遲早都得面對。」

─────── ✧ ✦ ✧ ───────

我穿過鄰鎮那座人聲鼎沸的大型賣場,沿著擁擠的美食街一路走到角落的咖啡廳。玻璃門內燈光昏黃,與外頭喧鬧形成隔絕。

葛大已經坐在靠窗的位置,背對著熙來攘往的人潮,雙手環胸,神情嚴肅地等著我。

「才過一晚,你臉色怎麼這麼難看?」他瞥了我一眼,把水杯推過來。

「你為什麼約在這裡?車站那邊也有咖啡廳。」

「我想讓你看看這裡的熱鬧。你覺得怎麼樣?

我掃了一眼玻璃外頭的人潮。自動門不斷開闔,推車的碰撞聲、孩童的尖笑聲此起彼落,像一場永不止息的喧囂。

「怎麼樣?跟大城市的賣場也沒什麼兩樣。」

葛大歪頭看著我:「可對還住在嶼禾鎮的人來說,這裡就是天堂。週末他們都來這裡買菜、吃飯、吹冷氣,不再踏進羽根川商店街。商店街的冷清,不是偶然,是必然。」

他靠近一點,壓低聲音:「你知道收購案的核心在哪嗎?不是補償金,是人口流動。人往哪裡走,資金就往哪裡去。」

他繼續說:「擴建育幼院只是煙幕,真正的目的是羽根川商店街整條街的地皮。陳院長早就盯上了,那背後牽扯著一筆來路不明的資金,還跟一群專門炒地皮的不良份子勾在一起。」

他喝了一口咖啡,視線落在桌面上,像是陷入了回憶:「苑生……大概早就看穿這一切。」

「羽根川商店街,不只是幾間老店鋪而已。那是每一條巷子、每一間店都刻著回憶的地方。苑生想守住的不只是地皮,而是那些屬於大家的地方。他一直想讓那裡重新熱鬧起來,不讓它像其他地方一樣,被人一口吞掉。」

我喉嚨一緊,低聲道:「這是當然的……他就是那種人。但我沒想到,他會查到這麼深。」

葛大苦笑:「你也知道,他一旦認定了,就不會回頭。為了守護想守的東西,他會把自己逼到絕路。」

「而且,他不只是查而已,」葛大語氣低沉,眼神陰著,「他還把這事徹底攔下來,不讓那群人再動商店街的地。你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嗎?」

我呼吸一窒,心裡已經有了答案,但還是逼自己問出口:「簡單來說……他擋了別人的財路。」

「沒錯。」葛大的聲音沉得像鉛,「而且是那種動了就要流血的財路。」

我雙手狠狠壓在桌面,咖啡杯隨之晃動,瓷壁輕輕碰撞出一聲脆響。

「所以——苑生,是因為這樣……才被他們處理掉的?」我的聲音顫了,卻依舊逼近他。

葛大沉默著,只用一雙沉重的眼睛定定看著我。那眼神像是一面鏡子,把我逼得無處可逃。

我回視著他,壓低聲音一字一字道:「葛大,關於苑生的事,拜託了。不管是什麼,我都想知道。」

他沒立刻回答,只是緩緩往椅背一靠,雙臂交叉,眼神複雜地看著我,像是在衡量。

「你知道之後,想做什麼?」他低聲問。

我胸口像被火燒,吐字用力到牙齒都在顫:「我!要!把!他!殺!了!」

話落,葛大猛地站起,椅子與地板摩擦出刺耳聲。他跨前一步,一把扣住我手腕,力道驟緊。

「矢渚!」他的聲音像一記悶雷,「你還真敢在警察面前講殺人?」

痛意沿著手腕竄上來,我卻抬眼冷笑:「那你最好現在就銬我,不然就別攔我。」

「別給我惹事!」他聲線壓低,「再說一句這種話,我立刻把你趕出嶼禾鎮。」

片刻僵持後,他鬆開手,深吸一口氣:「如果你真想替苑生討回公道,就把腦子給我用在刀口上。別蠢到還沒復仇,就先把自己送進牢房。」

「所以——」我抬頭,眼中帶著決絕,「你會讓我參與,還是攔我?」

他靠過來,語氣低到只有我能聽見:「我會盯著你,確保你別把命送了。至於那個害死苑生的混帳——我會親手抓到他,這是我答應過自己的事。」

「若不讓我亂來,那…你就把我算進來,而且,把你查到的都告訴我。」我忍不住提高音量,像是怕自己一旦退讓,就再也沒機會插手。

他沉默了一瞬,隨後才緩緩坐回椅子。他雙手交握在桌上,聲音壓得很低:

「現場的輪胎痕跡角度很不對勁,不像是意外——更像是有人早就等在那裡,算準時機,從後方高速撞上。」

他又繼續說:「還有…他的背包不見了。」

「那裡面可能有收購案的資料。」葛大目光掠過咖啡廳四周,沉沉落下,「還有一只婚戒。」

——婚戒?

我的指尖微微發冷,呼吸似乎卡住了。

「那只婚戒,是市川親手設計、手工塑形打造的。你明白的——市川現在還一身全黑,就像守喪一樣。而且,他手上還戴著另一只婚戒,看他的樣子,根本沒打算拿下來。」

我腦海浮現——市川穿著黑襯衫與黑長褲,像是把自己困在某個早已封死的日子裡。

「你有在聽嗎?」葛大的聲音將我拉回。

「有證據證明,這跟陳院長有關嗎?」我刻意把心裡情緒壓回去,生硬地將話題拉回調查上。

「這就是我最擔心的地方。」葛大沉了沉聲,像是在斟酌每一個字,「如果這事真和陳院長有關……只怕會牽連到慈愛院的孩子。你也清楚,這個社會對『孤兒』兩個字從來戴著有色眼鏡。哪怕是未成年,關個幾年放出來,也很難翻身……」

陳院長還要這樣折磨我們多久?這個人就像一雙看不見的手,牢牢掐在我們喉嚨上。

「混帳東西……」我咬牙低吼。

「矢渚,你可別亂來,陳院長不是你一個人能對付的。」

葛大低聲說了句:「我找到了點東西。」

他從外套口袋掏出手機,點開一段監視器畫面,遞到我面前。

「你自己看。」

「這段是我們重新調閱的,盲灣路口附近一支舊的側角鏡頭。畫質不太好,但你仔細看。」

我盯著手機螢幕,畫面幾乎漆黑一片。當晚的路燈全都熄著,整條路像被吞進了黑洞,只能依稀看見苑生機車微弱的尾燈緩緩滑過。

突然,一道模糊的黑影從畫面邊緣竄出,下一秒,畫面猛地晃了一下——苑生的機車被劇烈撞擊,車身失控側翻。

就在那極短的一瞬間,機車的車尾燈,反光照出對面那輛撞擊車的側身輪廓,還有……

「這裡。」葛大手指按住畫面,「就是這瞬間。」

畫面定格,車尾燈的紅光倒映在撞擊車的車牌上。

像是個『5』——極暗、極快,卻足以讓人全身發涼。

「照到一個數字?」我喃喃說。

「對,就這一個。因為肇事車全程沒開燈,是靠苑生車尾的撞擊瞬間,才照出來這一點。只有這一幀,剩下都黑了。」

葛大語氣壓得很低,像怕被誰聽到似的:「我本來請上級過濾所有有『5』的車牌,但查到一半就被喊停了。」

「被誰停的?」

「上頭。理由是資源浪費、不符效益。但我知道……有人不想讓這件事查下去。」

他的眼神陰沉:「苑生的死,不是意外。」

我握緊手機,聲音低啞,「所以這就是唯一的線索?」

「目前是。就這一秒,這一道光,這個數字。」

我抬起頭,直視他。

「葛大,這段影像可以給我嗎?」

他沒立刻回答,而是盯著我看了幾秒。

「你想做什麼?」

「追下去。」我咬牙說:「你被壓下來的,我來繼續查。放心,我不會連累你。」

「少跟我來這套。」葛大皺著眉,眼神銳了一瞬,「要是怕被你拖下水,我早就閉嘴了。你以為我會白白冒險,跟你說這麼多?」

我剛要反駁,他忽然頓了頓,換了個語氣:「不過,我今天還有件事想拜託你。」

「你說吧。」我盯著他。

「幫我留意市川,我真的不知道他現在的狀況怎麼樣。他幾乎每晚都沒睡,像是在拼命追趕什麼東西……那種狀態,很危險。」

「你是在擔心他會出事?」

「不只擔心。我怕他會一個人亂來。苑生死後,什麼事都藏著。一旦撐不住,他只會選最極端的做法。再這樣下去,下個倒下的,很可能就是市川。」

「你認為有人要害他?」

「我不敢賭。」葛大吸了口氣,像下了最後決心。他從外套內袋掏出一枚暗色金屬罐,在桌面輕輕一放。

啪——。

金屬罐冷光閃爍,上頭標著淺紅字母 OC SPRAY。

「只要活著,才有機會完成苑生沒來得及做的事。」他用指節輕敲罐身,聲音低而堅硬,「真逼不得已,先保命。」

我默默伸手,掌心貼上冰冷罐壁,那溫差讓理智突地清醒——辣椒噴霧的重量不重,卻像把整場風暴提前壓進我手裡。

我抬頭注視他,喉頭收緊,終於吐出一字:「……好。」

葛大看了一眼手機:「糟了,快十二點了,我等等還有事。」

他站起來,順手拿起桌上的帳單,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偏過頭看我一眼,補了一句:

「對了,差點忘了說——昨晚是市川打電話給我,要我去接你和蛋頭回家。」

我一愣,正要開口追問,他卻像早有預料般接著說:「他特地交代,別讓你知道。」

「你們啊,不坦率的地方,還真有幾分像。」

說完,他把帳單夾在指間晃了晃,朝我揮了揮手,轉身離去。

我坐在椅子上,腦中反覆響起昨晚市川那句冷淡的話——「沒你的事。你們快點回家,就是幫我最大的忙。」

原來,他早就安排好,把人推遠,不是冷漠,而是不想讓我們沾上一絲危險。這種心思,卻能將人心緊緊攫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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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n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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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n醬|創作者・社會參與者 畢業於世新大學廣播電視電影系,作品融合戲劇、呈現出深刻動人的共鳴與社會溫度。 ✦ 重要成果 2013|世新大學電影劇本佳作 2023|第七屆資誠永續影響力獎 2024|出版繪本《撒布優我的家》 2025年1月|「人氣角角者」得主、3月、4月、6月|連續獲選「吸睛角角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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