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
面對強大外力逼近時，本能永遠比理性更加地誠實。
在擂台上對練時，我除了接收到拳套打在人體札實觸感，
也意外發現自己在極端壓力下，最原始的反應——
那種反應沒有經過思考，而是身體本能地產生。
等當天行程告一段落，我開著車把整個過程重新思考一次，才意識到：
發現其實都圍著同一個核心打轉：
你以為自己在做判斷，多半時候卻是身體先下了決定，理性只是跟在後面補一句理由。
【本能放大的地方】
那天早上，我跟阿佑先到了集合點。
拳館被隱藏在一排鐵皮屋之間，沒有招牌，外觀不明顯，不認真看還以為是間倉庫。
如果不是有人剛好從裡面推門走出來，我大概不會把它和「擂台」聯想在一起。
推開鐵門後，裡面的空氣意外地舒服，和我原本想像那種「汗臭到黏在牆上」的印象不同。
裡面照明很溫和、不刺眼，地面鋪著藍色止滑墊，沙包在右手邊一字排開，讓人感覺很有戰鬥氣息。
「既然都來了，就把這堂課好好體驗一遍。」
我心裡這樣想。
我們先跟著團課的教練開始暖身——轉腰、拉筋、開合跳，動作和健身前的暖身動作差不多，
但我猜是因為第一次在拳館，可能是因為環境不熟，就連呼吸都感覺可以聽到心臟跳動的聲音。
J 那天被一個男人之間心照不宣的理由拖住了，所以晚到。
至於細節——懂的都懂。
晚十五分鐘，十分地合情合理！
所以我們當日改先跟著其他教練一起練習。
前面幾組伸展與一般的健身前動作大致相同。
但當教練開始帶基礎步伐時，我第一步踏出去那瞬間，心跳開始加速。
除了開始大口喘氣之外，也開始在提醒我——
身體在先一步提醒你：「這裡跟外面真的不一樣。」
就在我調整呼吸、努力跟上基礎腳步時，
鐵門再次被推開。
J 終於排除萬難出現了。
188 公分、101 公斤、長髮，整個人滿面春光容光煥發地走進來。
即便眼神裡還留著昨晚的「戰績」，
但年輕的身體真好——奮戰了一晚也依然快起來精神飽滿。
他踏進場的那一秒，我心裡立刻冒出一個很確定的念頭：
暖身結束了，真正的體驗正要開始。
【貓貓拳的壓迫】
J 還沒出拳，他的威壓就先籠罩過來。
那種強烈的存在感，讓你無法忽視他的存在——
是強者站在那裡，自然散發的氣場。
事後我才明白，他口中說的「純粹的惡意」是什麼。
雄性間考驗彼此實力的試探，
一種不講話也能讓你感受到的無形實力。
他哪怕只是一個慢速揮拳，
或只是換個站姿，
你身體就會自己繃緊，像是要準備迎擊。
不是刻意擺姿勢，而是原始本能在把你推進戰鬥狀態。
他用著機八的臉走到我面前，第一句話：
「打頭。」
我還以為他在開玩笑。
第二句話一樣：
「沒錯，打頭。」
我也就照做了。
接著第三句：
「再大力一點。」
我這輩子沒有聽過這樣的要求！。
直接大力的貓下去。
結果連續貓了幾拳，我發現自己的手腕爆痛。
怎麼會有「反傷」的效果？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感覺非常明顯。
（後來才知道，是我打擊點抓錯了。）
而且不只是手痛——
J 完全不動如山，像是被蚊子叮了一下，
那種差距帶來的“無法撼動感”，讓我理解到我們之間距離很遙遠。
正式對練開始後，他連一成力都沒使出。
但他每一個動作，都讓我清楚知道：
我面對的是一頭無法戰勝的猛獸。
而真正讓我記住的，是他口中說的貓貓拳——
拳套只是輕輕貼到臉，卻像是斷了線的風箏，飛了出去。
視線明明還清楚，
四肢卻像是斷了線的木偶，
完全不受控制地倒下。
有趣的是——
我倒著的那幾秒，腦袋裡沒有「糟了」或「丟臉」。
反而有種奇怪的愉悅：
原來真正的實力差距，是這樣的感覺。
沒有羞辱、敗北感，而是我看見了我還可以變得更強。
「J之KO貓貓拳」
展現出了實力與力量的客觀存在。
那一瞬間我意外地冷靜，
因為身體比情緒還早一步理解——
原來這就是強度不同的世界。
【進擊的本能】
人在環境的極端壓力下，常見的三種反應：
戰、嚇、逃。
我身體本能地選擇了第一種。
像火場一樣，不能往後退。
因為你跑不贏火的速度，唯一的出路，就是往前衝。
只要退一步，後面會輸得更快。
只要 J 的肩膀微微一動，我的腳就會不自覺地踏出去。
明明知道自己破綻一堆、出拳一定會被識破方向，
但只要防守拳套中，瞄到一絲像是空檔的地方，我就會往前鑽。
雖然動作拙劣，也沒有任何技術可言，
但身體的本能就是會不斷地前進——
「你不前進，什麼都無法改變。」
在現實生活中遇到這狀況，多數人會自暴自棄，年輕的我以前也是，
不過多年的經驗告訴我：
通常出路就在前面，這時候通常只需要「往前衝」，
就能找到九死一生的生門。
可能是這些累積下來的人生經驗，
身體在面對極端壓力時，比我自己更知道該如何選擇——
先踏出去再說，剩下的，等倒下後再檢討。
【八門盾甲的限制】
阿佑的狀態，跟我完全相反。
我在壓力臨界時會開啟無雙模式地往前衝，
他則是習慣開啟八門盾甲模式的謹慎評估。
這可能是一種內心深處隱藏的慣性——
「以為那已經是全力，卻只是安全上限而已。」
真正的極限，要再往前一點。
站在他對面時，這件事更明顯。
拳頭朝向我揮過來，
會有一股往後拉的力量——
像有人在他背後提醒他：
「不要打太大力，會把別人弄傷，也別讓自己受傷。」
本能性的保留，讓他的拳打到我身上會不自覺地縮一下。
而當J 放下雙手叫他：「打臉。」
打擊過程中，就如同開車時，右腳踏著油門、左腳同時踩著煞車。
(像我就是相信J，一定被我打也了不會受傷，所以我就會大力的貓下去XD！)
而這種 收力 在人生的擂台上會有殘酷的後果——
拳往後退縮，本身就是一種訊號。
那信號會讓對手不自覺往前逼進，
如果用人際關系來比喻，那就是——軟土深掘。
一旦後退、猶豫、給出不該給的空間，
對手就會前進的理所當然。
如果未來人生中碰到需要守護的人、事、物，
這種「習慣性的保留」很可能成為致命傷。
【三種人生姿態】
近期覆盤時我才發現，
我們三個在擂台上做的，不只是出拳對練，
而是把各自多年累積的「人生慣性」展現其中。
從影片當中看起來像是拳來拳往，
其實真正被記錄的是：
壓力逼近那一瞬間，你習慣往哪個方向移動。
我，是看見機會就會無腦往前衝的人；
「你不前進，什麼都無法改變。」
身體比理性更誠實。
阿佑，是那種腳踩著油門、還同時踩煞車的人；
「以為那已經是全力，卻只是安全上限而已。」
像有一隻看不見的手，習慣性把他往後拉。
J 在擂台上是另一種存在；
站在那裡本身就是一種威壓的存在。
「透過單純的惡意，來試探彼此實力。」
像是在擂台上拿著逗貓棒在戲弄獵物的人。
那天的擂台，像一面把人照得毫不留情的鏡子。
前進、後縮、壓迫——看起來是三種拳法，
其實是三種人生狀態。
人在壓力下習慣往哪個方向移動，從來藏不了。
拳法只是形式，本能才是真相。
【痠痛會消失，但誠實不會】
晚上躺在床邊，身體的酸痛感如同得像被重新拆解過一遍，
但這次的三人小聚讓我第一次這麼清楚地體驗到：
本能比理性更誠實，它會在壓力逼近的瞬間替你做決定，
將你推到一個必須不得不面對自己的位置。
J 的「KO貓貓拳」成為我人生新的座右銘
你可以被打倒，也能重新站起來。
剩下的事其實不複雜，
只要下一次被KO時，再站起來就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