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洪流中的生活：在快速與生活本質之間找到自己的歡樂步調

科技洪流中的生活：在快速與生活本質之間找到自己的歡樂步調 No74 親愛的孩子 前些天聽到馬斯克說，5～6 年後手機可能不復存在，我們熟悉的 App 也可能全面消失，未來或許會由更直覺的 AI 介面取代一切。雖然他沒有多說細節，但那一刻我心裡浮出一種很真實的預感--新的技術浪潮正毫不客氣地逼近，不管你願不願意面對，這波都很可能再次衝擊現代社會上、中、下三代的人。而不論這個預言是否會準時發生，它所揭示的焦慮卻已經發生，科技正在重新定義我們的生活方式，也重新考驗我們能否保有選擇的主導權。 面對越來越便利的科技，我們總在「效率」與「生活本質」之間來回擺盪，到底是要跟上節奏，還是保留一種不被電子訊號打斷的簡單生活？這個問題，在我離開第一線工作之後一直跟著我。我明明享受便利，卻也常在某些時刻感到疲憊，像是生活被推著走，節奏不是我自己訂的。 我記得我們在台中一間知名餐廳用餐，等了好一陣子都不見服務生，倒是機器人餐車靈巧地穿梭送餐，畫面新奇又俐落。你倒是提醒我：「掃 QR Code 就能點餐。」我當下既覺得台中真先進，也突然有點不安，原來沒有手機、沒有網路，竟可能連餐都點不到。那不是「不方便」而已，而是你忽然被排除在科技流程之外。 這也讓我想起多年前在上海速食店的經驗，我好不容易用手機點好餐，卻因為不會電子支付，只能掏出現金。偏偏店員沒零錢找，竟拿著鈔票沿街挨家挨戶換硬幣。那個瞬間我震驚到說不出話，如果沒有科技、沒有網路，我的生活還能安穩嗎？而如果科技成了「唯一通道」，那我們到底是被服務，還是被規定？ 我常覺得自己與「科技與技術時代」之間，並沒有很大的鴻溝。琳瑯滿目的電子產品，我總能找到自己喜歡、也確實帶來便利與情趣的選項；但那種強迫「加入會員才能積點、才能優惠、才能打折」的設計，仍讓我百般不願。我排斥的其實不是科技本身，而是那種不知不覺交出主導權的感覺，你的資料、注意力、習慣，被默默當成交換的籌碼。可有趣的是，曾經你使用外送加團購系統，節省了每日支出，這又非常吸引我。這份矛盾，在最近參加一堂哲學對話課時，被溫柔地照亮了一些，也讓我重新看待科技、技術與生活之間的互動關係。我想與你分享其中的心得： 1. 從科技影響生活開始的哲學沙龍 白忠修老師開場說：「在這個快速又講求效率的年代，哲學常被誤解為離生活很遠，但真正的哲學，其實就藏在那些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日常裡。」 隨著他的話，我抬頭看了看周圍：手錶、燈光、手機、電腦、杯子……忽然明白，這些都不是自然長出來的，而是技術的產物。原來我們不只是使用技術，而是生活在一個早已被技術塑形的世界裡。每一項技術都影響著我們的生活方式，於是我也問自己：「生活中該如何認同科技的存在，並找到屬於自己的歡樂步調呢？」你學得的工業設計，不也是讓人生活更為舒適的基礎科技。 你說：「軟體科技設計打光出去的31.5度的視角，是最為美麗的角度」那句話把我從抽象思辨拉回生活本質，原來人的生活與技術不必對立，它們可以住在同一個空間裡，毫不違和地各自用自己的頻率呼吸。我不使用電子支付，原因很單純，怕詐騙、怕按錯、怕一個失手就造成無法挽回的損失，但我常看見你按按app就能解決晚餐，連隔日的早餐也一併處理了，週末你使用電子分票讓你我享受了看電影的樂趣，我也難以想像你沒有科技該如何生活？我知道不是年紀決定能不能親近科技，而是「生活安全感」與「對科技的理解」在決定你與科技的距離。 2. 台灣科技的處境：全球重鎮的自我提問 台灣從半導體到 AI、從科技園區到智慧城市，生活與科技早已密不可分。但白老師提醒我們，當一個社會過度依賴「效率、數據、速度」來衡量成功時，哲學就必須回頭問：「我們在生活本質中追求的，究竟是哪一種技術？」 他問：「如果你能創造一項技術讓世界更好，你希望它是什麼？」，大家沉默了一下，像是在自己心裡翻找答案。有人說想要「更便利的機器人」，有人說想要「說有就有的百寶袋」，有人說「希望能穿越時空」，也有人說想要「消弭戰爭的神器」。大叔最後慢慢說出的那一句話，我們這組忽然靜了下來。他說：「如果有一種神器能在戰爭發生前就終止衝突，無辜生命就能被保全，人們才有安全生活的機會，大家的願望也才有可能被實現。」，我那時心裡一震，原來「技術的願景」最深處，不只是更快、更方便，而是保護生命，讓人可以好好生活。 白老師接著問：「技術在提升便利的同時，也帶走了什麼？」，當效率成為唯一答案，我們是否還記得自己生活的目的？技術是提升生活品質，還是我們反而被技術驅動，成了「永遠待命的工具人」，甚至像等待「韌體與軟體更新」的裝置？你偶而會抱怨電腦處理速度太慢，花好多時間在等待渲圖，過去的我也是常這樣跟筆電嘔氣，看到你急切的樣子，我忽然領悟到自己過去生活被訊息與提醒切碎的時間，那些匆匆忙忙、連滾帶爬的日子，酸楚裡帶著清醒的痛，原來我不是不努力，而是常常把心交給了速度。 3. 認識自己與技術的微妙關係 白老師又問：「你是科技迷？還是現代古人？科技帶給你方便，還是壓力？」 我們幾乎一致認同：最不可或缺的是「手機」。儘管大家使用手機的方式不同，但總是很難拋開這份「數位奶嘴」般的安慰，追劇、看新聞、記步、排程、處理公事、查詢國家大事、照看孩子是否到家、確認家裡狀況，甚至回家前先打開各種智慧家電，讓生活更有效率、更舒服。 但重點是，我們真的每天都離不開它--手機。當我們這些「數位移民」都如此依賴，那些「數位原住民」的孩子、以及 X／Y／Z 世代的年輕人更不用說；到了 Alpha（α）世代，幾乎是從小就在數位環境中成長。那麼，「禁止手機或數位載體的學習教育」真的可行嗎？也許更值得問的是，我們能不能教會孩子「如何使用」，包含界線、專注、判讀、以及不被演算法牽著走的能力？ 你說 LINE 很方便，但假日若收到主管訊息就會緊張。我感到一種很共同的人類處境，科技確實讓生活更輕鬆，卻也讓我們「永遠忙不完」；它拉近了距離，卻也更容易讓人疲憊與疏離。能力被延伸了，心卻常常被壓縮--有一種「最近的你，卻有著最遠的距離」的感覺。聽聽你的聲音，是我最期待的願望。 4. 技術是一種「看待世界的方式」 白老師帶我們走進海德格的提醒，技術不只是工具，而是一種「看待世界」的方法--把世界視為問題清單，把人視為資源，把事物看成可被利用的材料。於是我們發展新技術去解決問題清單，卻常在不經意間又製造出新問題，最後把「人」與「可利用之物」都視為可被榨乾的資源。你學習的技術：陶藝、建築、文學、寫詩，重塑我們理解世界的深度，甚至改寫我們的節奏、時間與身體。一邊加速效率，一邊用更多工具補救身心耗損，你要不斷解決業主問題，工班又不斷產生需要解決的新問題。白老師說：「一個物件一旦不用功能去看待，世界會忽然變得獨特而立體。」同組中一位年輕女孩畫了「挑」，解釋左邊是手形代表努力，右邊是皺起的臉代表難題--皺著臉、用力生活，才能挑戰生活中的難，更讓全場驚艷。你應該非常懂同齡的想法，這種哲學與藝術的火花在瞬間被點亮。我在那一刻很清楚地感到「技術本來是冷的，但人的描述會讓它重新有靈魂。」 5. 當人失去價值，生活如何安放？ 如果人被視為「人力資源」、身體成為「效率載體」、生活被當成「可被優化的流程」，那麼生命的價值要放在哪裡？ 我們的世界越來越像待解的題庫，失眠就用 App 監測、交通壅塞用 AI 調控、孤單就交給演算法推薦內容。但我也越來越明白，技術解決得了問題，卻不一定接得住人的心，尤其是那些不方便被量化、卻最真實的情緒與需要。當你只能被視為資源時，人也容易被工具化，情感成為資料，自我價值變成效率指標。追逐速度與量化，會讓我們忽略那些真正重要、卻不能急的事，尤其「更快」是否更具有「智慧」意義。 6. 在科技洪流中保留「人」的本尊 人是獨特的，不是資源；物是美的，不只是工具；時間是體驗，不只是效率；自己是生命，不是裝置。 所以我想把課堂裡那份醒悟放回自己的日常，偶爾不開導航，隨著心意旅行與散步；偶爾讓生活多一點學習的阻力，提醒自己別把一切都交給最快的解法；吃飯時不滑手機；睡前半小時把手機放遠；每週留一天離線，留一個安靜角落，讓煩躁的心慢慢沉澱，調息深呼吸，放慢喘息的頻率。 在退休的日子裡，我也練習每天好多次的十分鐘「什麼都不做」，只是與世界、與時間同在。看看一棵樹、一片天，或一位經過身邊的人。不急、不比、不分析，只是讓自己回到人本來的節奏。 願我們都能在科技的浪潮裡，找到一處寧靜安放心靈；用屬於自己的速度，站上自己的衝浪板，立在自己的浪尖上，穿越自己的風浪，找回生活更有價值的軌跡，朝著生活的尊嚴前進，也懂得尊重科技與技術。 愛你的 爸/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