彗星_(十四)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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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在芬蘭那漫長而寒冷的冬日裡,以一種規律到近乎殘酷的節奏緩緩走著。

義勇已經養成了習慣。 每到圖爾庫的夜晚降臨,他會先一絲不苟地整理好白天的所有觀測數據。然後才像是進行一場神聖的儀式般,翻開手機,檢查那個來自遙遠東方的、帶著暖意的訊息是否已經抵達。

大多數時候,對話並不涉及什麼重要的事。

或是一張從天文館頂樓拍下的、因手抖而模糊不清的夜空照。 或是一句帶著抱怨語氣的:「今天的投影機又壞掉了,好想念教授在的時候。」 或是得意地向他展示自己又發掘了某種泡麵的新奇口味。

偶爾,義勇也會用他那簡潔到近乎枯燥的文字,回覆一些看似無關緊要的瑣事:

「今天凌晨車道結冰了,車子開不出去。」 「融雪後的圖爾庫異常寒冷,我正在考慮要不要去一趟桑拿。」

原本這些在他眼裡微不足道到不值一提的生活片段,如今卻成了他與炭治郎之間唯一的、珍貴的聯繫。 彷彿只有將自己生活中最細碎、最無防備的部分交付出去,他才能真切地確定,自己與那遙遠的溫暖,仍舊緊緊相連。

然而。 這樣的節奏,在某個夜晚,被悄然切斷了。

第一天,沒有訊息。 他告訴自己,炭治郎或許只是太忙。畢業論文與口試的壓力足以壓得人透不過氣,這很正常。

第二天,依舊是一片空白。 他開始在心裡盤算著各種更為具體的可能性:是不是手機沒電了?是不是昨晚太累,忘了傳訊息就直接睡著了?

第三天、第四天。 那份強撐的冷靜開始出現裂縫。 他會在實驗的間隙,不受控制地拿起手機,反覆刷新著那個空空如也的對話框。不安的情緒像藤蔓般開始滋長:是不是身體不舒服?是不是回家的路上出了什麼意外?

直到第五天夜裡。 當他再次獨自一人坐在那間冰冷的、只有儀器低鳴聲作伴的實驗室裡時,那份被壓抑了數日的不安,終於徹底爆發。

他再也按捺不住。

他猶豫再三。手指在通訊錄上懸停了許久,終於撥通了天文館一位日本同事的電話。

他的語氣,被他盡力地裝飾得隨意而平淡,像只是在一次普通的公務問候中,順口打聽: 「對了……最近有聽到炭治郎的消息嗎?他論文準備得還順利嗎?」

對方很快便用一種輕快的、毫無異狀的語氣回覆: 「啊,炭治郎同學嗎?一切正常啊。他還在為了口試忙得焦頭爛額呢。聽說前兩天還有同事在圖書館見過他,精神好得很。」

義勇徹底怔住了。

「正常」這兩個字,本該是讓人放下心來的答案。 但在他聽來,卻像一記重錘,狠狠地砸在了他最脆弱的地方。

他心裡那份難以言說的不安,不僅沒有消散,反而更甚。

他不解。 既然一切如常,既然他安然無恙。 為什麼那個總會在深夜裡,把所有瑣碎小事都當作珍寶一樣分享給自己的人,會突然沉默到一聲不響?

這幾天的沉默,像一堵無形的、由他自己的恐懼與猜疑砌成的牆,壓得義勇幾乎透不過氣。

若是生病或是遇到了什麼事故,他至少能找到一個客觀的理由去解釋這份失聯。 但現在,對方明明安然無恙。卻唯獨,對自己徹底噤聲。

夜裡。 他獨自一人坐在電腦前。螢幕上那密密麻麻的數據表格攤開著,閃爍的游標像在無聲地催促,他卻一個字也看不下去。

腦海裡,反覆浮現的是那一句句曾經溫暖過他無數個寒夜的訊息:

「教授,我剛剛差點就把熱咖啡打翻在主望遠鏡的鏡片上了,嚇死我了!」 「今天的星象導覽超順利,結束的時候孩子們都笑了。」 「教授,您在那邊也要記得好好吃飯,不要只吃冷的。」

那些看似尋常、甚至微不足道的小句子,此刻卻像一根根細密的冰針,一針一針地,刺進了他的胸口。

富岡義勇才後知後覺地、痛苦地驚覺—— 自己早已把這些簡單的問候與分享,視為了自己生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甚至,已經依賴到無法離開。

他開始瘋狂地懷疑。

是不是自己說錯了什麼話? 是不是哪一句學術上的提醒太過嚴苛,讓炭治郎覺得不自在、感到了壓力? 抑或是……這段跨越了身分與距離的關係,本就不該存在。對方只是在冷靜下來之後,選擇了一種最乾脆、也最殘忍的方式,抽身而退?

富岡義勇很少這樣懷疑自己。 他一向冷靜、理性,凡事講求數據與精準的邏輯。但在這片令人窒息的沉默裡,他所有的理性都顯得蒼白而無力。

那些外界給予他的「冷酷」、「不近人情」的評價,他早就習以為常,甚至不屑一顧。 可他從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僅僅因為一個人的缺席而坐立不安,心裡空落到幾近窒息。

他輕輕地揉了揉發痛的眉心。終於自嘲般地,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苦笑。

「真是個……沒用的大人啊……」

手機安靜地躺在桌上,像一個沉默的審判者。 他的手指在螢幕上方懸停了很久,很久,終於還是打開了那個熟悉的訊息框。

卻一個字也寫不出來。 只能死死地盯著那片刺眼的空白。

心裡有兩個聲音在瘋狂地撕扯: 要不要再主動一些?還是應該繼續等下去?

他害怕,一旦自己主動追問,那份急切會嚇退對方。 可若是就這樣沉默下去,他又害怕,這段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的、脆弱的連結,真的會就此斷裂在無聲無息之中。

他深吸一口氣,將手機重新放回桌上。 卻又在下一秒忍不住再次拿了起來。螢幕的亮光照在他蒼白的臉上,將他眼神裡的疲憊與掙扎,映照得無所遁形。

這幾天,義勇像是失了魂。

夜深人靜時,他無數次打開航空公司的網頁,指尖停留在那個飛往東京的航班「確認」鍵上。 他知道,只要再多一點點的勇氣,他就能立刻飛回去,親自去問個清楚。

然而,那份屬於成年人的、可悲的理智,卻一次又一次地將他死死地拉住——

如果,如果炭治郎真的只是累了、變了心。就算他不管不顧地飛回去,又能挽回什麼呢? 與其冒著被徹底拒絕、徹底失望的風險,不如就這樣,把這份不安強行壓進心底。 至少,還能給自己留下一點點自欺欺人的、想像的餘地。

可是,壓抑從來都不會讓情緒消失。 只會在日復一日的生活中,潛滋暗長,最終將他吞噬。

會議上,他聽見助理在報告最新的觀測進度。那些熟悉的詞彙傳進耳朵,卻沒有任何一個能真正進入他的大腦。 在推演一顆小行星的軌道數據時,他罕見地算錯了一個基礎的參數。連他自己都難以置信。

下屬們憂慮地交換著疑惑的眼神,卻沒有任何人敢多問一句。 只能在私下裡揣測,這位素來以嚴謹冷峻著稱的教授,究竟是怎麼了。

富岡義勇自己知道原因。

那些公式的錯位、數據的失誤,不是因為學術上的不熟悉,而是因為徹底的分神。

他的腦海裡,總是會不受控制地浮現出某一個身影: 那雙在星象廳的黑暗裡,比任何星星都還要閃亮的眼睛; 那個總是燦爛到,能將整個房間都照亮的笑容; 還有那句無比堅定的「教授,我會追著你,就像追逐彗星那樣」的聲音。

如今。 那個聲音,卻忽然從他的生活裡,徹底地抽離了。

他翻閱著資料,視線卻一次又一次地飄向桌上那部冰冷的手機。 每當螢幕因為任何通知而亮起時,他的心都會猛地一緊。但每一次,都只是冷冰冰的時間提示,或是無關緊要的垃圾郵件提醒。

這幾天,他過得渾渾噩噩。 像一艘在浩瀚宇宙中,徹底失去了導航信號的飛船。

他那引以為傲的冷靜、理性、與嚴謹的外殼,在這段突如其來的沉默裡,逐漸龜裂、剝落。 露出的,是一顆焦躁不安、急切渴望、並且脆弱不堪的心。

富岡義勇從未如此清晰地意識到——

自己,已經無法再沒有那個人了。


義勇原本心煩意亂。 桌上堆積如山的資料一份都沒有碰,手中的筆在指尖不斷轉動,卻始終未曾落到紙上。

「叩叩。」

助理禮貌性的敲門聲在此刻突兀地響起。他眉心立刻擰緊——這個時候他最不需要的,就是任何形式的干擾。

「博士……不好意思打擾您,但是有您的訪客……」

他幾乎是下意識地、不耐煩地回道:「我不接受任何採訪。」

助理急忙解釋: 「不、不是記者。是──」他的語氣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遲疑與好奇: 「他自稱是您的學生。一位來自亞洲的年輕人。」

啪。

話音剛落,義勇轉動筆桿的手猛地一頓,筆掉在了桌上。

腦海裡立刻浮現出一張清晰的、帶著溫暖笑容的臉。他卻又連忙在心底痛苦地否認。

怎麼可能? 那個人此刻應該還在東京,為了畢業口試的準備而焦頭爛額,怎麼會突然跑到芬蘭圖爾庫來?他沒有提過,甚至連隻字片語的暗示都沒有。

可是…… 他的心臟猛地揪緊,就像有個瘋狂的聲音在他腦中叫囂著——或許,真的有可能。

一股難以言喻的、混雜著恐懼與巨大希望的躁動湧上胸口。

他幾乎是猛然站起。椅子因他過於急切的動作,在地板上發出了一聲刺耳的摩擦聲。 助理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後退了半步,卻見他什麼也沒說,只徑直地、用一種近乎奔跑的姿態大步走向會客室。

那腳步沉重而急促。快得完全不像他平日裡的沉穩鎮定。 就像是害怕只要慢了一步,那份他不敢奢望的、渺茫的希望,就會從手中徹底溜走。

推開厚重木門的瞬間。

空氣中飄來了一股再熟悉不過的氣息── 淡淡的洗衣粉清香裡,混雜著屬於那個年輕人獨有的、陽光般的清爽氣息。

他看見那個背影正靜靜地坐在沙發上。 黑色的短髮有些微亂,肩膀寬闊而挺拔。手指正有節奏地、輕輕地敲打著膝蓋──那是他早已熟知於心的小習慣。

義勇的喉嚨忽然發緊。連呼吸都在那一瞬間亂了章法。 他的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

「……炭治郎?」

那個背影緩緩地轉了過來。 清晰的眉眼,就這樣不偏不倚地落進了他那雙早已佈滿恐慌的眼底。

那一瞬間。 他所有積壓了數日的懷疑、焦躁與無措,全都在那抹溫柔而熟悉的笑容裡,徹底崩塌。

他站在原地,心跳如雷。幾乎不敢眨眼,生怕眼前這一切,只是自己因思念而產生的、又一個殘酷的幻覺。

「教授,我來了。」

炭治郎的語氣裡帶著全然的篤定與安心。 這句話簡單,卻又飽含了千言萬語。像是要將這段時間裡所有無法言說的等待與思念,都在此刻一次性地傾瀉而出。

義勇的腦中瞬間一片空白。 所有的理智與克制全然瓦解。他甚至沒時間去思考這一切究竟是怎麼發生的,身體的本能遠比理性的思考要快上一步。

他大步上前。 猛地將眼前這個真實存在的人,緊緊地、幾乎要揉進骨血般地擁進懷裡。

那一瞬間。 這些日子裡無數個失眠夜晚的煎熬; 對著手機螢幕上灰色頭像的凝視; 那張差點就衝動買下的、飛往東京的機票; 所有壓抑到讓他幾乎窒息的焦躁與不安。

都在這個懷抱真實的溫度裡,徹底瓦解。

「教、教授……太緊了……我會不能呼吸的……」 懷裡的人被他抱得微微掙動,發出了一聲帶著笑意的、悶悶的聲音。

義勇愣住,這才像觸電般急急放開。 眼神慌亂得像一個第一次犯錯的孩子。

他的唇齒間盤旋著無數個急切的疑問—— 為什麼這些天不回訊息? 為什麼完全沒提過要來? 是不是在東京遇上了什麼無法解決的困難?

可當他真的想開口時,那些紛亂的疑問卻像被晨霧吹散。最後只剩下了一句最真切、最脆弱的心聲。

他的喉嚨一緊,聲音顫抖而低沉,幾乎壓抑不住:

「炭治郎……我真的……好想你。」

說出口的那一瞬間,他才意識到,自己有多麼的狼狽—— 這些天來所有的故作堅強與冷靜自制,在見到這張笑臉時,已然全數崩塌。

炭治郎愣了一瞬。隨即笑容更深。

他主動伸出手,環住了義勇的腰,將整個人都貼進了他的懷裡。 仰起臉,用一種近乎呢喃的聲音輕聲回道:

「我知道。因為……我也是。」

那一刻。 兩人就那樣緊緊地相擁在寂靜的研究所會客室裡。

外頭初春的圖爾庫,仍舊刮著冷冽刺骨的寒風。而在這個小小的、只屬於他們的空間裡,卻有一種近乎燙人的、溫暖的春天。


「我申請到了圖爾庫大學天文學系的博士班入學資格。」

炭治郎在他耳邊輕聲地笑,用一種篤定又甜蜜的語氣,像要把這份獨一無二的心意,永遠地烙印進義勇的心裡: 「教授……您應該要好好誇獎我吧?」

義勇怔了一瞬。 隨即感覺自己的所有驚訝,似乎都是多餘的。炭治郎的優秀,他比誰都清楚。只是,當這件事真的發生時,他心裡仍忍不住一陣劇烈的震動。

「怎麼不先告訴我?」 他低聲問,語氣裡帶著一絲責備,卻更多的是無法掩飾的、柔軟的心疼。

「一來,是想給教授一個真正的驚喜。」 炭治郎眨了眨眼,那眼裡的光,像把整個夜空都裝了進去一樣: 「二來,準備出國的那些申請流程,真的太麻煩了,把我忙得團團轉,根本沒時間好好跟您說。」

義勇看著眼前這個帶著得意笑容的人,只覺得整個胸口都一陣灼熱。

他伸出手,揉了揉炭治郎那頭柔軟的頭髮。 語氣裡藏不住的寵溺,像是在無聲地撫慰,又像是在給予一個永恆的承諾:

「如果研究上需要任何幫助,隨時都可以問我。我研究室裡的所有東西……你都可以用。」

「這麼快就能享有特權啦?」 炭治郎眨著眼,用一種打趣的語氣問道。

義勇微微一笑。那眼底,是化不開的溫柔。

兩人對視著。無聲的笑意在彼此的眼神間溫柔地傳遞。 最後,又忍不住再次緊緊地相擁。

那擁抱,不再是短暫重逢時的安慰。 而是要把那遙遠的時差、所有的煎熬等待與無法言說的思念,都在這一瞬間,徹底抵消。

然而。 他們並不知道,那扇厚重的木門之外,早已擠滿了探頭探腦、竊竊私語的研究員與助理們。

透過那條未曾關緊的門縫,稀稀落落的、帶著各種語言口音的聲音此起彼落——

「那個人……真的是博士的學生?我記得他不是一向都拒絕指導任何研究生嗎?」

「我早就聽說博士在交往了,赫蓮娜說,博士自從上次從日本回來後,就老是一個人對著手機偷笑。」

「天啊,那是真的?那就是傳說中『那個富岡博士』的交往對象?」

窸窣的議論聲像潮水般在門外蔓延。 可被緊緊關在室內的兩人,卻彷彿與世隔絕。

義勇將炭治郎摟得更緊,額頭抵著額頭,呼吸交纏。 任由外頭的世界如何議論紛紛,也無法動搖這片刻的、只屬於他們的安寧。


最初,是一場突如其來的暴雨。

星象廳外的走廊積著水,鞋底踏過時發出細碎的吱呀聲。空氣濕冷,像把人輕輕地包裹進一層冰涼的霧裡。

穹頂之下,忽然亮起的一束微光—— 來自手機的手電筒、來自控制台上那幾點殘存的指示燈—— 在極致的黑暗裡,劃出了一條窄窄的路,帶領他們彼此靠近。

那一晚,他們說的話不多,更多的是安靜地並肩而坐。 雨聲敲打在巨大的屋簷上,像遠處傳來的、沉悶的鼓點。呼吸在不知不覺間漸漸對齊,心跳在那漫長的黑夜裡,試探著同步。

從那時起,義勇就知道—— 有些光,不是為了照亮整個房間,而只是為了讓你看清,身邊那個人的模樣。

季節輪替。 東京的雨季早已過去,北國的春天姍姍來遲。

窗外的枝椏終於抽出了嫩綠的新芽。風從半開的窗縫掠過,帶進來若有若無的、屬於融雪後的青草與潮濕土壤的氣息。

義勇低頭,看著懷裡這個人—— 那張他在無數個孤單的夜晚,反覆想起的眉眼,此刻近得,像伸手就能按住的、溫暖的脈搏。

他忽然明白,他們這一路,正像是從那場漫長的雨夜中,慢慢地走了出來。 衣角或許還帶著未乾的水意,卻已然踏在了溫暖的光裡;過程或許跌跌撞撞,卻再也不會迷路。

春風挾著新草與花粉的淡淡甜味,從露台邊的金屬欄杆旁溜過。

兩人並肩站在天文館的露台上。 背後是尚未完全熄滅的研究室燈火,眼前的天空被溫柔的暮色洗得透亮。第一批甦醒的星子像被悄悄點燃,一顆、一顆地,在深藍色的天幕上亮了起來。

「教授,您看。」

炭治郎抬起手,食指在微涼的空氣中,畫出了一道柔和的弧線。 他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熟門熟路的、溫柔的篤定;那指尖停住的地方,恰好落了一點恆久而溫暖的光。

義勇順著他的指向望去。 那些他熟悉到能閉上眼睛就重構出的星座坐標,此刻,因為身旁這個人的存在,而變得無比新鮮。

夜風掠過。 他察覺到自己的腕側被輕輕地蹭了一下——炭治郎正微微地向他傾近,那動作像是不經意,又像是一種刻意的、溫柔的邀請。

理性,還在心底習慣性地列隊:赤經、赤緯、視星等…… 而情緒,卻早已越過了所有冰冷的公式,率先伸出手,與對方那隻同樣伸過來的手,十指相扣。

掌心緊密貼合的那一瞬間。 一股溫暖的熱度,沿著冰涼的皮膚,緩緩地爬升,像要把整個微涼的春夜,都悄悄地烘暖。

炭治郎笑了。 他眼角的弧度,被遠處的星光溫柔地勾亮。

義勇的喉口一緊。 他在心裡,回望了很遠、很遠——

回到那場暴雨中的星象廳; 回到黑暗裡那一道小小的、溫暖的光; 以及回到那個第一次,在一個年輕的、清澈的瞳仁裡,看見了整片銀河的夜晚。

從雨到晴,從陰翳到明朗。 原來他們一路跌跌撞撞所行走的,是一條被光溫柔鋪就的、通往彼此的軌道。

「嗯。」

他終於開口,聲音很輕,卻像落了錨般沉穩: 「一抬頭,就能看見你。」

兩人靠得更近了一些。 夜風將那些細碎的私語溫柔地捲走,只剩下規律而安穩的呼吸,在彼此的胸腔裡,同頻地回響。

星光細細地、溫柔地落在他們交握的手背與含笑的眉眼之間,像一場無聲的、永恆的祝福。

義勇想,他所相信的一切—— 宇宙的演化、行星的週期、萬物的引力—— 在此刻,都有了另一種全新的、溫柔的語言:

恆久。

春夜的天幕靜靜地展開。 他們肩並肩,眼底映著同一片溫暖的光。

那光,從很遠很遠的地方來,穿過了無盡的漫長與寒涼,終於,落在了他們兩個人之間——

成為了他們故事最柔軟、也最堅定的註腳。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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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BL/耽美 沒有CP活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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