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又無聲地響起來,房東的名字。這幾天房東不斷打來,但我狀況好差,一個人的時間總是疲憊又低落,一通也沒有接起來。收租的日期明明還沒到。
房東總以為我們互不相識的鄰居,都會輪流打掃走廊和浴室。他甚至自創了「清潔值星」,兀自就把我們的名字排上了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清潔班表。簡單來說就是潔癖。我還記得第一天跟他租房子的時候,他曉以大義,一直、一直一直堅持要我拿抹布把我自己的房間,連同走廊的磁磚地板擦過一遍。
對一個人的好惡是很難根除的,我對於房東的反感也不知道從哪裡來。也許就單純因為潔癖,也許是想到我原本可以像同事一樣,每個月買個身為上班族有品味的包包、看個演唱會、沒事也能像他們信手拈來買張刮刮樂,像買一個最微不足道的娛樂一樣。而那些錢都換成了每個月納給他的租金。
也許是他每個月幾乎腰斬了我可以自己存下的錢的金額,也許只是身為不同年紀、不同資產地位的人,在舉止間自然流露出的不同的氣質。想像中我為了自己的生存、身體與心理的健康分秒刻苦,想像中的他,騎著小台機車,漫遊於這座城市間不同公寓的分割房,用鹽酸洗洗手台,不疾不徐地以抹布擦拭地板。
我沒有打掃公區域,也沒有收拾我的房間。扣除上班、通勤、運動,每天我能支配的時間不足三小時。並且不包含因為獨居賃居沒有人幫忙,不完成卻不行的事(洗衣服、補日用品種種)。
假日的選擇很是殘酷。要維持身為一個正常人的交友量,彌補週一至週五的扁平就必須砸下時間與金錢;要找回自己就必須空下時間閱讀、走路,或是好好收拾好房間與家事,捨棄前二者。或是花三千塊和兩天回高雄。
有時會想想生活何以至此,在某些不小心喝到咖啡眼睛痠軟卻清醒的晚上。我只是一個自私的平常人,想要前程、朋友、愛人、成就感、好的身體,都能以正常的劑量服用。
還是沒有接房東的電話。還是懺悔。幾個月前不認識的鄰居托我傳LINE給他,熱水器壞了,他回了水電行號碼,還有他正在歐洲參加旅行團,一落二十幾張街景古堡的照片。我們本來有機會成為朋友的吧。
照片裡,陽光穿過法國梧桐的空隙,燙金一般打在古老的石磚道上。好美,我希望我有一天也能到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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