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05-14|閱讀時間 ‧ 約 71 分鐘

風花雪月之亂世豪傑 (十)

風疾劍冷步紅塵,花繁夢裡尋真意,雪山藏盡兒女情,月淨無瑕見我心
十、什麼是三宮九樓?(上)
朱馨七人排成一列,與七名婢女以一尺的距離並肩平行,緩緩走進東院的後廂房。這一路上,朱馨七人頻頻四處張望,發覺除了這七名婢女外,其它都一如平常,好像並沒有人特別監管她們或戒備森嚴,就只有一般的僕婢,在從事日常的工作。然而,這樣的山莊,竟在武林上讓人敬畏三分?眼前所見和武林傳聞有著很大的差異,這箇中道理讓朱馨百思不得其解。
走到一處廂房的走廊,婢女們突然立定轉身面向朱馨等人,領頭的婢女說道:「這間大通舖就妳們的房間,三刻後,會有人來領妳們去洗滌淨身,每人各有一套新衣服,舊有的衣服必須交出銷毀。」吳瑄聽到要銷毀九玄天的特有服飾,不禁怒道:「什麼!要毀了這身衣服,那我寧可不穿。」婢女也沒什麼反應,仍用一般語氣說道:「可以啊,妳可以不穿衣服的到處走動,只不過這兒冰天凍地,不到半個時辰,妳的雙手雙腳就會凍死,必須截肢,再過半個時辰,妳就會血氣凝結,一命嗚乎,可能埋個幾十年屍體都不會腐朽。如何?」「各位,妳們沒有選擇的餘地。請清楚的了解妳們現在的處境。」朱馨很認同這句話,向吳瑄搖頭示意不要再出聲。
「沐浴之後,回到這裡,會有人定時送飯菜來,最好盡快吃完,這兒天冷,菜很快就涼了。」說完,向其它六名女婢點頭,七人同時向右橫跨一步,閃過朱馨七人的間隔,再向前跨出一步,雙手往前一推,七扇門板大開,七名女婢再側身轉向朱馨七人,動作一致的擺手齊聲說道:「請!」朱馨等人面面相覷,面對這樣的待遇讓她們心中是一陣錯愕。
跨過門檻,進到房內後,女婢們就將門閤上。朱馨看著師妹們個個臉上莫明的表情,不禁好笑的問道:「怎麼了?」艾玟高興的嚷道:「原來當囚犯這麼好啊?那怎麼不早點被抓來。」從不知囚犯是怎麼回事的艾玟會有這麼天真的想法,是可以理解的。只不過,其它人聽到艾玟這麼說,也心有同感的認為,這似乎不像是被抓來關的人所會發生的事。
趙璇說道:「好像沒人看守耶。」古亭筠捻著腳步將門開了一個縫,驚道:「連門也沒鎖?」所有人聽到這話,紛紛靠上來,往外瞧去。易青忽哀道:「唉呀!艾玟,妳踩到我的腳了啦。」「對不起啦,師姐。」「馨姊,妳看真的沒人看管耶。」朱馨仔細的瞧了半天,除了忙著庶務的僕婢,確實沒看到任何手持兵刃,負責看管的人。
朱馨大膽的將門開得更大些,緩緩的向外跨出一步。腳掌才剛觸地,人正要傾出房門時,突然走廊地板上滑來一桶水,撞上她的腳踝。朱馨一時失去重心,整個人滑了一跤,把易青、趙璇、古婷筠三人壓倒在地。四人撞成一團,頻發出哀叫聲。易青問道:「馨姊,妳怎麼…」朱馨哀色的說道「不知從哪冒出來的水桶,害我跌跤了。」房外忽傳一道女聲呼道:「沒有奉命,不准跨出房門一步。」七人嚇得趕緊關上房門,蔣幼箏驚道:「原來有暗哨。」易青撫著腰說道:「暗哨?暗哨是用水桶管門的麼?」趙璇悄悄開啟門縫,發現走廊上的水桶和溢出來的水漬都已不見蹤影,再轉個角度,看到有一名女婢正提著水桶離去。趙璇關上門,說道:「不太像耶。」易青疑道:「什麼?」趙璇回道:「走了。」眾人不可置信的齊聲說道:「走了?」
蔣幼箏見機會又來了,便鼓舞的說道:「再試一次。」朱馨不想再摔一次,搖搖手說道:「我不了,腳有點扭到,等等就要去洗澡,我要先睡一會兒。」朱馨一拐一拐的走向床舖,找個位子躺了下來。艾玟興奮的跑過去抱著朱馨叫道:「馨姊姊,我睡妳旁邊。」「好啊。」愛黏人的艾玟一股腦的往朱馨懷裡鑽。
師妹們見朱馨已躺下休息,也覺得走這趟路是夠累了,一個個不是也躺下休息,就是找個位子坐下發悶。蔣幼箏見姊妹們個個躺平,沒一個想動,沒好氣的向朱馨這位大姊說道:「妳倒好,身在風將軍的山莊裡,就算現在大門敞開,八人大轎在門口等,妳都不想走啦。」朱馨轉過側身,輕拍著艾玟的肩,說道:「不然,妳也去找一個啊,風正揚手下不也有四位副將麼?」蔣幼箏輕笑了一聲後,替自己倒了杯水,找個位子坐下來,聽著窗外風雪疾呼,輕輕的說聲:「這兒的風雪還真大啊。」蔣幼箏不自覺的搓著雙掌,口中不斷呼出白霧。
好不容易擺平了失控的吳珩,黃賀虎領著騎隊急欲趕到繇水鎮,深恐一旦吳珩又醒來,不知又會出什麼狀況。所有人在黃賀虎一聲急速行進的命令下,都催促著馬匹以其所能的急馳在官道上。經過了一座佛塔,現在騎隊轉向前往繇水鎮的路上。黃賀虎抬頭探看已是夜晚的天色,心裡略感不安的暗自唸著:「應該快到了。」在馬不停蹄的行進下,路旁已慢慢有些許商旅人跡,再往前趕了一里多,繇水鎮的鎮名石碑已在眼前。
來到熱鬧的鎮上,黃賀虎立即將騎隊的速度放慢,在半路上尋了個生人,分別問了濟世藥舖和芙瑤客棧的所在地。黃賀虎隨即下令道:「葉閏、文寶。」「在!」兩名校尉驅馬向前兩步用力應聲。「你們剛才都聽到濟世藥舖在那兒了,去請張大夫來一趟。」「是!」奉了命的二人,再催馬向藥舖馳去。黃賀虎向姚翠蘋、霍春花二人點頭說道:「我們去客棧吧。」說罷,整隊人馬便開向芙瑤客棧。
在熱鬧的街坊上,芙瑤客棧其實並不難找。其華麗的外觀裝飾,有別於其它建物,遠遠的就可以望見顯眼的招牌。且其規模之大,可能是這鎮上僅有的。黃賀虎見到客棧內人聲鼎沸,人潮來往不斷,有點擔心吳珩的行蹤安全,也不明白為何風正揚要他把吳珩送到這來。
「客倌,裡邊請啊,品嘗一下飄雪山莊產的名茶,本店名菜…」店小二在店口對著熱鬧的街道吆喝著。眼前忽然出現黃賀虎等人的身影,店小二閃了個眼神,馬上識出有十九個具有軍人色彩的武人和二名關外女子,帶著一名昏迷的六歲女童,腳步同時也不自覺的踩得入力半分。黃賀虎見到眼前這名小二並非一般平民,從眼神中,可看出此人是個練家子,且具某些程度的武功。不過,這裡是飄雪山莊的名下產業,會見到這樣的人物,對黃賀虎來說,是一點也不意外。
黃賀虎下了馬,對小二拱手說道:「這位小二哥,我乃風將軍麾下黃賀虎,今受風將軍之命特來此下榻,並有要事相求。」小二裝傻的問道:「哪位風將軍,我們飄雪山莊沒有將軍。」
「風正揚。」黃賀虎明快的回道。姚翠蘋和霍春花上前,不發一語的從懷中拿出一塊約手掌大的圓狀銀牌,上名銘刻著一隻龍龜紋,是玄武。外框則是飄雪山莊的標誌繞成一圈。小二見到是玄武銀牌,立既嚴色悄聲說道:「見過二位副使,請恕小的在此無法恭身致意,以免引人側目。」姚翠蘋和霍春花點頭說道:「明白。」說著小二立即擺手向眾人吆喝說道:「客倌裡邊請,要點南北二路名菜,我們這兒都有,儘管點。」櫃檯的掌櫃聽到小二『南北二路名菜』的暗語吆喝,立即出來探看是來者是何人。
見到姚翠蘋和霍春花時,掌櫃即刻上前向黃賀虎等人說道:「這幾位客倌是住店呢?還是打尖?」黃賀虎回道:「住店。」掌櫃笑著問道:「敢問是打那來的朋友?」姚翠蘋回道:「北方關外,靠護標討生活的。」說著掏出一碇銀兩,底下襯著銀牌,說道:「這是訂房的錢。」掌櫃見是玄武銀牌,不動聲色的轉了手勢將銀牌遮住連同銀兩一並收下,笑道:「好的,各位請跟我來。」
上了三樓,穿過長廊,掌櫃直走到盡頭,進了右手邊的一間房,房內與一般無異,卻是個二人房,當眾人正心疑這麼多人怎可能住得下時,只見掌櫃將掛在牆上的一把大扇子掀開,扇子背後有一個圓狀線形。掌櫃按下那圓狀物,左邊的牆壁忽然隆隆升起,出現一道僅容一人通過的下坡通道。眾人對這機關嘖嘖稱奇,沒想到客棧裡竟暗藏機關密道。
眾人一一走過通道,才發現通道甚長,裡頭更是折彎曲直。走了約莫一刻,盡頭有扇門,推開門板,進到另一個房間,這個房間就比之前的大多了,不過,僅是個五人的通舖臥室,仍是不足以讓所有的人使用。掌櫃推開房門,沒想到房門外是另一棟民宅的後院,已不是剛才的熱鬧哄哄的客棧。
眾人來到後院花園,四處環視這棟離鎮不遠,四週樹影扶疏卻空無一人的民宅。眾人還發現,這棟民宅家具器皿排放整齊,角落也未結蛛絲,其間花圃草木更是生意盎然,不似是無人居住的空屋。現在是牡丹花季,花園間的也有三兩朵牡丹正開得姹紫嫣紅。這般美景讓一向喜好賞花的霍春花,看得是賞心悅目,滿心愉悅。
掌櫃從懷中拿出方才收下的銀牌交還給姚翠蘋,拱手說道:「老夫盧伯玄見過玄武院姚副使。」姚翠蘋意外的驚道:「你怎知我是姚翠蘋?見過我麼?」掌櫃笑笑道:「老夫手上有各個商號、藥舖、護院要員的畫像,說是見過,也算是見過,說沒見過,倒也真沒見過。」「山莊像我這樣的人在各地共有九人,都是山莊處理緊急事務的機構。因為我這兒離山莊近,所以少莊主才將你們送到這兒來。」眾人聞言都略感驚訝,這些組織機制就連玄武院的兩位副使都沒聽過。掌櫃笑道:「兩位副使別費疑,我們這些人的存在,寒院主是知道的。因為,除了受保護的人以外,這個組織只有莊主、夫人、少莊主及四位院主知悉。」
抱著吳珩的霍春花有點哀色的問道:「那你不認得我麼?」掌櫃捻鬚說道:「是認得,但妳沒出示身份識牌,老夫一貫習以素不相識認之。」「喔,這樣啊。」霍春花這才寬心明意為何方才沒向她拱揖致意。姚翠蘋覺得霍春花說這話有些興味,笑著向掌櫃擺手說道:「盧掌櫃,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少莊主旗下大將,黃將軍,領二十名弟兄和我二人要保護這名小女孩的安全。」掌櫃拱手說道:「見過黃將軍。」黃賀虎拱手回道:「我等身負要務,需請掌櫃幫忙。」掌櫃笑道:「黃將軍客氣了,協助各位乃是老夫職務,少莊主之命,老夫定不負所託。」
掌櫃數了一下人頭,發現少了二個,便問道:「怎麼少了二位?」黃賀虎應道:「有兩位弟兄前去濟世藥舖請張大夫前來為這女孩診脈。」霍春花説道:「哎呀!我們在這兒,他們兩位會不會找不到我們的啊。」掌櫃說道:「副使請安心,老夫這就去安排。」接著擺手說道:「各位,以後這裡就是各位暫居之所,共有二十個房間,生活器具一應俱全,若有遺缺,只需在三更夜時,待一名打更巡夜的人經過,屆時只消對他說『月下柳影蔌作聲,美酒當案面皮紅,人生快意須盡歡,古今汗青有幾人。』再將所需的物資字條交給他,天亮時便會有人喬裝成小販趕著驢車將東西送來。」掌櫃拿出一個錦囊說道:「不過,你們要注意的一件事是,這些人都是山莊的暗樁,所以身上都會有個這樣的錦袋,如果沒有,就請小心。」眾人聽了都將掌櫃的吩咐牢記在心,不敢有些許遺漏。掌櫃拱手說道:「老夫這就去領那二位弟兄前來。」說完便進了房間,循原來的通道回到客棧。
黃賀虎說道:「我們就先四處看看,先熟悉一下環境,順便看一下有什麼缺的?今晚三更一並請人整補。」霍春花說道:「嗯,也該找個房間讓吳珩休息,我好擔心她隨時會醒過來。」黃賀虎即下令道:「分開來四處看看,有缺什麼的一並報上。」校尉們領令後,各自散開四處探看。
姚翠蘋和三名校尉來到伙房,打開米缸,見到米剩不到一半,說道:「我們人多,這些米吃不到三天的。」走出伙房,來到對面的柴房,姚翠蘋算了一下柴火數量,說道:「看來我們要砍柴了。」校尉說道:「我們三人明天就去找些柴火回來。」姚翠蘋笑著點頭說道:「有勞三位了。」
「這間不行。這是五人通舖,下一間呢?」霍春花抱著吳珩將房間逐間的一一查看,想給吳珩找個較隱密且舒適的房間。輕推開房門,霍春花皺眉說道:「這也不行。」看了五六個房間後,霍春花打開一間主臥房,開心的說道:「哈,這兒有內外廳,適合我們的大小姐住。」霍春花低頭看著沉睡的吳珩,以食指劃著她的臉頰說道:「妳啊,果然還是得住這種主人大房,真是大小姐。」「那麼這間我們要囉。」說著把吳珩抱進房間,放到床舖上,將她身上的衣服整理好,蓋上棉被,再從懷中掏出香瓶,放到吳珩的鼻間,讓她聞了味道。「聞了這個就比較好睡了。」霍春花將吳珩身上的穴道解開,蓋上薄被,放下床簾,徑自走出房門。
才出房門碰巧遇到姚翠蘋和三名校尉經過,便上前問道:「都安頓好了?」霍春花說道:「嗯,剛讓她聞了迷香,現在睡得正沉。」忽有一名校尉上前拱手說道:「兩位副使,黃將軍請大家到前堂一聚,有要事商議。」姚翠蘋親切的說道:「煩請這位大哥帶路。」「好,請隨我來。」
掌櫃一回到客棧,小二立即嚴色的尋他私下說道:「又有二位說是少莊主的屬下要來店投宿,說有要務,今天是怎麼回事?」掌櫃問道:「可有見到張大夫隨行?」小二應道:「是,是說去請了大夫來著的。」「人呢?」小二指著門口的二位武人,身後有一位抱著木箱的老者。
掌櫃上前拱手問道:「二位可是東風三十六快騎的兄弟?」文寶和葉閏兩人愕然對視後,文寶不疑的直覺說道:「是七十二吧?」掌櫃親切笑道:「二位請隨老夫來。張大夫,有勞您了。」確定是風正揚的人之後,掌櫃才敢跟熟識的張大夫打招呼,以免曝露了彼此的關係。
張大夫低聲問道:「莊主?」掌櫃回道:「不,是少莊主。這二位便是少莊主的弟兄。」兩人心照不宣的對談,除了知情的人或是有心人才能洞悉,不然一般的旁人是不會多予理會。
黃賀虎根據校尉們觀測地形回報的結果,在一張羊皮紙上畫好了地形圖。現正在大廳跟其它的校尉討論著位置分配的正訛差異。姚翠蘋和霍春花來到大廳,見到桌上的地圖已完備成形,都對衛隊的行事效率感到驚奇。黃賀虎見二位副使到來使即笑道:「哦,二位,我們把地形圖都畫出來了,想請兩位參詳指教。」姚翠蘋應道:「想不到太子衛隊的動作如此之快,果真非浪得虛名。」黃賀虎說道:「侍候太子爺可不比一般,久了也就成了習慣了。」
姚翠蘋和霍春花看到那張才剛完成的地形圖,不禁讚嘆地圖的繪製極為詳盡,非但房間區所位置無誤,就連床位窗戶方向都一一標示得很清楚。黃賀虎指著一個寫著大廳二字的方格說道:「這裡是大廳,我們現在在這兒,左右各有六個房間,再加後廂院的八個通舖房共二十個。」「我將吳珩安置在這。」霍春花指著一個主臥大房說道。
黃賀虎指著吳珩住房的兩旁房間說道:「嗯,那麼,妳和姚姑娘就住隔壁這間,我住對面這間,這樣好有個照應。」姚翠蘋和霍春花都點頭同意。黃賀虎再說道:「十名弟兄則分別住前面這幾間房,四個角落都要顧到。」黃賀虎用食指和中指分別點了地圖上的四個角落的空格。「另六名則住後廂房,剩下的四名則住吳珩旁的這間,專責保護吳珩,一有狀況,可隨時保護吳珩。」「妳們認為如何?」姚翠蘋說道:「黃將軍久經沙場,細心膽大,一切都以黃將軍為依。」
黃賀虎笑道:「姚姑娘這般說,末將豈承擔得起。」霍春花笑道:「黃將軍客氣了。」正說著當兒,門外傳來掌櫃的聲音說道:「黃將軍,兩位副使,張大夫到了。」
見到文寶和葉閏帶回張大夫,大夥兒都較為寬懷,心思吳珩這下有救了。盧掌櫃拱手說道:「黃將軍,二位副使,這位就是濟世藥舖的張大夫,是這鎮方圓二百里內最高段的大夫。」張大夫笑著說道:「二百里?掌櫃這話可把侯先生給看小了。」張大夫的意思是這「二百里」就連飄雪山莊本莊也概括在內,那麼山莊內的神醫怪傑侯青就也一並給算進去了。同是山莊的同行,張大夫很清楚侯青的功力,雖然自己也算得上是高段醫者,但跟侯青比起來,仍舊不免自謙。盧掌櫃說道:「侯先生沒聽到也就罷了。」黃賀虎笑道:「張大夫客氣了。」盧掌櫃擺手說道:「對了,別光顧著說話,快快見過黃將軍和玄武院的二位副使。」張大夫拱手說道:「見過黃將軍,二位副使。」
黃賀虎出手示意說道:「都自己人,張大夫就別客套了,眼下是治好吳珩的病情要緊。」張大夫說道:「說是折了手腕是吧?」黃賀虎和姚翠蘋、霍春花對視一眼,面露憂色,張大夫見狀,推敲的說道:「難不成不止如此?」霍春花回道:「精神好像不太穩定,會亂認人,見人就…」姚翠蘋攔下霍春花接著把吳珩的遭遇說了一次。
盧掌櫃和張大夫聞言之後都愁眉不展,呆了半晌,盧掌櫃說道:「少莊主所言甚是,要不是莊主三申五令的要大家謹言慎行,山莊眾人恐怕早已跟萬宗會正面衝突了。」張大夫接著說道:「不過,有件事甚是怪誕。」霍春花問道:「何事?」「自從莊主動用四大護院之後,萬宗會就沒再對旗下的商號動手,依我所聽到耳語,似是萬宗會的大小姐下了禁令。」眾人聽了都覺得不可思議,無法理解其中因由。盧掌櫃點點頭說道:「這我也有聽說,好像跟日前山莊鏢隊被襲之事有關。而且,萬宗會的大小姐好像還上了一趟長安,為的就是這事。」
姚翠蘋問道:「這位萬宗會大小姐誰有見過?」盧掌櫃和張大夫都紛紛搖頭。盧掌櫃說道:「這萬宗會大小姐可是萬宗會的焰旗旗主,不太在外露面,見過的人自然少了。她手下高手如雲,其中最知名的就屬她的左右手,秦雲和陸魁。」霍春花說道:「這兩人是武林前輩,連在關外都有人談到他們,可是,武林上卻沒有人能說出這兩位武林名人為何會屈就於萬宗會之下。」
黃賀虎突然閃過一絲靈犀,暗道:「陸魁…對了!襲擊山莊之後,她就出現了。我們去了長安,她也出現了。難道,只是巧合麼?」黃賀虎腦中閃過一個熟悉的身影,腦海中不斷的浮現出一些似曾相識的片段。「黃將軍,你可想到什麼了?」盧掌櫃見黃賀虎想得出神便輕聲問道。黃賀虎閃了個神,笑道:「沒什麼,只是這幾天發生了不少事,沒睡好,腦門有些沉。」這話聽在姚翠蘋的耳裡,像是隱瞞了大秘密似的。她的兩眼不停的來回閃動,似乎聽到了什麼弦外之音。
張大夫說道:「喔,那不慌,我開些提神調氣的藥方給你,十天後就有如神龍活虎。」霍春花說道:「在那之前,應先給吳珩看看吧。」
張大夫捻鬚點頭笑道:「應是,應是,煩請各位帶路。」黃賀虎擺手道:「這裡請。」眾人向後廂房走去,姚翠蘋卻仍呆在原地,像在思索些心事。霍春花見狀,問道:「咦,妳愣在那做什麼?」姚翠蘋翹著嘴說道:「哼,我一定要問出來是什麼事?」霍春花愕然的「咦」了一聲,就這麼莫明奇妙的看著姚翠蘋走掉,剩下自己呆在那兒,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的沒聽懂姚翠蘋在說什麼。
風正揚才跨入山莊大廳,在後廂房聽見門口騷動出來探看來的小棠,一見到風正揚,立即很興奮的撲上前去,朗聲叫道:「啊,小揚哥哥,你回來了。」小棠緊緊抱著風正揚不放。一旁的月采玲和寒水煙看了都覺得小棠率直得可愛。風正揚摸著小棠的頭問道:「爹呢?我有事找他說。」小棠愁著臉回道:「爹在書房啦,一回來就會找爹談事,就不理人家啊。」風正揚笑了笑,也沒回話,徑自往書房走去。小棠還不放過風正揚的繼續唸著:「人家可是每天都伸長了脖子等你回來吶。」月采玲拉著小棠説道:「好了啦,人都走掉了,還在唸啊。」小棠跺腳哼道:「一點都不體恤人家苦心。」
寒水煙掩嘴笑道:「小棠從出生以來就愛黏師兄,黏到現在,我看是師兄是恨不得別見到妳吧。」小棠這才發現寒水煙也回來了,說道:「咦,水煙姊姊,妳怎麼回來啦?我剛剛怎麼都沒見到妳。」寒水煙笑道:「妳啊,眼裏就只有小揚哥哥,哪有我這水煙姊姊存在的餘地啊。」小棠不好意思的說道:「水煙姊姊就愛損人。」寒水煙拉著小棠說道:「吶,我這趟回來可是有帶禮物給妳喔。」小棠開心的笑得滿懷說道:「真的?還是水煙姊姊好啊。」月采玲揶揄說道:「哈,給妳禮物就是好人啊,哪天被拐走給賣了都不曉得。」小棠倚在寒水煙的懷裡靦腆的笑而不答。
月采玲轉向寒水煙說道:「水煙,妳剛回來,不去見師父嗎?」寒水煙說道:「要,但等師兄和師父談完之後,我再去向師父請安。」月采玲說道:「那麼先去向師母請安好了。」寒水煙點頭說道:「好啊。」說著低頭看著小棠說道:「小棠要帶我去見師母嗎?」小棠高興的拉著寒水煙說道:「好啊,我們三個一起去,走,走。」三人就在小棠的開朗笑聲中向後廂房走去。
在沉靜的書房中,雪一塵緩緩的「唔」了個長聲。風正揚才剛把上京救鏢隊,受尤一貴所託,救了吳珩,並巧遇神秘武林人物的事說完。「爹。」風正揚見雪一塵久不發語,就叫了一聲,想試探雪一塵的反應。
雪一塵說道:「義經堂的事,我沒意見,因為的確是萬宗會找上山莊在先,在武林上大家都曉得。但要這事盡快了結,拖久了,對山莊跟義經堂都不好。反倒是那個劉淵,你可知劉淵是何來歷?」風正揚兩眼發直,心底有不好的預感,愁眉不展的直搖頭。原本心思劉淵不過是個半路劫財的土匪,可是,現在雪一塵的語氣聽起來似乎不是這麼回事。
雪一塵說道:「今晚吃過飯,你把月兒、水煙…對了,靖喬也才剛回來,把他們也找來。到時候我會跟你們說說劉淵的事。」雪一塵拍著風正揚的肩膀說道:「去歇會兒吧,這趟辛苦你了。」風正揚回道:「不,都靠水煙和弟兄們的幫忙。」雪一塵露出滿意的笑容,用力的點頭。「孩兒告退!」風正揚拱手致意後,步出書房。
閤上門後,風正揚轉過身望著寒風中的明月呆出了半晌,現在心裡頭除了一片空白,就只有不想去感受的困頓。兩指抓著眉間,眉頭緊鎖的輕輕搖著頭,不知是因這趟旅程的疲累所起,還是方才雪一塵提起劉淵的語氣,讓他心裡有些不安。「對了,還沒向娘請安吶。」念起後,信步走向邱寧的房間。
邱寧抿著嘴笑道:「喔,這麼說,月兒也挺會照顧人的嘛。」小棠站在邱寧身後,抱著邱寧的柳腰,頭就斜靠在她肩上。月采玲和寒水煙分別坐在邱寧的兩側,不過,這裡是閨房,兩人是隨興而坐,並沒特別講究的危襟正坐。
「爹也真是的,不讓人家跟,不然照顧小揚哥哥的一定是我。」小棠因為臉貼在邱寧的肩上,說起話來,有些含混不清。邱寧轉頭用手指在小棠的臉頰上劃一下,說道:「妳跟去只會讓風兒和月兒分心,應該說妳爹幸好沒讓妳跟。」小棠立起身來撒嬌説道:「娘,我已經十五了耶,還嫌我小,小揚哥哥在這年紀都去從軍了啊。」月采玲說道:「妳啊,還是沒去的好,去了說不定鏢隊沒找到,還得去救妳吶。」小棠跺腳哼道:「怎麼連月兒姊姊都這樣說啊。」寒水煙則很明智的只在一旁掩口嘻笑,沒再加進這淌渾水。
月采玲忽想起花百媚的事,語氣平緩的說道:「對了,師娘,我見到花百媚了。」這時邱寧微笑的輕輕哦了一聲。因為她很想知道,月采玲見到了最在意的花百媚之後,發生了什麼事。只是,月采玲接下來平靜的反應,讓邱寧有些意外,也更想了解月采玲的想法。
月采玲平心靜氣的說道:「我認為,她的確是個美人,是個連女人都會迷上的美人。」邱寧以很認真的眼神微為點著頭,凝神的聽著月采玲說的話。小棠忽高聲說道:「月兒姊姊,妳怎麼幫對手說話…」邱寧頭也沒轉,拿起桌上的圓絲扇往小棠的頭上輕拍了一下,小棠馬上閉嘴,沒再出聲。寒水煙雖和月采玲聊過幾句,不過,她仍沒明白月采玲心裡在想什麼,因為以往在這種情況下,月采玲可是二話不說掄起雙刀就找對方算帳的。所以,此刻她也屏氣凝神的聽月采玲說的每一個字。
月采玲說道:「如果說小揚會迷上她,我能理解。」邱寧哦了一聲,但這一聲是拉長了揚音,其中有問『為什麼』的味道,所以月采玲就接著說道:「我會這麼說是因為…其實小揚也並沒迷上她,跟她或許只純是歡場之交,反倒是另一位…我比較在意。」邱寧臉上顯出不可思議的神情,寒水煙在心裡猜道:「會是慕容姑娘嗎?」
「她是花百媚的手帕交,叫宋琪。」寒水煙豁然開朗的笑道:「哈,原來暗藏了一個沒跟我講的人啊。」月采玲苦笑了一下説道:「不是,是當時心情很亂,不知道該怎麼說。」「我覺得她對小揚是真心的,聽小揚說,在長安七年,相識後的五年都是她在關照小揚。」「同樣是女人,我能知道她的用心,她對小揚並沒其它的目的,反倒是那個花百媚,怎麼看都覺得不對勁。看到小揚也是一副客套模樣,這哪叫紅粉知己,根本就是逢場作戲。」
邱寧問道:「妳看出來的?」月采玲說道:「若真是知己應該不會對小揚那麼冷淡,不過,這卻讓我在意起宋琪來了。」邱寧問道:「她對風兒做了什麼,可以讓妳這麼在意卻又不會想動手打人?」寒水煙聽得在一旁掩嘴偷笑,月采玲發見了,對寒水煙哼了一氣,說道:「她很保護小揚,我的直覺告訴我,她為了小揚可能連命都可以不顧。而且她對我說:如果我真的愛小揚的話…」月采玲說到這,下半句的『就對小揚好一點』卻說不出口。因為,現在連她自己這樣對待風正揚究竟是好還是不好,心裡都沒一個準。於是轉了口氣,接著說道:「說真的,遇見了宋琪,我才開始發現,小揚對我很重要。從小跟小揚一起長大,從來就沒想過小揚會有喜歡上別個女人的可能。但,宋琪的存在,讓我開始重新思考,小揚是不是真的把我當作未來的妻子。」「這就是宋琪為什麼讓我很在意的原因。」
聽完月采玲的心緒,邱寧撫起月采玲的臉龐,說道:「我們家的月兒長大了。」月采玲臉頰微微泛紅,說道:「師娘,我對小揚會不會很不好?小揚將來會不會不娶我?」邱寧笑道:「傻孩子,怎麼這會兒又說這種話。」寒水煙也插上一句說道:「對啊,我不是跟妳說了,這武林上有誰敢跟妳搶啊?」月采玲聽了臉上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邱寧說道:「對了,之前妳爹娘來信要妳回去,結果發生了鏢隊的事,沒回去成,我傳書跟妳爹娘解釋過了,說妳正在為師門處理事情,前天妳爹娘又來信說這二天就會到了。」月采玲驚道:「啊,來帶我回去的嗎?」邱寧說道:「不,書信是說有要事要找妳師父。」月采玲不知所以的問道:「我月教發生什麼了嗎?我沒接到李全的傳書啊。」邱寧輕拍著月采玲的手說道:「有妳爹娘和飄雪山莊在,還怕會有什麼事嗎?更何況,等妳爹娘到了不就知道了。」
風正揚走在前往邱寧房間的長廊上,正巧碰見小蝶蘭端著四杯熱茶往邱寧房間走去,便出聲將小蝶蘭叫住。
小蝶蘭轉身見是風正揚開心的笑道:「少莊主!」「我聽說你回來了,正想忙完後去找你呢。」風正揚問道:「給夫人送茶?」小蝶蘭用力的點頭應道:「嗯,正要給夫人送茶去。」風正揚接過茶盤,再一手抱起小蝶蘭。這讓小蝶蘭有些不好意思,說道:「少莊主,這下人的活,還是給我來吧。」風正揚說道:「無妨,我正要去給娘請安,妳就陪我一起去吧。」說著還用鼻子和小蝶蘭的鼻子互頂著對視,逗得小蝶蘭煞是開心。
寒水煙問道:「師姊,既然妳對這位宋琪這麼感同身受,可以理解。那麼為什麼對慕容姑娘妳就特別有氣?」月采玲哼聲應道:「妳沒瞧她那副柔弱的模樣,一副四處要人疼的大小姐似的。」邱寧聞言笑道:「人家確實是大小姐啊。」寒水煙問道:「喔,那家的大小姐啊?」邱寧頓了一下,旋說道:「說是長安的布商,她爹爹因常跑西域,沒時間管她,就常一個人帶著丫鬟四處遊山玩水。」寒水煙沉吟的想了一會兒,暗道:「長安跑西域的商家我全見識過,沒一家姓慕容的啊。」思定後,說道:「師娘,這位慕容姑娘…」話才出口,門外忽傳來風正揚的聲音響道:「哦,我們到囉,小蝶蘭,敲門。」小蝶蘭開心的應道:「是,少莊主。」說著,門就響起了敲門聲。小棠說道:「我去!」
開門後,見到風正揚抱著小蝶蘭,手上還端著一盤四杯熱茶。風正揚見到出來開門的是小棠,問道:「小棠,妳也在這啊,娘在嗎?」小棠應道:「在啊,不過…」小棠瞄了一下小蝶蘭說道:「白金是小揚哥哥給娘的呈禮嗎?不然,怎麼抱在手上啊?」小蝶蘭白晰的臉龐泛起一陣紅嫩,不好意思的說道:「少莊主,讓我下來吧,讓人看到不好意思的。」風正揚笑道:「小棠逗妳的,妳別理。」
跨進房內,來到邱寧面前,風正揚才把小蝶蘭放下來,躬身呈上熱茶說道:「娘,孩兒來給您請安。」邱寧揮著手說道:「好好,來,過來給娘看看,聽月兒說,這段時間你發生了不少事。」邱寧撫著風正揚的胸口問道:「說是被打了一掌,還疼嗎?」風正揚放下茶盤,笑道:「孩兒沒事。」「喔,對了,剛好月兒跟水煙都在這兒。」月采玲問道:「有事嗎?」「師父說今晚吃過飯後,還有雪靖雪喬都到他書房去,有事要跟我們說。」邱寧等三人都應了聲「哦?」月采玲說道:「師父有交待要說什麼事嗎?」風正揚搖搖頭沒有說話,只管給邱寧呈上茶水。
寒水煙立起身來說道:「好吧,既然師兄已跟師父談完事了,我也該去向師父請安了。」說著拱手向邱寧說道:「師娘,弟子告退了。」邱寧點頭回應後,寒水煙轉身走了兩步,向月采玲問道:「師姊,妳不去嗎?」月采玲回道:「不了,我天天住在這,不用了,倒是妳剛從西域回來,快快去向師父請安吧。」寒水煙聳聳肩,向邱寧點頭致意說道:「師娘。」便走出房門。
邱寧用手指推了月采玲的額頭說道:「妳這孩子也真是的,當人家師姊還這樣說話。」月采玲嘟著嘴,吱吱唔唔的向邱寧撒嬌。邱寧苦笑了一下,說道:「對了,風兒,聽說帶回來了一些人,都是些什麼人?」月采玲搶著説道:「都是些小揚外面抓回來的美女。」邱寧拿起圓絲扇,往月采玲身上拍去,要她別插嘴。
「是襲擊鏢隊的人,說是九玄天。」風正揚緩緩說道。邱寧問道:「多少人,都是女生嗎?」風正揚回道:「回娘的話,正是,共有七位。」邱寧微皺著眉,輕輕的在口中唸著:「九玄天是嗎?這是什麼樣的組織啊?」
朱馨在睡夢中隱約感覺到有人在搖動她,緩緩張開睡眼惺忪的雙眼,撐起疲累的身子,才赫然發現,所有人都醒了,還多了之前那七位侍女。蔣幼箏近身低聲的向她說道:「要我們去沐浴淨身了。」朱馨昏沉沉的應了聲哦。拖著沉重的身子,緩慢的下了床舖,不過,讓朱馨感到愕意的是,那七名女侍既沒大吼大叫的摧人也沒惡意相向。好像所有人都在等她準備好,才前往澡池。朱馨煞時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只不過,連她自己也沒想到,睡這一覺竟然會累成這樣,腦袋是像大石般的沉重,後腦則感到不停的抽痛。蔣幼箏扶起朱馨,說道:「洗過澡後,精神就好了。」
走出房外,朱馨看著清新的夜空,潔淨的明月高掛繁點星空,不自覺的說了句:「雪停了。」蔣幼箏也抬起頭看著星空,說道:「好美的夜空啊。」易青說道:「咱們那兒好像見不到這般的夜色。」吳瑄應和道:「對啊,在高山上看到的夜空,月亮變得好近,好像真的可以摘到月亮似的。」古婷筠笑道:「哈,妳思春喔,不然怎麼突然想摘月亮啊?」吳瑄哼然說道:「是妳沒情調,怎麼說我思春。妳可知道,那些文人雅士可是以撈月為樂的啊。」艾玟疑道:「咦,剛明明說摘月,怎麼又撈起月來了,真怪。」朱馨聽到艾玟說的話,忍不住噗嗤的笑了一聲。古婷筠拱手搖著,笑笑說道:「是是,咱們的吳大小姐啊,可是摘月撈月高手,我們可是怎麼也比不上,甘拜下風啊。」吳瑄反倒擺起架子,哼道:「那還不快快拜我為師,我好傳妳撈月之術。」蔣幼箏聽到這『撈月之術』四個字,當下心思一轉,在朱馨耳邊低聲說道:「馨姊,妳想學的是『御風之術』對吧?」朱馨苦笑的白了蔣幼箏一眼,沒回她的話。
走了一會,侍女們帶她們來到浴堂的門前,七人一字排開,每人手上各拿一套新衣服,和朱馨她們是一對一的面對著,彼此相隔三步的距離。帶頭的侍女語氣平緩的說道:「待會兒,要先把舊衣服交出,才可入浴,拒不交出的人,就要在這冰冷的庭園中罰站,站到交出為止。妳們七人只有一個時辰可以洗,洗完後,跟妳面前的人領新衣服,之後再回房間,半刻後開始用餐。」當侍女說到『跟妳面前的人領新衣服』時,站在朱馨面前的就是這位發言的侍女。從一開始,朱馨就很注意這位侍女,心裡總有一股想試試她身手的衝動。可是,礙於師妹們的安危考量,也只好拼命壓抑著這個想法。現在,這十個字就好像在蠱惑著朱馨,讓她開始尋著出手的機會。
「記住,只有一個時辰,超過時間,我們會一個一個把妳們從浴池中拉出來,從此以後,妳們就只有冷水可以洗澡,到那時愛洗多久就讓妳洗多久,明白?」朱馨七人都沒人說話,只有輕輕點頭示意。跟剛才嬉鬧的氣份比起來,完全判若二人。
七人同時向後轉身,往前一個跨步,將浴池的門推開,再轉向朱馨七人説道:「進去。」七人跨入浴堂,見到偌大的浴池,冉冉熱氣從中散出,四週雕樑畫棟,易青不禁驚嘆道:「哇,連洗澡的地方都這麼講究啊。」侍女說道:「還不快點,以後想洗冷水嗎?」七人這才七手八腳的趕緊把衣服脫了,紛紛往水池裡跳。七名侍女也全都進到浴堂內,把門關上後,手捧著衣物,守在門邊,緊盯著朱馨她們把澡洗完。
黃賀虎看著手上冗長的字條,右手虎口不停的在下額左右搓動,齒間發出嘶嘶聲,好一會兒後,才說道:「確定?」呈上字條的校尉用力點頭,應道:「是的,將軍,這些都是經過姚副使確認過了。」「姚副使?」校尉回道:「是的,將軍。」
這時黃賀虎身後傳來姚翠蘋的柔聲說道:「怎麼了嗎?黃將軍,有我幫得上忙的地方麼?」黃賀虎轉身看著左手插腰擺出嬌姿的姚翠蘋,指著手上的字條說道:「這些糧…可以讓我們吃上二個月啊。」姚翠蘋爽朗的笑道:「哈,將軍軍旅多年,難道不知道在沙漠中乾糧飲水是很重要的嗎?」黃賀虎笑了兩聲說道:「這我自是明白,但現在我們是在鎮上,又不是關外,而且,在這兒也不見得會待上二個月那麼久啊。說不定明天就奉召回山莊了。」姚翠蘋翹著嘴,雙手一攤,說道:「有備無患啊。」黃賀虎不發一語的提起筆,將數量一劃,重新填上新數。姚翠蘋看了有些不悅,說道:「你這樣是怎麼著,對我有所質疑麼?」黃賀虎聞言,細小的兩眼頓時大瞠,因為他這麼做是出自經驗判斷,完全沒有姚翠蘋說的意思。
然而,姚翠蘋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讓向來木納不善於言詞表達的黃賀虎大吃一驚,不知所以。文寶低聲跟葉閏說道:「我以為只有風將軍有女人麻煩,沒想到咱們一向勇猛著稱的黃將軍也有女人麻煩。」葉閏聽得頻頻點頭表示同意。偏偏這些話被耳朵靈敏的黃賀虎給聽到了,心裡有些不是味,不過,氣得不是姚翠蘋的態度,也不是文寶說的話,而是被說中痛處,他在戰場上勇猛非常,但就是不會和女人打交道,心裡不禁洩了一氣。
黃賀虎說道:「少一個月不會怎樣吧?更何況,客棧突然進這麼多貨,不怕起人疑竇嗎?要是被萬宗會的人發現,我們豈不白費心機?」姚翠蘋開心的說道:「好啊,就你說了算。」說完轉頭就走掉。「咦?」黃賀虎被說得滿臉莫明,指著姚翠蘋問身邊的校尉,個個也都雙手一攤,不知怎麼回事。
姚翠蘋來到吳珩的房間,見到霍春花正在哄吳珩睡覺。開門的嘎吱聲讓霍春花緊張得把手指放在嘴上,要姚翠蘋小心別吵醒吳珩。姚翠蘋問道:「吃過藥了?」霍春花點頭說道:「嗯,剛給她用過藥,張大夫的針灸好像讓吳珩恢復一些些神智了。」姚翠蘋問道:「怎麼說?」霍春花回道:「剛給她餵藥,既不吵也不鬧的,我想應該有好點了吧。」
姚翠蘋把霍春花拉到外廳,說起剛才跟黃賀虎鬥嘴的事。「我跟妳說喔,剛剛那個阿黑啊…」霍春花不明的問道:「哪個阿黑啊?」「黃將軍啊。」霍春花驚道:「什麼!妳叫他阿黑?」「他是契丹人,皮膚又那麼黑,不是阿黑是什麼?」姚翠蘋講得頭頭是道,霍春花聽得顰眉說道:「妳這半個鮮卑人自己不也是一身黑,還說人家黑啊。」姚翠蘋聽得忍不住嗤嗤作笑。兩人深怕吵醒吳珩,都壓低著聲音唏唏唆唆的說話。
黃賀虎叫道:「葉閏、文寶。」「在!」「待會兒三更時,將這字條交給巡夜人,口令跟記號都要記得,可別露了底了。」葉閏和文寶兩人被點名要站哨站到三更,都苦著一張臉。黃賀虎也深知他們二人想法,便道:「為什麼點你們二人,你們應該很清楚。」「啊,這…」黃賀虎瞥了一眼說道:「還不快去。」二人領了令,拾起字條就到大門口站哨。黃賀虎立起身對所有校尉,説道:「我們現在雖然藏身於此,但仍不可掉以輕心。請大家要多加小心防範。」「是!」
葉閏怨道:「都是你,沒事在那說什麼,害我們得站到三更。」文寶也不甘示弱的說道:「我怎麼知道他的耳朵這麼靈啊?」兩人在門前吵得喋喋不休,只到雙方都沒力了,才坐在門前的石階上,等著三更時會出現巡夜人。
用過晚飯後,風正揚領著月采玲、寒水煙、雪靖、雪喬等四人,來到雪一塵的書房。推開房門入內,房內無人,雪一塵還沒到,每個人各自尋位就座。剛坐下來,小蝶蘭就和三位侍女端著七杯蓋茶走進來,將茶水一一奉上擺好。風正揚見到小蝶蘭也來到這裡,茶水又準備了七杯,便問道:「小蝶蘭。」「是,少莊主。」「今晚娘也會來嗎?」小蝶蘭甜笑著回道:「是的,少莊主。是莊主吩咐要準備七份熱茶,是說還包括夫人的。」
過了一會兒,雪一塵偕同邱寧進到書房內,所有人都立起身,雪一塵忙揮手說道:「大家坐。」待眾人坐定後,雪一塵教所有僕役退下,端起蓋茶,喝了一口,說道:「這次找大家來是因為有幾件事,事關山莊安危,想跟各位說說,希望大家能了解山莊現在的處境。」
雪一塵沉思了一會兒説道:「先說說風兒和月兒尋找鏢隊時,半路遇上的劉淵好了。」「劉淵這個人三十幾年前,在武林上就小有名氣,不過,風評並不怎麼好,有人說他性好漁色,有人說他招搖撞騙,也有人說他財色皆騙,是個貪婪之輩。」月采玲呼道:「哼,這人之前還辱殺了我三名手下女眾,我本還當他是不知打哪來的色老頭。沒想到,竟是早有惡名。如今叫我殺了,也是他活該。」雪一塵微笑道:「這就是我想跟你們提這個人的原因。」眾人聽到這句話,都大感訝異。邱寧也隱約想起當年的一些聽聞。
雪一塵說道:「如果他是這般角色,在武林根本沒有立足之地,他之所以能在武林立足,是因為他的武功也是數一數二。」「人品缺德,不受敬重是一回事,但他的武功段數卻讓人懼他三分。就在三十幾年前,和幾個道上友人打敗了當時聲勢驚人的白首星老,詳細情形我不清楚,因為這件事震驚了武林,各路都有人在討論。不過,奇怪的是,從那之後,劉淵就消失了一段時間,沒人知道為什麼。後來武林又有他的消息是近幾年的事,有人說他成了一個神秘組織的高階幹部,有人說是副教主之流的,眾說紛云。」「那天劉淵會遇上風兒和月兒,我認為不是巧合,應是經過計劃跟佈置,料出風兒一行人的必經路途,守株待兔…」月采玲問道:「師父認為他的目的是什麼?又是想找山莊麻煩?」雪一塵說道:「風兒說那天劉淵要你們把某樣東西交出來,我想了很久,沒有個譜。山莊向來以經商為主,沒什麼鎮莊、鎮山之寶的東西可供人爭奪。」說到這,雪喬插了句:「有啊,山莊的鐵觀音在外面可是搶破頭吶。」眾人聞之咯咯作笑,邱寧則顰眉向雪喬搖頭示意不要插嘴。
「不過,現在人教月兒給殺了,就有二件事必須處理,一是找出劉淵背後的組織,因為這關係著山莊將來潛在的敵人,敵暗我明越久,對山莊越不利。再者,劉淵要的到底是什麼?聽風兒說,當初劉淵語氣堅決,一口咬定『這樣東西』在我們山莊身上,這東西究竟是什麼?山莊可不允許外人亂贓罪名,處處與山莊為難。劉淵要的是什麼,一定要查出個端倪,所以這事較為難辦。」「不過,只要能找出劉淵背後的組織,相信劉淵要的東西也就不言而喻了。」「風兒、月兒你們想想當初劉淵有沒有說什麼或有什麼跟組織有關的標誌或特有物件?」
月采玲說道:「劉淵他的穿著也只是白色衣飾,跟一般人沒什麼不同,武器是判官筆,這是比較特別的。」雪一塵說道:「嗯,武林上用判官筆的人雖然不多,但劉淵從出道以來就用這武器,武林上人人皆知,還有其它的嗎?」風正揚説道:「我被打一掌後就昏過去了,現在想起來還都是一團模糊。」月采玲猛然驚道:「對了,劉淵死前好像吟了一首詩,之前以為他瘋了,現想起可能有它的涵意。」邱寧關切的問道:「月兒,妳可還記得?」月采玲躊躇的說道:「嗯…我想一下…滿腦子亂七八糟的。」寒水煙覺得月采玲的話有些趣兒,偷偷掩笑思道:「不會都是宋琪跟的慕容大小姐有關的事吧。」
月采玲顰眉深思,一字一字慢慢拼出詩句的唸道:「好像是…九重雲霄分外明,玄靈無極罩金頂,天外紫霞瑞氣綻,教我萬民齊服膺。」月采玲一唸完詩詞,臉色忽然大變,掩口吸氣,說道:「這…不就是…」「嗯…」雪一塵發出一聲沉吟,因為他也聽出這四句詩詞的端倪了。邱寧雙眼轉了兩圈,也悟出其中道理,搖頭嘆道:「真的沒想到。」雪一塵微笑問道:「有誰想先說的嗎?」一會兒,寒水煙眉開眼笑的吐出一句:「哦,原來…是這樣。」風正揚和雪氏兄弟則還在反覆咀嚼其中的意思。
月采玲斜眼看著風正揚,揶揄說道:「小揚還沒想出來嗎?」風正揚有些難為情的說道:「既然妳知道就直接說了吧。」月采玲瞥過頭哼然道:「哼,去問你的朱姑娘吧。」經月采玲這麼一點,風正揚才恍然大悟說道:「劉淵是九玄天的人?」邱寧憂心的説道:「那月兒不就等於殺了九玄天的副教主?這可得了?」月采玲這才警覺的說道:「對喔,都忘了這事。」風正揚趁機挖苦月采玲:「妳就愛跟人打架。」月采玲皺著鼻頭哼道:「這事你也有一份啊。」邱寧見狀婆心説道:「好了,你們二個。」「松齡,這下除了萬宗會,又多了九玄天,你看怎麼辦?」
雪一塵沒有一絲憂色,語氣平緩的説道:「劉淵是來要東西的,就算月兒沒殺劉淵,時機到了,九玄天一樣找到我們頭上來,而且,九玄天襲擊鏢隊的目的還不清楚,劉淵找上風兒和月兒,是他的個人意志所為,還是九玄天的計劃之一,這都還未解。」「另外,我們可能還有一個麻煩。」月采玲問道:「除了這些我們還會有什麼麻煩啊?」
雪一塵斬丁截鐵的說道:「劉淵的老婆,鎖喉雙飛冉紹珍。」
邱寧、月采玲、寒水煙等較有武林經驗的人都聽過這個名號,但是知道她與劉淵的關係的人是少之又少。此刻聽到這個人,卻意外之感多於憂慮。寒水煙不解的說道:「這等惡徒怎會娶到這麼漂亮的老婆?」雪靖問道:「你見過?」
寒水煙以肯定的神情點頭説道:「嗯,聽說這人行蹤一向飄忽不定,有一次就讓我在關外遇到過一次。」「那一次是和玄武弟兄們交割了保護商隊工作後,在回程遇到了有一群武林裝扮的人在和一名美女子對仗,原本要對那名女子出手相助,沒想到,那名女子竟面色不改的將七、八名大漢瞬間掠倒。有一人死前喊了一句:『鎖喉雙飛,我們素無冤仇,為何與我等敵對?』那名女子話都沒講,就把人給殺了。」月采玲呼道:「哇,這麼冷血啊?」
雪一塵繼續說道:「這個冉紹珍,之前跟黑潭四怪一樣,都是想取我性命未果,我自己就和她交過二次手。」「第一次看得出來是探我的實力,她未盡全功,第二次,是打到一半,被已故幫主韓業召回。後來,韓業下了禁令,她就沒再找過我,不過,後來聽韓業說她嫁給了個姓劉的,之後才輾轉得知是劉淵。」
寒水煙説道:「我聽道上說,冉紹珍雖冷血無情,卻很講規矩和道義,是道上很喜歡聘邀的殺手。」雪靖問道:「殺手也有規矩嗎?那黑潭四怪好像就不怎麼講規矩。」寒水煙解釋道:「盜亦有道,每行都有它的規矩,殺手也不例外。而且冉紹珍除了工作所託,從不輕易殺人,一旦開殺,就絕不手下留情。所以,我研判冉紹珍要殺師父是宣示意味較多,與黑潭四怪懷恨於心不同。」雪一塵點頭稱道:「水煙這個院主真是當之無愧。」指著雪氏兄弟說道:「你們兄弟倆多跟師姊學學,要多用心,不是什麼事都用武力就可以解決。」兄弟二人齊聲應道:「是!」
風正揚感嘆道:「沒想到,我在京城這段時間,山莊發生這麼多事。」月采玲呼道:「對啊,還在京城抱美女吶。」雪一塵猛然乾咳作響,嚇得月采玲馬上閉上嘴。邱寧柔聲說道:「風兒在京城是保護太子爺,妳又不是不知道。妳這孩子…真是。」月采玲揪著嘴,臉上盡是羞意。
雪喬問道:「為什麼叫她鎖喉雙飛啊?」雪一塵說道:「會有這名號,是因為她擅使一對刀刃飛環,飛環一出,斷喉取首,所以被稱為鎖喉雙飛。水煙,妳那次見到的也是這樣嗎?」寒水煙點頭應道:「沒錯,她那對飛環稱為九轉斷魂圈。一對飛環在眨眼瞬間,就讓七、八名壯漢仆地,最後死掉的那位,是閃過第一回飛環,卻忘了刀環會迴飛,中了背骨才倒地的。」
雪一塵吐了一口氣說道:「萬宗會,一個要權,九玄天,一個要不知名的寶物,這都不是山莊在外惹來的是非,卻都找上山莊。武林情勢演變至此,山莊想置身事早已是難事。不過,以山莊的實力,萬宗會不是問題,倒是那個曖昧不明的九玄天,讓我較擔心。」「現在,風兒帶回來的那七位姑娘,是我們唯一了解九玄天的途徑。」
邱寧轉向風正揚問道:「風兒,你不是有去找過花百媚?你不是說她專探各路消息,關於九玄天,她可有說些什麼?」「是,我確是有找花百媚問過九玄天,剛回來時,我也跟爹提了…」風正揚搖頭說道:「花百媚那兒對九玄天也是一知半解,大體是說他們以宗教為號召,作風殘忍毒辣,與之交過手,沒幾個人活下來,除了這些耳聞之說,沒別的了。」
雪一塵喝了口茶,將茶碗輕輕放下後,說道:「那麼,明天就找那七位姑娘來問問吧,或許可以問出些蛛絲馬跡。」月采玲跳起來説道:「要嚴刑拷打嗎?對付那姓朱的,就讓我來吧。」「月兒。」邱寧正色的喝了一聲,雪一塵則是面無表情直盯著月采玲。月采玲扭著說道:「說說而已,怎麼這麼認真。」寒水煙見氣氛不對,拉著月采玲說:「師姊,妳剛那樣一點都不像是說說而已啊。」月采玲也沒回嘴,乖乖又在位子上坐好。
雪一塵說道:「那麼今天就到這兒吧,很晚了,大家該回房休息了。」風正揚等人應是後,一一離開書房。
叩、叩、叩,鏘!連響三聲梆子響,文寶和葉閏等待已久的聲音終於響起,也因等待太久,對這聲音就特別敏感。「喂喂,你聽。」文寶拉著葉閏連忙往陰暗得樹影處望去。今夜雖有月光,但屋旁的樹林遮蓋掉不少,只憑門口的兩盞燈籠的照明,勉強可以辨出有個身形不甚高大,戴著竹笠的身影,提著小燈,敲著梆子緩緩走來。雖然上半身看得不是很清楚,不過,因為小燈籠的關係,對方也越走越近,腰間的錦袋倒是可以清楚辨識。
文寶問葉閏說道:「喂喂,是我們要等的人沒錯,那首詩你記得多少?」「前半段。」文寶説道:「那好,我剛好記得後半段,那我們一人念一半好,你先。」葉閏頻頻點頭說道:「好好,那我先念了…月下樹影吱吱聲,呃…那個、那個…喔對了,美女當案褲底紅…來來,換你。」才說到這兩句那道人影忽然停了下來,梆子也不敲了,好像正向文寶跟葉閏二人望來。文寶唸道:「人生春宵須盡歡…那個…古今紅顏有幾人。」葉閏樂得說道:「耶,沒錯。」二人開心的手舞足蹈。
「無禮…」正在高興的二人忽聽到一道柔聲說出不甚清楚的話,讓二人愕然的看著那道黑影。那黑影又說道:「真是無禮。」二人確定聽到的是女性的聲音,莫不都瞠大了雙眼,不知該說什麼。黑影說道:「虧你們還是少莊主的手下,竟以這般德性見人,看我不替少莊主教訓教訓你們怎麼行。」說著拿下竹笠就往二人的額前甩出。二人機警跌坐在地閃過,竹笠掃過門前的掛燈,沒想到,燈籠竟應聲而落,燒成灰燼,二人看得臉上頓是一陣青白。
黑影接過竹笠,往前一跨步,正好讓火光照亮她的臉。二人這才發現,竟是個眉目清秀,臉上略有些雀斑的小女孩,年紀大約只有十七、八歲,武功如此高超,更是讓人吃驚。
女孩蹲下身伸出手掌,喝道:「拿來!」二人方才一陣慌張,忽然忘了對方要的是什麼。對視一眼後,文寶愁著臉問道:「什麼?」女孩不耐的說道:「還什麼咧?我是你們的衣食父母啊,這樣講想起來了嗎?」葉閏指著文寶的胸口說道:「對了,對了,那張單子,單子。」文寶趕緊掏出字條遞給那位女孩。女孩對二人瞥了一眼,攤開單據,看了幾眼,臉上浮出一陣難色,對文葉二人說道:「這麼大的數,要分三次送,不然會引起別人的注意。」女孩起身將單子收好,說道:「好了,就這樣,明天巳時,門口會停一輛驢車,屆時,只要給他些許銀兩,假意一般人戶採買東西即可。」轉頭看到地上燈籠的灰燼說道:「啊,對了,還缺一個燈籠,嘻嘻。」說完,女孩清了幾下嗓音,再敲著梆子巡更去了,留下二人還沒回過神來的呆坐在地上。
霍春花啊啊的說道:「什麼啊,妳故意刁難他的?」姚翠蘋點點頭說道:「對啊,結果他還挺有主見,竟敢改我的清單,這點我很欣賞。」霍春花聽了有些無力說道:「無聊。你沒事去招惹少莊主的人,到時候連院主都保不了妳喔。」姚翠蘋應道:「唉,話不能這麼講啊,在玄武院有誰敢改我的清單。」霍春花又哀一聲的說道:「得了吧,妳是玄武左副使,連妳都不放在眼裡,玄武院哪有今天。」「我說萍兒啊,妳何不乾脆承認算了,講那麼多。」姚翠蘋問道:「承認什麼?」霍春花斜眼看著姚翠蘋,嘟著嘴,嘆口氣說道:「還真會裝傻咧,妳若沒喜歡上人家,怎麼會做這些無聊事,妳做這些無非是希望黃將軍注意到妳罷了。」「不想理妳,很晚了,我要睡了。」說著就往桌上趴下,旋即睡著。「咦?妳…」聽了霍春花說的話,姚翠蘋摸著不自覺發紅發熱的臉,獨自在燭火的照耀下發愣。
今夜是長安花會的第一夜,即使到了三更夜,依舊熱鬧非凡,人聲鼎沸。不過,在福興客棧的三樓,卻有別於外界熱鬧景像,顯得特別靜謐。所有人都像是被堵上嘴,不准發聲似的,除了樓下喧嘩的人聲,其它一點聲音都沒有。
常欽走進楊芊芊休息的房間,小心的踏著每一步,深怕一個聲響就會擾了同門的靜養。常欽低聲的向房內四名守衛問道:「用過藥沒?」守衛沒有出聲,只有點頭表示已用過藥方。常欽來到床邊,尋了個位子坐下,看著楊芊芊蒼白的臉色,心底對大哥魯道有的態度仍是難明其意,在這喧嘩熱鬧的夜晚,他是思了一遍又一遍。現在,書信已傳出,就只有靜待少主的裁決了。
這時候,楊芊芊又乾咳了幾聲,常欽看在眼裡,有些不忍,不禁暗思道:「大哥一向很倚重半面婆的,怎麼這次卻一反常態,要棄半面婆於不顧。」「姑且不論是否真有遺棄之意,就算這麼做對澗旗也無助益啊。問題就出在大哥說手上握有鎖喉雙飛的秘密,那秘密究竟是什麼?鎖喉雙飛實力在我們兄弟之上,是怎樣的秘密讓大哥這麼有自信可以收服這個冷血女人。」「少主收到大哥的書信,也不知會對半面婆有什麼處置。唉,半面婆啊,這一次,妳能不能渡過這個生死關,真的要看妳自己的造化了,沒人幫得上妳。不過,說真的,多年同門共事,見妳如此下場,實是不忍,但願能有我施得上力的地方,好助你逃出生天。」
思索當下,門外傳來喃喃細語,常欽心底有些惱火,迅速起身往外走去。將門猛地裡打開,壓低了聲音怒道:「吵什麼?楊衛軍還在內休養…」話還沒說完,一名會眾拱手說道:「護旗使,少主傳書。」常欽伸出手説道:「拿來!」那名會眾臉色遲疑的說道:「可是,少主欽命要面交魯護旗使。」常欽轉身將門閤上,一把將那名信差拉到一旁,低聲說道:「我告訴你,我大哥現出遊賞花燈,你想掃他的興嗎?面交護旗使?我就不是護旗使嗎?少主會在意你這信差有沒有回去覆命嗎?如果你想活過現在不想死得莫明的話,你認為該怎麼做才可以既圓滿又不會丟了小命,嗯?」信差抖著雙手將信交出,說道:「已面交護旗使。」常欽將信拿下,挑眉說道:「很好,就另一個角度來說,你並沒說謊,不是嗎?」鬆手順勢將信差往推開,雙手後收,抬高姿態的說道:「回去覆命時,記住你剛才說的話,若有半點走漏,我定將你碎屍萬段。退下!」「是。」信差拱手應聲後就趕緊腳底抹油溜之。
常欽表情嚴肅的把信抽出抖開,看見了信中「芻狗棄之」四字,臉色大變,頓時啞然失聲。「這…少主竟然…」回神後,快步回到房中,對房中四名守衛使了個眼色,將四名守衛斥下。常欽確認守衛全都退下後,迅速坐到床沿邊,將楊芊芊搖醒。「半面婆,醒醒,半面婆…」楊芊芊在恍惚中微聲唔唔的醒來,常欽快手蓋住楊芊芊的嘴,附到她的耳邊輕聲説道:「半面婆,想活命的話,就聽我說…」常欽噥噥喃喃的說了些話,這過程中,楊芊芊蒼白的臉驟然露出驚色,沒多久,眼角溼濡淚水禁不住流下。
艾玟撫著吃得很撐的肚子說道:「啊,吃得好飽啊。」易青摸著身上的新衣裳,心情愉悅的說道:「這衣服滿好看的,而且質料也比我們的教服好多了。」古婷筠應和道:「嗯,還都是水藍色絲套白衣,跟我們的教服配色差不多,不過款式亮麗多。」趙璇問道:「感覺上好像是特別為我們挑的,可是又不太可能。」易青語帶哀愁的說:「不過,玉佩被收走。」趙璇說道:「不過,有這個吊帶,顏色不錯啊。」
三個人七嘴八舌的討論著剛穿上身的新衣裳,不過,這些話聽在曾當眾反對的吳瑄耳裡,顯得特別刺耳,彷彿還有挖苦她的意味。心底一惱,不禁怒道:「哼,不過給妳們點甜頭,妳們就全背教忘訓,去抱山莊的大腿啦。」其它人聽了臉色遽變,之前歡悅的氣份,瞬時殆失。
原本躺在床舖上閉目養神的朱馨,猛然坐立起來,看了寂靜房間裡的姊妹們的表情後,對吳瑄說道:「別忘了,我們現在是囚犯,一般說來,能保住命就算不錯,更遑論有飯吃,有熱水洗身。」「在別的地方,這種待遇通常只有被處決的死犯,在上刑台的前一刻才有的待遇。」艾玟聞言面失血色,哀道:「馨姊姊,妳是說我們要死了嗎?所以山莊才對我們這麼好。」古婷筠一把快手摀住艾玟的嘴,對艾玟搖頭示意。朱馨接著說道:「我認為,飄雪山莊若真要殺我們,何須給費盡九牛二虎一力把我們七人帶回山莊,風正揚也說了,把我們七人帶回山莊只會給山莊帶來麻煩。所以,現在的我們能活著就算是萬幸了,那還有讓妳唱高呼九玄天教訓戒的時候。」
吳瑄語氣強硬的說道:「被抓來,所有的志節就都可以不顧了嗎?」「那麼以往聖賢古人妳怎麼說,他們堅持志節都是唱高調,一團曇花嗎?」易青挑著眉說道:「啊,我覺得現在這樣不錯啊,而且這跟背不背教扯不上邊吧,妳說太遠了,還千古聖人咧。」蔣幼箏顰眉對易青使了個眼色,易青揪著嘴,沒再說話。朱馨耐著性子說道:「其實,我的意思跟易青差不多,我們現在的能有這樣的待遇是運氣好,在還不知道飄雪山莊會怎麼對付我們姊妹之前,就別去想那麼多了。」
吳瑄心裡明白朱馨的意思,但卻拉不下臉來,於是酸了一句話:「妳有妳的風將軍,心情當然放得開了。」這下連蔣幼箏也看不下去,忿怒吼道:「吳瑄,妳…」朱馨伸出手掌擋下蔣幼箏接下來要說的話。「妳說的,我不否認,但到目前為止,我所受到的待遇跟妳有所差別嗎?我有讓飄雪山莊動妳們一根汗毛嗎?」「吳瑄,現在大家的心情其實都一樣,這跟有沒有風正揚在是一點關係也沒有。」
趙璇捧著一杯熱茶出來打圓場,強顏笑道:「唉呀,別說那麼多了,吳瑄,來來來,喝杯鐵觀音,消消氣,這茶聽說在市集上是很有名的。」吳瑄接過茶杯,感到熱度,疑道:「咦,是熱的,妳怎麼弄的?」趙璇被問得莫明,回道:「從壺裡倒出來就是熱的啊,如果冷了,那兒還有個火盆,自己去把壺烤熱,不就得了。」吳瑄看著角落的火盆,不解的思道:「之前說的,聽起來好像不會有這些…」
「唔…唔…」艾玟嗚嗚的指著自己的嘴,古婷筠見狀趕把手鬆開,結果大聲驚呼:「哇,艾玟妳怎麼又流口水啊?好髒啊妳。」蔣幼箏這位過來人無奈道:「妳睡著跟醒著都會流口水嗎?」艾玟不好意思的笑著。
翌日─
清晨的陽光瀉落在翠茵的山谷,蟲鳴鳥叫,間間關關,林間有裊裊輕煙,在這深山裡座落著一個小村落,約有五十餘戶人家,約百口人,是個純樸的農村,平日甚少有外人來往。村民們自給自足,過得倒也快意恬靜。不過,今日平靜的村落,卻來了一批不速之客。
兩名猛漢乘著駿馬,在一個斜坡上往村落裡探望,在他們二人的背後,滿是黑色旌旗,是萬宗會的親衛隊,慕喚群的直屬武力集團。
這二名猛漢,其一生得孔武有力,面貌黝黑,兩頰鬢髯如漆,名喚洪大力,手持破地大錘,凡被擊者無不粉身碎骨,故武林人稱『碎人錘』。另一人是中等身材,目光如鷹,擅使長劍,原是綠林之人,後服於慕喚群之下,在武林上被稱為攔路虎袁昇。
洪大力以嘹亮的聲音問道:「確定是這?這不過是個小農村,看起來不像是九玄天那幫賊子。」袁昇說道:「下去問問不就得了。」洪大力説道:「問問就好,別亂來。」袁昇笑道:「走吧。」洪大力往前一揮手,騎隊緩緩向山下的農村前進。
在田間工作的村民們見到高舉黑色宗字旗的陌生人突然出現在村頭前,無不放下手邊工作,睜大雙眼看著騎隊。行進間,萬宗會的每個人都睜大了眼睛仔細觀察每個村民,深怕有九玄天的人溜走。騎隊來到村中,看上去每張臉都是簡樸的農民,看不出任何九玄天的影子。
洪大力對一位年長者說道:「老伯,請問一下,這裡有沒有九玄天的人?」長者把手掌靠在耳後,呀呀問道:「什麼啊?九什麼?」洪大力洩了一氣,說道:「嘖,這麼多人偏偏問了個耳背的。」袁昇發現從提到九玄天這三個字後,村民臉上像是蒙上一層陰影似的,眼神中多了一絲懼色。袁昇說道:「喂,大力,這裡有點古怪。」洪大力嗅了嗅空氣,說道:「唔…這個嘛。」
有個年約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身穿白衣,此刻正躲在屋後,探出頭來,戒懼的看著騎隊。「喂,袁昇,你有沒有發現,這個村…沒有年輕人,不論男女。」洪大力說道。袁昇環視一會兒,應道:「難不成都被九玄天抓走了?」「或根本就是…」
躲在屋後的白衣男子忽然拔腿往山林裡跑,不小心踩斷一根細樹枝,發出清脆聲響。袁昇驚覺迴身看見,即刻喝令道:「抓回來,我要活的。」數十騎萬宗會眾,快速追上。白衣男子在林間跌跌撞撞,利用地形上不利馬匹快馳的特性,左行右跑,想甩掉騎隊的追緝。但騎隊人多勢眾,採用包抄戰術。一名萬宗會眾往左一揮,五名快騎立即往左側飛馳。白衣男子不停的回頭探看,兩腳從沒停過的狂奔,就在他把頭轉回來時,眼前忽出現一匹快馬向他撞來,因為這一切發生得很快,白衣男子幾乎沒看到馬背上的人,就在快撞上的那瞬間,那匹馬忽地裡向一旁閃過,接踵而來的是重重一擊,然後白衣男子就向後飛了三呎,連是被什麼擊中都還不清楚,就地昏過去了。
白衣男子被綁在馬後,一路拖回村莊,旁觀的村人見到這名年輕人,都細細喃語,議論紛紛。「那不是馬家的孩子嗎…」「…這些人為什麼要抓他…」「…看起來好像是壞人…」
白衣男子被摔在袁昇跟洪大力的馬蹄前,面目朝地,全身破爛,一身白衣也都被黃土染成黃漬。約過半晌,白衣男子身體開始抖動,發出嗚嗚哀聲。袁昇喝道:「把他翻過來。」一名徒眾抓住他的後衣領,使勁提起,喝道:「喂,別裝死。」白衣男子被綑住的雙手猛然擊向徒眾,這一突襲讓徒眾後撲倒地,但正要使出腳勁逃離時,卻被袁昇揚起的馬蹄輕易擊中胸口,口吐鮮血,去了半條命。
袁昇下馬走到男子的跟前,抽出長劍,村民見到這群兇徒有如惡鬼,都嚇得不敢吭聲。這時一名中年婦女忽從人群中衝出,尖叫道:「馬晉,我的孩子啊,馬晉…」袁昇看了那婦人一眼,萬宗會徒眾立刻將她攔住。洪大力見狀下得馬來,走近袁昇身旁附耳說道:「看來是這小子的母親,別做得太過分。」袁昇聞言沒有回應,只冷冷的哼地一聲。
袁昇用長劍挑起白衣男子腰間的一塊缺角的玉佩,那是因為剛才被拖行了一段路,沙石括碎了玉佩,但上面的雕刻飾紋仍可辨識。袁昇看了玉佩一眼,將玉佩丟給洪大力,冷笑道:「別太過分?那這個你怎麼跟會主交待?」洪大力見到玉佩上的刻字,面露難色,說道:「唉…這…」
忽然袁昇吼道:「這裡誰說了算?」那是用了內力吼出來的聲音,不同於聲嘶力竭的吶喊。村民被嚇得失魂落魄,樹葉也為之微微搖蕩。沒多久,一名白髮長者出來說道:「我是這兒的村長,這位壯士有何指教?」袁昇將長劍指到男子的咽喉,問道:「說,這個村跟九玄天有什麼關係?」村長抖著聲音說道:「壯士,你在說什麼,我實在不懂?求你別傷這孩子。」
袁昇環視四週圍觀的村民一圈,哼然說道:「把九玄天的人交出,我便饒了這村,若不從者,你們全村就等著陪葬。」這話一說出,山嶺上的樹林間,有數多白影閃動。看似想要掩飾自身的行動,卻因技巧生疏的露了蹤跡。洪大力跟袁昇早就對四周的動靜有了戒心,對這些幢幢白影更是心裡有數。為了刺激對方現身,袁昇接著喊道:「數到三,要是沒人出面,這小伙子就要歸西,若再沒人出面,一刻殺一人,直到殺光為止。」話才說完,果然有一名女子現身出來怒叱道:「放開我哥,否則你們別想活著回去。」
袁昇定眼一瞧,說話的女子竟是一名十來歲的女孩子,生得柳眼桃腮,眉清目秀,身穿九玄天教服,氣勢雖然凌人,但袁洪二人,甚至整個萬宗會的人都沒放在眼裡。
剛才那名中年婦人驚呼:「環玉,妳怎麼回來了?」馬環玉說道:「因為哥說要回來拿東西,很久都沒消息,所以我們都回來找哥,沒想到,竟是被萬宗會這批賊人給捉了。」婦人疑道:「什麼?他們是萬宗會的?」由於農村大多是目不識丁之輩。所以,見了萬宗會,卻無人能識得。
村民聽到萬宗會之名都起了一陣騷動。「…難怪這麼沒有人性…殺人成性…」袁洪二人忽發現村民們個個面露怒意,四週一股殺氣逐漸漫延開來。袁昇冷笑說道:「哼,果真沒錯,這個村的人全跟九玄天有關。」袁昇知道在樹林裡還有其它人,為了一舉成擒,不有漏網之魚,便使出激將法說道:「小姑娘,看起來好像只有妳一個人啊?想救妳哥?可能很難喔。」村長聽出其中圈套,正要出言警告。少不更事的馬環玉卻已將右手一舉,樹林裡的九玄天教徒全數一一現身。結果不出袁昇所料,全都是十幾二十出頭的年輕人。村長面露懼色,暗思道:「這下完了。」馬晉見袁昇注意力不在他身上,從地上抓起一把沙土,往袁昇臉上撒去。
但袁昇豈是初犢之輩,在心裡早有戒備,一個往後下腰閃過沙石,起身後,右手一個迴手劍,往馬晉頸上劈落,馬晉此時正要起身,還來不及閃躲,人頭就已乍然離身飛出,帶著一道鮮紅的血花,在天半空中灑出一片血虹,那一瞬間馬晉的母親跟馬環玉都大驚失色,純樸的村民們也沒想到年紀輕輕的馬晉竟當眾遭此毒手。馬環玉像是瘋了般的怒吼道:「殺了他們。」一群九玄天的年輕男女,拔出兵刃,向萬宗會殺來。袁昇喝令道:「滅了這個村落,一個不留。」村長聽到要滅村,也發起村民反抗。
但這些沒什麼實戰經驗的九玄天年輕教眾跟村民,哪是身經百戰的萬宗會眾的對手。村莊頓時陷入一片殺伐之聲中,四處橫屍,血濺黃土。有些萬宗會徒被七、八個九玄天教眾圍殺,但這些九玄天教徒馬上就被另一群萬宗會徒眾給殲滅。
「這個是我的,別傷到她。」袁昇指著馬環玉喝道。說著馬上箭步上前,飛快的來到馬環玉面前,馬環玉滿腔怒火的舉劍殺向袁昇。只見袁昇踩著七星步,輕易的就閃過她的招式,順手點了身上的幾個要穴,馬環玉立即無法動彈倒地。袁昇抱起馬環玉往村外走去,想將她帶離戰區。幾名上前要營救的村民或教眾,都被袁昇用不到一招半式即取了性命。
數十名村民和教眾合力攻向洪大力,只見眼前晃過一道大錘黑影,數十人全都應聲倒地。有一名教眾被擊飛撞上樹幹,全身顫抖,滿口血紅,洪大力上前看了一眼,說道:「就讓我送你上西天罷,下輩子別再涉入武林了。」說完,大錘落下,面目全非。
馬環玉被拖到一旁,袁昇特命兩名徒眾看守,為防止她咬舌自盡,便在她口中綁了條白布。洪大力和袁昇的高段武功加上四百騎的強勢集團武力,這個擁有百口人的村莊,立刻在很短的時間內全被殲滅。
村民和教眾也就這麼在馬環玉的眼前一個個倒下,有她的親人、鄰居、同村好友,有的則是加入九玄天後才認識的朋友,特地前來村莊遊玩,誰也沒想到會遇上這場劫難。馬環玉眼底的淚水不斷湧出,可是被點了穴,全身動彈不得,這般的景象對她而言有如千割萬剮。
「放火燒了這村。」袁昇喝令道。萬宗會眾人引了火,逐一在每棟房點放火,沒多久,整個村莊陷入一片火海。袁昇看著熊熊火海對馬環玉說道:「好好看著,這將是妳最後一次看到妳的村莊。」馬環玉眼神呆滯的看著村莊漸漸被火蛇吞沒,對她而言,所有的一切,都已在她的眼前消失。
「只要妳乖乖侍候我,決不會虧待妳的。」袁昇抓著馬環玉的兩頰冷冷的說道。洪大力見狀,不解的問了句:「留她做什麼?你要姑娘還怕沒得找嗎?為什麼偏要選對手的人?」
袁昇冷笑道:「這樣玩她才刺激夠味。」說著便拍拍洪大力的肩膀,正欲離去時,卻被洪大力一把抓住,附耳低聲說道:「小心因此而丟了命,今天她殺不了你,並不表示她會忘了今天這個日子。」袁昇冷眼的看了洪大力一眼說道:「要真有殺得了我的那天…哼!我隨時候教。」走了兩步,又回過頭說道:「不知道你有沒有想過,也許,她根本活不到那一天。」洪大力聽得面色凝重,直望盯著袁昇的背影,不悅之情盡寫在臉上。袁昇轉身對眾人揮手,喝道:「找下一個目標。」
一個偏僻的山林,有座小尼姑庵。原本的清修之地,今天卻有一群兇神惡煞找上了門。一位看似童顏的女子,問道:「就這麼?」這名女子年約雙十,但天生一付童顏童相,常讓人以為是十五、六歲的小女孩,她是出身鬼羅門的殺手,道上人稱「靈眼童女」的諸葛萍。另一位年約三十五、六的年青人,頭綁白帶,手持長大刀,身上散發一股英武之氣,看似與常人無異,事實上卻是個嗜血殺手,以殺人為樂。
「聽說九玄天常以寺廟作為出入口,或與外界聯繫的掩護。而且…」諸葛萍問道:「怎麼?」「這種地方常有一種人把守,就叫暗行夜鬼。擅使一種叫『爪』的兵器。」
一旁有位長髮披面,幾無血色的白枯女子,身著青色布衣,她的雙手指閃著有如利刃般的白光。那是她的殺人兵器,因此聽到有以爪為武器的對手,她顯得特別有興趣。駱文山瞄著這名白面長髮女子笑道:「咱們的『青衣嚎女』好像躍躍欲試的樣子。」諸葛萍說道:「駱文山,你最好別招惹董紀芙,不然,要是送回總部是一具屍體,我還得跟慕大人解釋,為什麼我們的衛軍駱大人好端端的,怎麼成了一堆屍塊。」
駱文山好奇的說道:「真有這般神奇?」諸葛萍哼一氣說道:「我與她是同門,你是要相信我,還是要拿自己的小命開玩笑,隨你便,反正我要辦正事了。」說完轉身向揚著旗海的萬宗會親衛隊說道:「五十人跟我們進去,其它人圍住這寺廟,一有信號就立刻殺進來,一個都不准放過,明白嗎?」「是!」
諸葛萍轉向董紀芙問道:「紀芙,妳要進去還是留在外面?」董紀芙以沙啞的聲音說道:「我有預感,我想交手的人,不在裡面。」諸葛萍點頭應聲後,便和駱文山領人走到尼姑庵的門前。一名徒眾上前拉起門環,敲了兩聲。過了一會兒,都沒人應門,徒眾轉身看著諸葛萍聳聳肩。
「再敲一次。」徒眾正要拉起門環的那一刻,大門忽然乍開,閃出數十道黑影。那名敲門的徒眾也在瞬間倒地,躺在血泊之中。駱文山跟諸葛萍在剎那間閃過對方的攻擊,見到倒地的徒眾身上的四道傷痕,諸葛萍喊道:「小心,他們是…」董紀芙說道:「暗行夜鬼!」說著亮出手上的鋼爪,向暗行夜鬼殺出。數十名暗行夜鬼在很短的時間內就掠倒多名萬宗會的人,諸葛萍眼見雙方實力懸殊,便喝道:「他們有十五人,我們就一人對付五人。」一名暗行夜鬼怒道:「小女孩,妳倒滿有自信嘛,報上名來。」諸葛萍抽出雙硬鞭,擊向對方,喝道:「我不是小孩子,我是諸葛萍,人稱靈眼童女。」「那還是小孩子嘛。」兩方一邊過招,一邊互嗆聲勢。
諸葛萍身形小巧靈活,不斷在對手的身邊鑽動,企圖擾亂對方,讓對手防不甚防,鋼爪與硬鞭也在互擊之下,擦出星點火花。駱文山揮舞著大刀,二名暗行夜鬼的鋼爪不敵,應聲斷成一半。就在那瞬間,二人就死在駱文山的大刀之下。董紀芙早就期待能跟暗行夜鬼過招,一次就挑上四人。雖然,董紀芙是武林老手,但暗行夜鬼是九玄天的精銳,一人對付四名暗行夜鬼似乎有些吃力,且暗行夜鬼的鋼爪有一尺半長,比董紀芙的銀爪長出許多,各種條件好像都對董紀芙不利。四名暗行夜鬼也因此自信滿滿,不過,奇怪的是,雙方已過十招,董紀芙僅頻頻閃躲,並未積極進攻,暗行夜鬼竟也未能傷她一根汗毛。四名暗行夜鬼越殺越是心急,招式開始露出破綻。
「就是現在。」董紀芙抓住瞬間的空隙,舞出「寒冰血爪」,四名暗行夜鬼未來得及發出哀鳴,頓時就已倒地。董紀芙的指爪上除了鮮血,還冒出一縷冰氣寒煙,這是以鬼羅門的獨家心法「寒冰經脈三十六路心法」為基礎所延伸出來的另一門武學。凡以此心法為底的武學,都帶有寒顫冰氣,是為其特色。
董紀芙接著將暗行夜鬼一一擊斃,在擊殺最後一名暗行夜鬼時,諸葛萍嚷道:「留一個…」說時遲,那時快,董紀芙的冰爪已經落下,最後一名暗行夜鬼也橫躺在地。董紀芙問道:「什麼?」諸葛萍搖搖頭說道:「唉,算了。」
當下此刻,庵內忽傳出嘹亮的頌經聲,沒多久,這座小庵興起熊熊大火,令在場的萬宗會眾人看得傻眼。而且,頌經聲一直沒有中斷,直到屋樑坍塌後才漸漸消失。「看來這座小庵對九玄天而言,一定是藏有什麼秘密,不然不會採取這麼激烈的手段。」駱文山看著濃濃黑煙說道。諸葛萍眉頭深鎖,問道:「探子是不是說有很多人進了這庵就沒出來過?」駱文山回道:「是這麼說的,怎麼?」「啊!」駱文山經諸葛萍這麼一提,也看出了其中的蹊蹺。董紀芙也同時說道:「這小庵容不了那麼多人。」諸葛萍轉身對親衛隊喝令道:「等火熄了,給我挖開。」「是!」
慕芸瓏和羅英趕了一夜的馬程,現來到江邊碼頭的一個客棧歇息。江邊柳樹迎風飄逸,綠水波動,這番景象讓慕芸瓏想起風正揚,一時看得出神,羅英則早已累得趴在桌上呼呼大睡。
慕芸瓏拿出風正揚送她的玉佩,臉上露出喜孜孜的表情,心思道:「真沒想到他會送我這麼貴重的禮物,可是,話說回來,他為什麼要送這麼貴重的東西給我?照常理而言不是該送給月姑娘嗎?」「還在看那塊玉啊?」原來羅英睡醒,看到慕芸瓏在發呆便出聲問了句話。
「哼,我愛看不行啊。」慕芸瓏把玉收下,問道:「妳怎麼這麼快就醒了,我以為妳要睡到日上三竿才醒啊。」羅英笑道:「因為有一個人對情郎的思念把我吵醒了。」慕芸瓏紅著臉的說道:「哈,妳這丫頭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羅英挑眉說道:「想情郎又不是壞事,說說也不行啊。」
一艘渡船緩緩駛進碼頭,慕芸瓏說道:「船來了,咱們上路吧。」羅英應聲後提起細軟,二人步向碼頭向船家招手說道:「船家,我們要…」一道黑影忽然從二人頭上閃過,站上船頭。是一名體態微胖,滿頭白髮的老頭子。羅英見狀怒道:「哪來這麼沒規矩的傢伙,這船是我們先叫的。」老頭子仍背對著慕芸瓏和羅英二人,沒多加理睬。
慕芸瓏心底掠過一陣涼意,暗思道:「這人竟能從我們二人身後躍過而我們竟一點都沒發覺?」拿出新買的信扇抵著羅英的肩頭示意羅英不要再出聲。慕芸瓏拱手說道:「這位前輩,我們要趕路,請讓我們同乘一舟可否?」那老頭子喝喝笑道:「不錯,沒想到,慕大小姐待人這般客氣,絲毫沒有武林霸主的惡氣。」說著捻著鬍虛轉過身來與慕芸瓏對視。
當下二人心頭一驚,思道:「他怎麼知道我是誰?」墓芸瓏按下心中疑惑,拱手笑道:「哈哈,前輩真愛說笑,當我是那武萬雲莊的慕大小姐了,這真是抬舉我了。」「哦,妳不是麼?」慕芸瓏回道:「聽說那位大小姐任性刁蠻,殺人不眨眼的,若我真是,豈會跟前輩客套?」羅英聽到慕芸瓏自己說自己的壞話,心中不自覺得好笑,但此時不能露出破綻,只能拼命的將笑意往肚裡吞。老頭子聞言呵呵大笑道:「既然妳都這麼說了,那我也不好意思勉強了,還請這位小姐上船與老朽共飲一杯如何?我身上沒什麼值錢的,就是有好酒,當是老朽強佔渡船的歉意。」
慕芸瓏拱手說道:「前輩好意相請,晚輩就恭敬的從命了。」老頭子擺手請主婢二人上船。不過,羅英心裡卻滿不是滋味,直覺這老頭子很討厭。
朱馨等人在山莊受到意外的禮遇,接下來還會發生什麼事?鎖喉雙飛冉紹珍是何來歷?為何連雪一塵都說會是個「麻煩」?魯道有又為何想將她攬入萬宗會?常欽想救楊芊芊,他會如何助楊芊芊逃出生天?萬宗會的親衛隊已和九玄天正面衝突,九玄天會如何因應?慕芸瓏在渡船碼頭遇見怪老頭,是萍水相逢還是又另一武林奇人?且待下文陸續揭曉。十一、什麼是三宮九樓?(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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