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疾劍冷步紅塵,花繁夢裡尋真意,雪山藏盡兒女情,月淨無瑕見我心 七、玄武院院主寒水煙(下) 宋琪一回到百花樓即對門口的女婢吩咐道:「去一趟水蓮坊,請淨蓮仙子過來。」女婢蹲身應是後立即展開輕功,健步如飛般往外飛奔。 徑自往樓內走去,凡見到她的樓女或服侍客人茶水的女婢都半蹲行禮的叫一聲:「百合仙子。」這是只有封號仙子的人才有的禮遇。 有此『仙子』封號的除了花百媚外,十六堂堂主中,就只有宋琪和張儀二人才有。其餘的十四堂堂主僅是『玉女』的等級封號。這封號等級的人就僅有婢女會行此大禮的一般待遇,而且沒有獨特的名銜識別。這樣的分級制度是出身百荷會的花百媚和宋張兩位手帕交,從百荷會仿效而來的。不過,僅止於組織大綱上相似,有很多律法細節上仍和百荷會有很大的出入。所以當初風正揚才會想知道;這兩個組織為什麼這麼像。 宋琪往後花園走去,穿過有著豔彩富麗雕飾門板的走廊,從這門板中還不斷傳出男女的嬉笑聲。她搖逸多姿的快步穿過一座牡丹花園,來到一間有著六扇門板的大房間,上頭掛有『逸香閣』的扇形門牌,既名為逸香當然就是花百媚的居所了。門外兩名女婢見到宋琪,即柔聲的說道:「百合仙子到訪。」房間裡傳出一聲嬌媚的女聲說道:「湘湘,妳不在妳的百合坊怎來我這兒了,有事麼?」 宋琪笑聲回道:「我連小梅都找來了吶,她等會就到。」說完便推門入內。 房內雕樑畫棟,四週壁面都懸有絲質華麗燈飾,地上鋪著精織的牡丹圖形地毯,花團錦簇,色澤鮮豔,房內奢華的氣勢有若王公貴族府邸。 房內的長椅上盤坐著一位氣質非凡的美女,此人生得玉質金相,有著靈氣雙眼,雙飛燕眉間,朱點玉紋,一身雪膚白裡透紅,宛若彈指可破,身批粉豔紫紅絲,低胸白裡綢衣,雙臂上上掛著白色批帛,上頭織繪著百花百鳥的豔麗圖案。她舉止優雅輕撫箏琴,奏出悅耳樂音,煞是一笑百媚生的讓人不自覺的陶醉其中,不可自拔。 宋琪忍不住笑的說道:「小嵐,我跟妳講喔。」說著還接連笑了二聲。花百媚嫣然笑道:「什麼事讓妳這麼開心啊?難不成風正揚回到長安能讓妳這麼興奮?」宋琪啊的一聲說道:「妳知道啦?」說著便往花百媚身旁坐下。 花百媚玉指輕點著宋琪的朱唇説道:「別忘了,我是百花會主,有什麼我不知道的。」宋琪眼珠得意的瞥向一邊說道:「喔,我這百合堂的堂主可是知道妳不知道的事。」花百媚邊撫起箏琴的説道:「說吧,瞧妳得意的,什麼事呀?」 宋琪湊到花百媚臉邊輕聲說:「小揚的寶貝也來了。」花百媚心底一怔,玉指頓時一縮,箏琴『噹』的發出一個破音。顰眉道:「妳是說月采玲?她也來了…」宋琪趴到花百媚肩上說道:「還有啊,我和她過了兩招。」花百媚驚道:「妳和她交過手?」宋琪笑得詭異説道:「不是,要真的過招,小揚哪裏捨得,是我對她出手戲玩了兩下,妳知道嗎?她好可愛呀。」花百媚斜眼看了宋琪一眼說道:「既是寶貝,他怎麼會沒說話?」宋琪無趣的嘆道:「怎麼沒有呀,兇得很吶。」「認識他五年來,第一次這麼兇我。」 花百媚挑眉揶揄道:「哦,被心上人唸了兩句,傷心啦?」宋琪甩袖起身說道:「嘖,這哪傷得了我宋琪。」接著嬌俏的說道:「我也回他了,依我宋琪的能耐,這樣算客氣了。」花百媚搖頭說道:「妳到底比小揚大一歲,妳這般戲玩他的心肝,對他怎麼說得過去?」宋琪哼然道:「他才不會怎樣,在長安時我多照顧他呀。」花百媚不以為然的冷笑了一聲,又彈起她的箏琴。 「淨蓮仙子到訪。」門外傳來女婢的傳呼聲,宋琪歡欣的呼道:「小梅到了。」 一名冷豔俏麗的綠衣女子推門入內,先是面無表情的看了一下宋琪。再以眼中略帶憂鬱的神情,緩緩的在兩人身上掃上一遍,嬌聲說道:「湘湘,妳要人來水蓮堂找我,是什麼事急成這樣?」張儀私下和姐妹說話一向不會有太多表情,也因她常以這般憂容示人,便讓宋琪給她取了「憂顰仙子」的綽號。外形上與花百媚及宋琪相較,張儀顯得瘦弱許多,雖也是生得冰肌玉骨,飛燕游龍,一位絕色美人,但她臉上總是愁雲一片,不熟識的人都難免搖頭覺得美中不足。 宋琪說道:「小梅啊,我幫妳找到對象了。」張儀不解的說道:「對象?什麼對象?」花百媚聽得搖了搖頭,嘆道:「湘湘,妳再玩下去,小揚不會原諒妳的。」宋琪嬌態的說道:「他識相的話,就別跟我計較。」花百媚截然的回道:「他不會跟妳計較,他會恨妳。」說完嫣然笑了幾聲。宋琪煞是不悅的頓腳瞪了花百媚一眼。張儀拉過宋琪問道:「正揚回長安了?」宋琪欣喜說道:「對啊,還帶了他的寶貝吶。」張儀惑道:「他的…什麼?」「月采玲。」花百媚有點看不下去的說出宋琪的意思。「那又是如何?這樣就把我從水蓮堂拉到這來?」張儀語露不滿的說道。「湘湘,妳是嫌近來日子太無趣了麼?」 宋琪還沒死心的説:「標緻美人一個,妳會喜歡的。」張儀甩了鵝黃的披帛説道:「找個美人給我做什麼?」宋琪拉著張儀説道:「之前妳不是找了一個叫敏柚的姑娘當妳的燕侶,後來不是嫌她太吵,便叫人將她埋了。」張儀心下一惊,回過身兩眼怒氣沖殺的看著宋琪,問道:「這事妳也知道?」宋琪不以為意的笑說:「我宋琪想知道的事沒有問不到的。」「她比敏柚還漂亮哦。」 張儀有點不耐煩的說道:「我是男人玩膩了,想換換口味。妳倒還真有一回事的替我物色起姑娘來了。不過,依我看,是要我替妳看住月采玲,好讓妳對心愛的小揚纏綿一番吧。」接著甩袖哼道:「自己想辦法。」 花百媚在一旁暗自竊笑,不想多說一句。宋琪碰了釘子,就將氣出到花百媚身上,嘆道:「我說小嵐啊,為什麼風正揚在長安五年就只肯上妳的床?就不肯上我的,我的床不比妳的溫暖嗎?」花百媚板著臉白了宋琪一眼,起身走到宋琪身後,雙手環抱宋琪的柳腰,貼在她耳邊柔聲說道:「因為,我有讓他不能拒絕的理由。」宋琪一把將花百媚推開不悅說道:「哎呀,不要這樣講話,妳講得我頭皮發麻。小梅喜歡女生,我可不玩這套。」「什麼理由?說來聽聽。」 花百媚走向張儀身後,忽伸手將她的外衣披帛往下一掠,露出香肩。對花百媚突來的動作,張儀沒有抗拒,似也習以為常。花百媚順著香肩的曲線,一臉神往的聞香到頰邊,驀然轉眼往宋琪這邊看來,說道:「因為我不會像妳那樣,一副要將小揚給吃了的窮兇相。」說罷和張儀兩人嫣然笑了起來。 當花百媚和姊妹說笑的時候,長安城已漸沉入夜色之中,日色昏瞑,街坊間也已點起燈火,四處星星點火,人潮來往好不熱鬧。風正揚帶著月采玲來到一棟華麗的樓房前,門口有眾多仕宦名紳,王貴子弟魚貫出入,人攘往熙,門庭若市,嬉笑嗲聲此起彼落。 月采玲望見門上掛有瑰麗的門匾寫著『百花樓』,說道:「就是這?」風正揚點頭說道:「嗯,妳的仇人就在這裡面。」月采玲嘟著嘴白了他一眼。風正揚轉身對福貴吩咐道:「這裡出入的全是京城貴族王公,我們一堆人這樣進去不太好,你們到福祿酒店等我們,我們去去就來。」福貴等人領命後便走往對街的福祿酒店吃酒候命。百花樓的一名女婢出來看到風正揚,欣喜的笑道:「這不是風將軍嗎?你回長安了?」 風正揚客氣的拱手説道:「風某有事要見花樓主,還請這位大姐替我通報一聲。」女婢掩口嬌笑道:「風將軍怎麼客氣起來了?還不快進來。」說罷便拉起風正揚的手,走進屋裡。月采玲看到這女婢的肢體表現,不禁暗唸道:「長安的女孩子都這麼油嘴滑舌麼?」 那女婢招了一位同僚說道:「妳招呼一下風將軍,我去跟會主通報一聲。」「好的!」女婢上前問候道:「風將軍,好久不見,姊妹們好想你…」話才說一半,即見到一旁的月采玲,問道:「這位是…」風正揚説道:「我的師妹月采玲。」女婢見月采玲極具姿色,面色突顯訝異的微聲説道:「啊,師妹啊…」把月采玲全身上下瞄過一遍,隨即甜笑擺手說道:「兩位請隨我來。」 張儀説道:「我說姊姊啊,正揚又不適合妳,更何況,人家有青梅竹馬,妳有什麼?還是死心另外找個男人吧。」宋琪哼然道:「要妳們管,我宋琪適合什麼樣的男人我清楚得很。」花百媚和張儀兩人愕然的對視說道:「啊,她來真的啊?」 這時門外傳來女婢的喚聲:「風將軍求見。」三人都沒想到風正揚這麼快就來,甚感到意外。 宋琪以略帶欣喜的語氣搶著開口說道:「請他到合香園,吩咐伙房擺宴。」外頭傳來女婢應聲後,宋琪蓮指拱手說道:「我要去會弟郎了,兩位姊妹請了。」宋琪面帶悅色,徑自開門往合香園走去。 張儀回過頭看到花百媚還愣著都沒動作,便道:「那是妳的客人吶,還杵在那?」花百媚撫著頭飾媚笑說道:「我換過衣服就去。」 慕芸瓏和羅英踩在一間寺宇的屋簷上,盯著街道上的澗派的人馬,見他們轉到另一條街,兩人使起輕功跳到對面屋簷上,羅英一腳沒踩好,滑了下去,慕芸瓏機警的伸手拉住羅英手腕。羅英一個墊步,翻身上簷,再穩好身姿。這一下耽擱澗派人馬已走遠,兩人便再提起內力,快速飛梭在屋簷上。一路上跟到一間民宅,屋內漆黑,並無點燈,與外面燈火通明的熱鬧街景相形對比,顯得有些突兀。兩人伏在民宅側邊二樓的屋簷上,看著昏暗的庭院裡有眾多人頭鑽動,慕芸瓏略算了一下,大約有二十多人,但未見到半面屍娘楊芊芊及鐵棍猴姚鵬相似的身影。這時外頭又來了七人,那七人敲了門,庭院裡的人聽到便問道:「武林同一家。」門外七人聽到暗語即回道:「萬宗掌天下。」確認無誤後,那七人便得入了民宅,雙方見面就是一陣寒喧。 聞得其中一人問道:「楊衛軍和孫衛軍到了麼?」他們口中的『楊衛軍』當是指半面屍娘楊芊芊了。『衛軍』是萬宗會焰澗兩旗下的幹部位階稱謂。以旗主為首,以下高低位階依序分為:護使、衛軍、都尉、隊正及基礎幹部─火長等職。因為護使主要是旗主輔佐或命令代行人,所以衛軍可謂為高階幹部,也是領軍的主力。再者,由於萬宗會整個組織過於龐大,仍需較低階管理階層管理眾人。這工作就落在衛軍以下的三級領導頭目身上。 是以焰旗的護使是右護使秦雲,及左護使陸魁,楊復與葛文鳳同為衛軍級人物。澗旗的護使則是黑潭四怪四人,姚鵬、孫五、楊芊芊三人則為衛軍。另外,羅英和吳樂二人是旗主的隨身婢僮身份,形同旗主的分身,具有以天子之名號令諸侯的能力,算是制度外的核心人物。 有人回道:「方才有人見到他們,可能路上有事耽擱了。」一群人就這麼聊起了明天的任務,從言談中,正如慕芸瓏所料,他們的目標正是義經堂,而義經堂就在這民宅所在地方的下一個街口。 「這是第幾個了?」「聽說是第七十三個。」「我聽說的是七十六。」「哪個數才準啊?」一旁偷看的慕芸瓏和羅英聽到這句話都瞠目結舌,暗驚道:「七…七十六?這…」 羅英不安的低聲說道:「小姐,妳太不努力了。」慕芸瓏哀一聲道:「啊,我完了,那混蛋的動作竟這麼快啊?」「羅英,我們這邊最新的數字是多少?」羅英快哭出來的說道:「五十九。」慕芸瓏用手敲著自己的腦袋懊惱的說:「怎麼辦啊?怎麼辦啊?」 這時門外又傳來敲門聲,院內的人照例問道:「武林同一家。」慕芸瓏二人位於高處,可見得門外是兩名喝得爛醉的儒生。這二人嘴裡還吱吱唔唔,七顛八倒,忽聽院內傳來莫明的話,不禁怒道:「什麼武林同一家?我還天皇老子咧。」話語一落,門內即伸出兩手,將二人擒入院內,一聲不響的便叫二人做了冤死鬼。將屍首往旁扔去不理,照樣閒話家常,好似方才什麼事也沒發生。在一旁看得清楚的慕芸瓏主婢二人,都面面相覰,深覺慕洛君麾下簡直是一群嗜血野獸。 羅英感慨的哀道:「小姐,雖然輸了,至少我們沒有他們那麼冷血。」慕芸瓏無力的依在窗牆上,不發一語,一會兒後,這才緩緩點頭嗯了一聲。 當下此刻,門外又進來一群人,屋簷上的二人,定神一瞧,竟是楊芊芊和姚鵬那群人。眾人因為剛才的話題紛紛當面向二位衛軍求證。此事關係大位繼承,不能有絲毫作假,姚鵬很慎重的說出「六十六」這個數字。慕芸瓏和羅英忽兩眼一睜互望,難以致信她們現在所聽到的是雙方只有七個宗派的差距。二人心底又重新燃起希望。慕芸瓏低聲説道:「以焰派的實力,這個數馬上就可以拿下來了。」羅英也欣喜的同意點頭。 「剛才誰說七十六的啊?」「沒啊,聽錯了吧,這兒好吵,到處都是鞭炮聲。」當眾人議論紛紛時,楊芊芊指著地上二俱屍體喝道:「這是怎麼回事?」一位火長將情形說了一遍。楊芊芊點頭道:「此事絕不可再發生,明天就要拿下義經堂,沒拿下來,就要你們提頭去見少主。」眾人聞言無不緘默以對。 霎時間,一道煙火忽往慕芸瓏主婢藏身的地方飛來,霹靂啪啦的炸出刺眼火光,二人不禁同時啊的一聲驚叫。二人心知這麼一叫,形跡一定敗露,便當機立斷的馬上翻身落到街巷上,遁入人群之中。姚楊二人雖也警覺的喊了聲:「什麼人?」但是卻慢了一步,屋簷上已是空無一人。 姚鵬、楊芊芊心底都掠過一陣寒顫,擔心今晚的事會被人發覺。姚鵬不耐道:「孫五那傢伙還沒到嗎?不是由我們三位…」楊芊芊說道:「算了,明天來得及就好,諒他也不敢壞事。」 慕芸瓏拉著羅英一路狂奔,身形敏捷,穿行在人群之中,有如行雲流水,不過礙於人潮洶湧,速度當是慢了不少。 「小姐,小姐,我們去哪啊?跑這麼快幹嘛?」羅英被拉著狂跑,連要去哪都不曉得,一路上還撞倒不少攤販和路人。「妳走路看哪?」羅英回頭扯開喉嚨嚷道:「對不起啊,大叔,我家小姐內急。」一轉回頭,又見路前有位婦人帶個小孩;不知從哪冒出來擋在她們面前,眼看就要撞上了。「小心啊,有小孩子。」羅英驚慌的尖叫道。慕芸瓏往身旁一位正彎身看畫的儒生的腰上借力一踩,羅英也靈巧的踢起地上一顆拳頭大的石頭至半空,運起內力使出草上飛的功力,在半空中踩石借力,兩人就輕易的從那婦人和小孩頭上躍過。一經落地後,小孩大叫:「娘,那兩位姊姊會飛耶。」正在看熱鬧的母親以為小孩胡鬧,訓了他一頓。「小孩子不要亂講話。」小孩子委屈的嘟著嘴,忍不住又回頭看了一眼。見到不遠處,嬌巧可愛的羅英正笑得燦爛對他揮揮手,小孩心底一喜,唸了句:「哇,原來是仙女啊。」 終於,來到一間客棧前停了下來,二人肩頭緩緩伏動,鼻間呼呼的調著氣息。「就是這。」慕芸瓏欣喜的指著客棧說道。羅英見這客棧對面就是義經堂的大門,立即明白了大小姐的意思。羅英回身瞧了地勢,指著客棧三樓道:「三樓是監看他們動靜的最好位置,不過好像有人吶。」慕芸瓏笑得自信的說道:「會有空位的,走吧。」羅英心底明白大小姐的意思,便無奈的搖了搖頭。 慕芸瓏來到櫃檯向掌櫃說道:「掌櫃,我要間房。」掌櫃親切的笑道:「好的,請隨我來。」慕芸瓏擋下掌櫃說道:「等等,我要那…間房。」說著指向窗朝義經堂大門的那間房門。掌櫃難為的說道:「客倌,妳來晚了,那間房有人訂走了。」慕芸瓏挑眉說道:「哦,是麼?我們上去瞧瞧如何啊?」掌櫃支唔其詞的説:「真的有人…客倌。」「走啦!」慕芸瓏一把抓住掌櫃的手臂,運起內力,硬是拖他上樓。羅英看了四週一眼,確定沒人注意慕芸瓏的行徑才趕緊拈著手腳跟上。 來到房門前,慕芸瓏不發一語,就是一腳將門踢開。強大的踹門聲讓走廊上的客人都驚愕的往這瞧來,羅英向客人喊道:「沒事,沒事,我家小姐今天心情不好。」 慕芸瓏架著掌櫃進到房內,見到有一對男女正在交歡。那對房客見慕芸瓏這麼強勢闖房,早已嚇得面無血色,匆匆拉被遮體。那男人強作鎮定斥道:「掌櫃的,她們是誰啊?」慕芸瓏瞄了這對男女後問掌櫃,道:「就只有他們倆?」掌櫃抖著聲音說道:「是的,客倌,妳行行好,我給最好的房間…」話未說完,卻讓慕芸瓏堵上一句:「不用了,我就是要這間,不過,我也不會讓你和你的客人吃虧。」「羅英。」羅英立即從袖中抽出一張紙,往那嚇得合不攏嘴的男人口中扔去。 那男人把紙取下一看,竟轉眼間大驚大喜的叫道:「哇,十貫錢啊。」慕芸瓏愣了一下,睥眼斜向羅英,臉上盡是不快。羅英則暗叫道:「完了,拿錯張了。」 那對男女見天外飛來橫財,說什麼也願意把房間讓給慕芸瓏。那男人笑呵呵的收了衣物,拉著女人對掌櫃説道:「掌櫃的,我們退房了,這房我們不要了。」隨後揚著爽快的笑聲快奔出門,也沒顧一身衣衫不整。 當掌櫃還昏著頭發愣時,慕芸瓏即說道:「掌櫃的,給我送些酒菜來,我們餓了。」奉了客囑的掌櫃,唯唯稱是後,走到門口唸了句:「這什麼是世道,竟有人這樣花錢?」 待掌櫃走後,慕芸瓏關起門來,用手指搓著羅英的頭氣道:「妳在幹嘛,沒事給那麼多錢啊?」羅英無辜的撫著頭哀道:「拿錯張了嘛,又不是故意的。」慕芸瓏氣得一臉快昏厥,無力的往椅子上癱坐下去。羅英探了一下臉色,低聲的怨道:「這比妳上次擺闊,一口氣花了五十貫錢來得小吧。」「妳…噯呀!」慕芸瓏被氣得滿面哀色的說不出話來,一手撐著額頭坐在桌邊,心疼那花錯的十貫錢。 慕芸瓏忽又說道:「妳怎麼不丟一貫銅錢就好了,丟什麼紙鈔?」羅英顰眉小心的回道:「小姐,如果以剛才那種扔法,扔一貫銅錢,那是會砸死人的耶。」慕芸瓏唔了一聲,欲言又止,接著又唉一聲。 「看開點嘛,小姐,又不是花不起這錢。」羅英諧謔的說道。慕芸瓏皺眉哀哀說道:「這…」「我們身上還剩多少錢啊?」羅英曲指數了數,笑盈盈的說:「還有六十貫錢,夠了。」慕芸瓏沒力的說:「對啊,再擺闊,咱們就要喝西北風啦,真是的妳。」 羅英小心謹慎的慢慢靠向慕芸瓏,推了她一下,想撒撒嬌讓她消氣。慕芸瓏先是翹著嘴不理,羅英又推了一下,這才突然嬉笑的向羅英伸出雙手道:「喝!看我搔妳癢。」怕癢的羅英驚叫:「哇,不要啊。」主婢二人就這麼在房裡玩了起來。 合香園是百花樓用來秘密招待重要貴客的地方,能進得這裡的人若非京城重要官員,就是像風正揚這般有交情的人。合香園所種植的的牡丹,在官宦王貴之間是相當有名的,常令京城官員讚不絕口。其牡丹也非俗流之品,身價不貲,索求之人仍是絡驛不絕。 今年的牡丹開得特是豔麗,在這微風徐徐的精緻樓宇中搖曳生姿,甚是雅致迷人。在繁花間,只見那些婢女們忙進忙出的準備甜點和飲茶,每個人臉上都掛著笑容並且不停的相互咬耳朵的竊竊私語。她們談論的是風正揚今天帶來的月采玲,一個聽聞已久終於露面的人物。 在女婢的帶領下,風正揚來到久違的合香園。以往他和花百媚每次見面,就是都在這個庭園,對這裡的一花一木,是再熟識也不過了。風正揚看著週邊的景色,對於上次來到這裡距今,已一個月有餘。眼前景物乍看之下竟有如隔世般的熟稔,讓他心底頓是無限感觸。 「這裡好美啊!」月采玲首次見到合香園的曠世美景,不禁讚嘆道。「你來過幾次啊?」風正揚看月采玲一臉開心,心底正躊躇著要不要說,卻立聽得月采玲嬉笑說:「說吧,我不會怪你。」看著景色,想出半晌,風正揚回道:「十幾次吧。」月采玲揶揄說道:「呦,挺勤的嘛。」風正揚心中一虛,急忙解釋道:「五年才來十幾次,而且很多次都是陪太子來的吶。」月采玲哼了一聲,說道:「就是有太子撐腰,你才亂來麼?」在前頭領路的女婢忽轉頭道:「月姑娘,風將軍在我們這可沒亂來。」月采玲瞠了一眼說道:「哦?這麼乖?還有人替你說話吶。」見風正揚笑得自在得意,心底思道:「好吧,反正等會兒見了那姓花的女人一切就都明白了。」 步到門前,即見宋琪早已喜眉笑眼的在那守候多時。宋琪欣喜道:「啊,真是歡天喜慶啊,連我心愛的妹妹也來了。」月采玲被這句話說得冷汗直冒,不過,這次還沒讓月采玲呼叫救命,風正揚立刻嚴明道:「湘湘,我先說在前,不要再開月兒玩笑,要不…」宋琪心裡掠過一陣涼,思道:「啊,還真跟我計較起來了。」心思一轉即說道:「要不怎麼?你要拿我怎樣?」說著還嬌媚的往風正揚身上一靠。 風正揚順勢將宋琪轉了一圈,往外一推,整個人又好好端站得板直,說道:「要不然妳不要和我說話。」月采玲在一旁看得有些好笑,雖想強忍笑意,但臉上還是看的出有些難隱的尷尬。 宋琪見了月采玲面色,喝道:「喔,有青梅寶貝在身邊就不要姊姊啦?」風正揚見這般說下去會沒完沒了,索性扶著宋琪的柳腰,推她入房內說道:「既是姊姊就別為難弟弟我了,姊姊這邊請吧。」宋琪喝笑道:「瞧你說的,我怎麼為難你啊?」風正揚半推半請的將宋琪推入房內邊說:「好了啦,好姊姊,我們裡邊坐好嗎?」宋琪伸出玉指點著風正揚的臉頰,笑道:「你啊,就不會哄姊姊開心嗎?」這句話月采玲可聽得有些意見了。一會兒要哄朱馨,一會兒要哄妳,那誰來哄我呀。想得臉上是一陣不以為然,肅然之情,趁著宋琪轉身之際,輕輕搖頭。 入了房室之後,桌上甜點佳餚豐盛,茶香濃濃撲鼻。風月二人並肩而坐,宋琪則挑了對面的位子坐下。待眾人坐定之後,宋琪指著桌上蓋茶,說道:「聞得飄雪山莊鐵觀音聞名遐爾,這是我命人特泡的包種茶,也是不錯的茶種,還請兩位品鑑品鑑。」風正揚欣笑道:「姊姊品味卓越,能讓姊姊說好的定是好茶。」宋琪挑眉道:「喝,這下終於嘴甜想哄姊姊開心啦。」月采玲則暗嘆道:「你們這哪叫姊弟呀,簡直…唉,算了,反正小揚也看不上這女人。」想到這,忽靈機一閃,思道:「對了,我來玩玩她好了。」拉開了嗓門說道:「對啊,小揚最會哄女孩子開心。」風正揚見月采玲忽然口出意外之言,正要問怎麼回事,突然被月采玲用腳一踢,就又止了嘴。月采玲繼續說道:「從小啊,很多女孩子哭,都被他哄得開心極了。」說完還哈哈笑了二聲。 雖然宋琪看得出二人臉色有些古怪,但又說不上來,也就沒放心上,說道:「原來小揚從小就會哄女孩子,難怪小揚這麼讓人疼惜。」月采玲思道:「哇,這把火沒滅反而燒得更盛啊,這樣不行。」再接著說道:「不過,都是他把人家弄哭的,所以不哄也不行啊。」風正揚臉上一陣莫明,妳怎麼會知道我不知道的事?不過風正揚可以理解的是,月采玲似乎和宋琪在相互較勁,而他自己卻成了箭靶,夾在中間,成了兩人較量的理由跟藉口。 宋琪立即問道:「那麼…好妹妹,妳有沒有被小揚欺負啊,他若惱了妳,姊姊同妳出氣。」還是宋琪道高一丈,馬上借力使力,回了一句。 風正揚聞言暗驚道:「這話說反了吧,小時候方圓五里之沒人打得贏她啊,誰欺負誰啊?」月采玲心思不能讓小揚當壞人,又不示弱的回說:「這不勞姊姊費心,小揚誰都敢出手,就是不會欺負我,不但這樣,還會替我出氣吶。」風正揚略感安慰的暗思道:「不錯啊,總算說對了一件事。」 宋琪笑笑道:「既然這樣,那做姊姊的我還真得多疼疼小揚。」風正揚心想再說下去可要打起來了,正要出言阻止,卻被月采玲打斷說道:「好姊姊這般心思真是難得,來,吃個紅豆包吧。」說著拿起桌上做成仙桃模樣的紅豆包,便往宋琪嘴上送來。宋琪回道:「這是長安有名商號的甜點,妹妹妳遠道而來,先嘗嘗吧。」雙手伸出,一手扣住月采玲手腕,一手往回一扳,再推回去。風正揚見狀,要替月采玲解圍說:「這個好吃啊,我好久沒吃了。」手正要伸出,卻被月采玲往旁一挪,撲了個空。月采玲對風正揚使了個眼色,要他別攪進來。 月采玲接著一個迴轉手,脫出宋琪的糾纏,再往前送出說道:「姊姊別客氣!」「妹妹喝杯茶吧。」宋琪往桌上一拍,胸前的蓋茶往上一騰,正巧撞開月采玲手腕,紅豆包飛上半空,月采玲瞬間將接住蓋茶拖盤,喝了一口,中指伸到底部,左手掌往盤緣一擺,轉起蓋茶,手腕使勁拋出,回送給宋琪,再接住紅豆包,說道:「茶甘味醇,口中回香,好茶。」「借花獻佛,妹妹心意送上一塊。」「心意到了就好,妹妹先嘗吧。」宋琪接下茶碗,馬上再往月采玲手肘關節一擋,另一手再推回月采玲口中。月采玲馬上用另一隻手拿起一塊紅豆包,往宋琪口中一送。兩人在同一時間咬下紅豆包,誰也不遑多讓,雙方的實力在彼此心裡都有了底。反倒是風正揚鬆了一口氣思道:「可『吵』完了,女人說話什麼時候這麼麻煩?」拿了塊紅豆包便吃了起來。 此時,房門嘎吱開啟,花百媚笑容滿鞠的走進來,張儀則跟在身後。一進門,花百媚便朗笑道:「月女俠果是女中豪傑,武林傳聞一點都不假。」隨即優雅的作揖說道:「下妾花百媚見過月姑娘。」 月采玲見眼前此人就是花百媚,不禁愣住,思道:「怎麼會有這麼漂亮的女人?」緩緩的起身拱手說道:「小女子月采玲,見過花會主。」「這位是…?」月采玲見到花百媚身後的張儀,心中疑思:「這三個人便是從百荷會出走創立百花會的人?怎麼都一副仙子模樣,難不成,除了武功高強,還得長得美豔才能封為仙子的?」 張儀作揖回禮道:「下妾淨蓮仙子張儀,見過月姑娘。」笑道:「今日一見,月姑娘果真是國色天香,有此青梅竹馬為伴,難怪我們姊妹三人,正揚是一點也沒興趣。」這話其實是說給宋琪聽的,月采玲本以為這是客套話,但見宋琪瞥往一旁的不耐神色,心底有了三分明白。 花百媚淡然一笑說道:「今日我們姊妹三人和小揚久別重逢,且與武林聞名的月姑娘能有一面之緣,是值得慶賀,還請二位好友留下做客,讓我盡東道主之誼。」 風正揚起身說道:「我們今日前來,是押鏢到義經堂,順道過來探望三位姊姊,還為請教一事前來。」花百媚哦的一聲説道:「何事?」風正揚直說:「九玄天。」花百媚三人眉頭同時閃過顫意,宋琪搶著說:「先吃飯吧,這事我們慢慢再談。」未待其它人出聲相應,即道:「來人!」門外走進來一名女婢,立對女婢吩咐道:「請貴客到吟鳳閣用餐。」婢女上前一步擺手,柔聲說道:「風將軍,月姑娘,這邊請。」女婢領了二人前往吟鳳閣後,張儀立上前對花百媚說道:「看來九玄天真去襲擊飄雪山莊的鏢隊,不然,以正揚的性格不會無故過問武林上沒幾個人知道的九玄天。」說話間,嚴肅之情溢於言表。 宋琪說道:「我不管妳們想要怎樣,反正不准妳們傷到我的小揚。」花百媚從容的說道:「湘湘,我們又沒說要對小揚下手,妳窮緊張什麼?」宋琪不悅的哼了一聲便往吟鳳閣走去。花百媚看著宋琪的背影,心下一轉說道:「現在,先讓小揚知道一點九玄天的事,或許對我們也有利。」張儀疑道:「難不成…妳要用飄雪山莊制衡九玄天?」花百媚臉上露出詭譎的笑容,輕輕點頭。張儀說道:「飄雪山莊同時對付得了萬宗會和九玄天嗎?這可不容易啊。」花百媚輕輕的回道:「萬宗會只是虛張聲勢,全是恐嚇唬人之輩。九玄天的人雖然也不少,但和飄雪山莊比起來,除了那三宮主和九樓主十二個人堪用之外,其它人的素質可差遠了。」「反觀飄雪山莊,從雪一塵、邱寧、風月二人、四大護院,旗下護院,連雜工女婢都是武功能手。他們不為惡便罷,他們要是有心,武林那輪得到萬宗會發號司令。」說罷還哼了一聲,不屑之情盡露無遺。 張儀說道:「聽起來好像妳比較在意飄雪山莊?」花百媚沉吟了一會兒,說道:「這事先且不說,先想怎麼對小揚解釋九玄天的事。」張儀説道:「其實全說了也無所謂,反正他是來問消息的,算不到我們頭上的。況且,我們所知也的確有限。」花百媚應和道:「嗯,也好。」「那我們快過去吧,免得他們等太久起疑。」張儀點頭應是後,二人便走向吟鳳閣。 水雲樓門前人聲鼎沸,車水馬龍。原本就熱鬧的地方,因為這次花會,使得人潮比往常又多出許多,老鴇、青樓姑娘笑聲不斷,送往迎來,忙得不亦樂乎。這般光景著實讓水雲樓徹夜燈火通明,笙箏不息,宛若人間樂園。 十個身披黑色披風的萬宗會親衛隊,來到水雲樓前下了馬,個個板著冰冷表情,肅殺之氣頓時漫延開來。門口送客的青樓姑娘看到親衛隊,不禁大驚失色,慌裡慌張的往內奔去。老鴇出來一探也被嚇著,抖著聲音問道:「客倌,你們…」親衛隊領隊朗聲問道:「慕洛君,此處可有此人?」老鴇往內一指:「金字九號房。」「走開!」親衛隊大辣辣的往內走去,一路見人叫閃,店內的人爭相走避,一名端茶女婢來不及閃避被推倒在地,被茶水燙得淒聲叫喊。「哇,我的生意…這下完了」老鴇見狀,都快昏過去了。 來到房門外,領隊用力敲了門,從房內傳來魯道有的怒吼聲:「誰人這大膽敢來此騷擾慕家大少爺。」門一打開,丁咬山正要出拳,領隊立出示令牌。丁咬山見到令牌,立即彎腰躬身拱手後退數步。慕洛君見來者竟是父親的親衛隊,意外之客來訪讓在場的所有萬宗會眾,全都瞠目而視,呆若木雞。親衛隊跨入房門即舉起令牌,高喊:「傳,萬宗會主慕喚群欽令,慕旗主出面接令。」慕洛君和其它人見到令牌全都迅速起身跪地喊道:「萬宗長存,與天同在。」 領隊唸令道:「慕旗主洛君,既刻回程,不得有誤。」慕洛君及眾人大吃一驚,不明白父親大人怎麼會在這時候將他調回去,若是總堂出事了,單憑親衛隊的實力也足可弭平,何須調澗派人馬回去?更何況,現今武林泰半都已服入萬宗會底下,還會有誰有此膽量與能力可與萬宗會對敵。既使是三大指定目標組織,也不會對萬宗會出手。 滿腹疑問的慕洛君高喊:「慕洛君領令。」伏首雙手高舉過頭,待領隊將令牌放到手上,收下後才起身。親衛隊領隊拱手說道:「慕旗主,我們回去覆命了。」慕洛君點頭應聲後,親衛隊便快速動身離去。黑潭四怪紛紛上前疑問道:「少主!」慕洛君拿著令牌在掌上拍打著,苦思一番後說道:「父親會發此急令,定有要事,我相信那丫頭一定也有收到。至於是何事要急召我們二人回總堂,沒回去前是不會知道了。魯道有…」「屬下在!」「我明天帶五十人回總堂,義經堂的事你知道該怎麼辦,替我看好。別讓我回來聽到壞消息。」「是。」 門外忽急急忙忙的奔進來一名徒眾,喊道:「報,前去查訪襲擊飄雪山莊的人回報。」慕洛君沉聲道:「說!」「武林傳聞是個叫九玄天的組織。」慕洛君疑道:「傳聞可信否?」「沒有直接證據,但傳聞甚囂塵上,各路人馬說法都一致,且有人說風正揚前兩天有和一群女子接觸,據說是九玄天的人。」慕洛君及黑潭四怪心下一怔,不禁都哦了一聲。慕洛君問道:「雪一塵派風正揚處理這件事?」「是!」慕洛君揚手一揮,教徒眾退下。常欽説道:「少主,莫非總堂的召令和九玄天有關?」慕洛君沉沉的點頭說道:「嗯,我也是這麼想…」「這九玄天是何來歷?連雪一塵都得派風正揚出面?」魯道有說:「或許總堂的人知道。」慕洛君應道:「嗯,反正走一趟總堂就明白了。這幾天替我注意和九玄天有關的動靜。」黑潭四人齊聲拱手應:「是!」 其實雪一塵派風正揚處理此事純是應急,並非針對九玄天而來。事發當時,飄雪山莊是連對方是誰都還不知道。但種種事件的巧合,讓慕洛君有了錯誤的理解,無形中也讓萬宗會將焦點從飄雪山莊移到了九玄天身上。 慕芸瓏站在客棧的窗口前,看著義經堂的大門和街上的人潮,靜候澗派人馬的動靜。此時看到街上情侶卿卿我我的模樣,不禁想起了追尋多日的風正揚。上次在山莊做客,怎麼就是沒辦法和他多講一些話,現在想起來,不免有些神傷懊悔。「不過,等這事過後應該就可以見到他了吧。」想到這又讓慕芸瓏心底充滿歡喜。 身後忽飄來一陣飯香,慕芸瓏嗅了味道,回頭望去,見羅英端著剛送來的菜餚,正在一聲不響的大快朵頤。「啊,竟然自己一個人吃起來了,妳好過份啊。」慕芸瓏不禁尖叫。 羅英滿嘴米飯菜餚,含渾不清的說道:「我叫妳好幾聲了,妳魂也不知道飛哪去了?理都不理,我肚子餓,就自己先吃了。」說著又挾了一塊燒雞。慕芸瓏走到桌邊,往一盤燒雞瞧去,又失聲叫道:「啊,燒雞的腿…被妳吃啦?」羅英把飯吞了,說道:「小姐,雞有兩條腿啊,緊張什麼,吶!這不就是。」羅英從雞塊堆裡翻出一隻雞腿給慕芸瓏看。慕芸瓏一副快哭出來模樣的哼了一聲,說:「算妳有良心。」趕緊坐下,抓起筷子扒了幾口飯,用力挾過雞腿,還瞪了羅英一眼。 羅英看了不免有些好笑,暗笑幾聲,伸手挾了塊清蒸鱸魚給慕芸瓏,說道:「吶,多吃點魚,好讓妳追得上風正揚,游刃有餘。」慕芸瓏聽得心裡暖暖的,臉上是一陣喜意。羅英看慕芸瓏高興,心裡也開心許多。兩人愉悅的一起共享了晚餐之後,捧著茶坐在窗台邊,一派閒情模樣,還聊起了最近有趣的事。 月采玲對剛才風正揚說出『九玄天』三字時,花百媚三人的反應,甚感怪奇。雖說不出是為什麼,但心底總是有一陣疙瘩。不過,現在是在百花樓裡,月采玲不打算對風正揚提起自己心中的疑慮,因為她打算等會兒看花百媚怎麼說再做決定。對月采玲而言,花百媚已不是單純爭風吃醋的對手,而是除了那一身光鮮美豔的外表令人驚羨外,怎麼看都不順眼的一個人。 花百媚和張儀進到到吟鳳閣,笑道:「真對不起,方才有些小事擔擱了一會兒,我們吃飯吧。」風正揚因心繫城外兄弟,急著要知道九玄天的事,便起身再開口問道:「各位姊姊,九玄天的事問過之後,我們就要離城了,這頓飯就留下次再吃吧。」宋琪失望的驚道:「啊,怎麼…」花百媚迅速出手示意擋下宋琪,露出一抹淺笑回道:「好吧,既然小揚還有要事,我們也不便多留,我就直說了…」花百媚左手後揹,右手食指點在嘴邊,來回跺步的說道:「其實,九玄天何時出現於武林,沒人說得準,但,知道其名的人都說是最近半年來才聽說。」「他們行事相當低調,武學出自何門何派也沒人見過,但都脫不了陰毒、兇狠、殘忍等這些形容字眼。」 風正揚問道:「有人和他們交過手麼?」花百媚點頭說道:「交過手的都沒幾個活下來,活下來的沒多久也都死了,在死前他們都像被什麼嚇著似的,驚叫:『白衣人』或『九玄天』後便死去。九玄天之名便是這般傳開來的。」月采玲聞言心下一怔,暗道:「這不就鏢隊弟兄的情形麼?」 風正揚想起朱馨七人和這些敘述除了白衣相符外,無一相似之處。如此反複思量,不明之處不減反增,便再問:「九玄天全都是女性的組織嗎?」花百媚三人聽得此言,當下立即明白:「近日傳聞小揚曾接觸過那七名女子,果然是九玄天的人。」花百媚想更深入一探究竟,便試問道:「為何做此問?」風正揚強笑道:「沒什麼,只是隨口問問。」 宋琪見風正揚神色有異,不解的說道:「跟姊姊有什麼話不能説的嗎?」 過去幾年,風正揚在長安確實受宋琪照顧不少,三人當中也是她和風正揚接觸最多,聊得最深入,處得最親。只要她知道風正揚身體微恙,縱是三更半夜,也會親手熬藥湯端去給他。也因為這樣,對風正揚而言,宋琪在他心底有一定程度的約束力。況且,宋琪關心風正揚向來都是出自真心,從戰場及宮闈鬥爭中走過來的風正揚很清楚這一點。 現在,宋琪的這句話,對風正揚造成不小的壓力。但是,即使再怎麼不忍對宋琪胡謅欺瞞,他總要想到事關飄雪山莊的名譽及眾人生家性命。倘若說出他們手上正握有七名九玄天的人,那麼和九玄天交過手結下樑子的人,可能都會紛紛找上山莊,這會為山莊招來不必要的麻煩。雖然,風正揚心裡也明白,百花會未必不知道他們手上握有九玄天的人,但沒經過親口證實,傳聞仍只是傳聞。 風正揚尷尬的笑了一下,拉著宋琪的手説道:「姊姊,有的話我自會讓妳知曉,妳就別瞎操心了。」宋琪笑得開懷,嗲聲說道:「哈,還知道姊姊為你操心,最好別讓姊姊白疼你。」風正揚輕撫宋琪的手,說道:「怎麼會呢。」 花百媚對宋琪的舉止甚有意見,為了不讓宋琪再和風正揚糾纏下去,便轉移話題,直接回了風正揚的話,說道:「九玄天是個以宗教為掩護的組織,教眾男女皆有,這有什麼好問的?」接著又巧妙的回問了句:「莫非你見過的九玄天都是女的?」 這話正巧說中風正揚和月采玲的心坎裡,兩人不禁掠過一陣寒意,對視一眼後,風正揚心想這個問題還是別回的好,便趕緊拱手說道:「三位姊姊,我們該啟程了,還有弟兄在城外等我們回去吶。」「來日再找三位姊姊茶敘。」 花百媚說道:「小揚在百忙中還能惦著我們幾位姊姊,已是難得,茶敘之約就後會有期了。」風月二人起身拱手說道:「請!」花百媚和張儀回禮後,便轉身離去。宋琪起身拉著風正揚說道:「我送你。」三人走出吟鳳閣後,張儀說道:「小嵐…」花百媚抬高下額往宋琪背影狠瞪一眼,從鼻間吐口氣,說道:「湘湘要怎樣都沒關係,只要別礙著我的計劃。」張儀說道:「自從和小揚走得親之後,她好像忘了我們當初為什麼離開百荷會。」花百媚說道:「看來咱們這個姊妹好像被感情沖昏頭了,我們得看緊點。」張儀點頭稱道:「是!」 三人一路上都沒說話,直到百花樓門口前,宋琪才不捨的吞吐道:「小揚,你…什麼時候會再來?」風正揚回道:「姊姊…」宋琪兩眼睜亮,笑得燦爛的說道:「叫湘湘。」風正揚笑了一下説道:「湘湘,長安又不遠,我會再來看妳的。」宋琪聽了高興的說道:「那你就多留幾天嘛,山莊不遠,晚幾天又不會怎樣。」風正揚面有難色,一時不知如何回話,吞吐含混的唔了半天。月采玲看風正揚似乎擺不平宋琪便插口說道:「哎呀,想見面,來山莊也是可以啊。」宋琪聞言心下一轉:「哈,妹妹說得是,有空我也得上白嵩山去瞧瞧我的情妹啊。」月采玲被激得臉色脹紅,哼道:「我不常在家。」宋琪又興起玩性接著說:「沒關係,跟我說說妳都去那些地方,我去找妳。」說著還狐媚的向月采玲瞄了一眼。風正揚怕月采玲又被嚇到,對宋琪問道:「對了,湘湘,想問妳一個問題,但又不知該不該問…」宋琪親切的說道:「想問姊姊什麼?儘管開口,別客氣。」「你想問什麼呀?」宋琪心思風正揚可能想問有關男女私情,所以才不好開口。 風正揚躊躇的說道:「是這樣的,妳這個『百合仙子』封號,可以告訴我怎麼來的嗎?」宋琪先是欣喜說:「哦,這是…」瞬時念頭一轉,肅然問道:「你怎麼又想問這個?」其實風正揚想問的是她和百荷會的關係,當初為何出走。不過,這已不是第一次問這種問題,以前也曾問過,宋琪怎麼就是不願意多談,因此這次他拐了個彎問,結果還是一樣。 風正揚看了一下四週,撫著宋琪的手說道:「只是想知道。」「不過,好像我每次提起妳的師門,妳就很不高興,為什麼?」宋琪低眉的回道:「小揚,有些事說了並不會比較好。」風正揚不想為難宋琪,點頭說道:「好吧,我以後別問就是了。」 宋琪盱衡四週的狀況後,把風正揚拉到對街低聲說道:「你還在京城時,派人打聽我們三人底細這件事,其實小嵐是知道的,她因為這樣很不高興,對你也頗有微詞。」「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姊姊們待你不好嗎?為什麼一定要知道我們三人的來歷?」風正揚頓時感到好似犯了什麼重錯,錯愕的回道:「這…沒對妳們造成傷害吧?」宋琪忽見百花樓的人從屋內走出,趕緊往風正揚身上一靠,低聲道:「有人來了,抱我。」風正揚明意後,將手迅速的往腰間伸出,摟住宋琪。 宋琪把頭靠在風正揚的肩頭上,利用頭髮擋住臉孔,微聲説道:「我不懂的是,你都已經知道我們出身百荷會,還想知道什麼?」風正揚把臉貼在宋琪頰上,在耳旁說道:「為什麼離開百荷會?」躺在風正揚懷中的宋琪,此刻複雜的心情全寫在臉上,顰眉道:「這…與你無關。」風正揚又問:「現今百荷會是誰當家,為何當年我派人查遍各路消息,都沒幾個人說知道的?」宋琪說道:「現今掌門是『琉雲天女─花百慧』,百荷會門禁森嚴,不常與外界聯絡,掌門交替,若沒人上門求見,自是少人知曉,現今知道的人應該都是繪聲繪影聽說來的。」 風正揚聽到『花百慧』這三字,耳邊突然發起一陣嗡鳴的震驚之感,疑道:「花百慧是…」 宋琪此刻心思為何現在抱在一起的兩人,不是因為情投意合,而是為了掩人耳目。思及至此,心底湧起難忍的酸楚。柔聲嘆道:「你猜的沒錯,她是花百媚的姊姊,親姊姊。」抬起頭,顰蹙的雙眼直向風正揚望去。這般撲朔迷離的神情;讓風正揚直覺宋琪心裡一直有話說不出口,甚是痛苦至極。但什麼不知道的他卻又無從問起,不知如何是好。 宋琪美豔的臉龐勉強擠出一點笑容,無力的離開風正揚的懷抱,左手依依不捨的輕輕滑過風正揚華麗的胸甲,走了幾步舒了一口氣,回首露出燦爛的笑容。這個笑溶化了風正揚先前心裡的陰霾,他心裡直思:或許是我多慮了。 宋琪經過月采玲身邊時,忽傾身在耳邊輕聲道:「如果妳真的愛小揚,就對他好一點。」月采玲沒想到宋琪會突然口出此言,先是不解的在心頭上揪了一下,隨後立即微笑輕道:「姊姊別客氣,妹妹隨時候教。」宋琪滿懷驚訝欣喜的看著月采玲,對她的聰穎伶俐甚是欽服。很是意外她繞了一大圈說的話,月采玲不須深思瞬時即可明意。這一來,讓宋琪深感月采玲是個難得的對手,笑得更是眉飛色舞,說道:「很好,我不會放棄也不會輸的。」言過即轉身沒入百花樓。 原本月采玲以為她的對手是花百媚,如今宋琪的直言不諱,不但沒激起她的妒意,反是讓她更確定風正揚對自己的重要性。思及此處,不自覺的露出自信的笑容。 風正揚走過來拉著月采玲的手説道:「該回去了。」月采玲臉上的笑意未退,點頭應聲後便和福貴眾人會合,往北城口揚蹄離去。 在客棧中的慕芸瓏和羅英坐在窗台邊聊得正起勁時,忽聽得夜空上傳來鷹啾聲,往窗外望去,是一隻褐隼正在天空盤旋,似是在尋找什麼。羅英忽指著褐隼大喊:「小姐,腳上有信筒耶,是不是咱們家養的那隻小乖?」慕芸瓏說道:「試試看就知道了。」掏出鷹笛,吹出信號笛聲。這笛聲的音頻超出人耳可聽覺的範圍,縱使是無聲無息的曠野荒地,也沒人會察覺,更何況現在外頭街上人聲鼎沸,更沒人發覺這道笛聲。 那褐隼聽到笛聲,倏然俯身向慕芸瓏所在的窗口衝來,羅英將粗白布捲在臂上,褐隼雙翅一縮,穿過窗門,順勢的停在羅英臂上。羅英抽出紙筒中的紙條,說道:「咦,小姐,有兩張耶。」慕芸瓏接過信條,閱過之後,臉上忽地裡現出一陣厲色。羅英眼見有異,問道:「怎麼了?」慕芸瓏將信條遞給羅英説道:「自己看。」羅英接過信條,見著第一張寫著:「熾火令,長安。」羅英驚道:「啊,老爺發出熾火令?為什麼?這沒理由啊。」慕芸瓏舒了一口氣緩緩說:「或許和第二張有關。」羅英接著看第二張上頭寫著:「九玄天,襲鏢之人。」即不解的問道:「不對啊,這也不至於會發出急令吧?飄雪山莊被襲,老爺不會過問的啊。」慕芸瓏反問:「如果找上了萬宗會呢?」羅英呆了一下,顰眉說道:「會麼?」慕芸瓏接著說:「連飄雪山莊都敢動,怎麼不會找上萬宗會?」說到這,心思一轉又道:「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那混蛋也應該有收到澗泉令。」羅英好奇的問道:「那…這九玄天是誰啊?」慕芸瓏吐了一氣,無力的坐下,回道:「誰曉得。」羅英想起還沒看到花燈,不想太早回去,便求大小姐說道:「小姐,我們看完花燈再回去好不好?」 其實,慕芸瓏也不想回去,但熾火令已出,不能置之不理。慕芸瓏思索道:「熾火令已往長安這兒來了,說不定…後天就到了。」羅英沒趣的說道:「後天啊?那豈不是花燈剛開始兩天就要回去了。」 在這個時候出現父親的急召令,讓慕芸瓏心情跌到谷底,滿腹牢騷。嘴裡不停的唸著:「為什麼在這時候要我回去,就不能等我見到風正揚後再回去嗎?」邊唸邊走到窗台,突然被她望見一個熟識的身影,轉身對羅英露出詭異的笑容低聲揮手叫道:「唉唉…羅英,妳看。」羅英看到大小姐興奮的表情不解的說道:「怎麼了?」走到窗台邊往大小姐所指的方向看去,不禁呼道:「哎,那不是青面獸孫五麼?怎麼沒去集合的地方跑到這兒來了。半面屍娘跟鐵棍猴不是還在等他?」慕芸瓏賊笑道:「哈,八成又是他愛喝酒的毛病犯了,搞不清楚今天是哪天了?妳看,顛成那樣,沒喝酒才怪。」羅英見了疑道:「可是,好像不是搞不清楚,看起來像是故意的。」 慕芸瓏又看了個仔細,只見混在人潮裡的孫五,假意酒醉的左顧右盼,一個閃眼即翻牆進了義經堂的內院。見到身手矯捷如常的孫五,慕芸瓏即咦聲說道:「真的耶…好像沒醉啊,他想幹嘛?難不成他想搶頭功?」說著眼珠咕嚕轉了一圈道:「不管怎樣,咱們提前有好戲看了。」羅英笑得開心的點頭,褐隼小乖也叫了兩聲,羅英便斥了一句:「不要吵,小乖。」 翻身入到內院的孫五,閃了身躲到一旁花叢樹蔭下,往大廳內望去似乎沒什麼人在走動。孫五思道:「哼,每次老子拼命都讓那矮子跟那婆娘佔盡便宜,就因為他們的位階比我高,功勞都歸他們拿。今天老子就自己一個人幹,看你們還能拿什麼好處?」思定後,孫五開始定下心神,仔細注意四週動靜。 不久,廳堂內傳來人聲,聽似是大人和小孩的笑聲。隨著腳步聲的接近,孫五更小心自己的藏身處,探出半個頭,想瞧來者是何人。 「咦,是二當家尤一貴,那兩個小孩是誰的?是大當家的麼?」尤一貴手上抱著二來歲的男孩,身邊還跟著六 歲的女童。那女童用呀呀的童語問道:「二叔,難得爹肯讓你帶我們出來看花燈。」尤一貴笑道:「哈哈,花燈明天才開始,要不是你們吵得很,你爹還真不容易答應。」女童接著開心說道:「你說好的事可不能黃牛喔。」尤一貴搥了一下胸堂說道:「二叔什麼時候騙過你們?二叔應的事一定做到。」女孩和男童都高興得鼓掌叫好,樂不可支。待三人出了門之後,孫五思道:「二叔?爹?那麼這兩個小童真是大當家吳良的孩子。這下二當家不在,倒讓我省了不少事。」 抬頭望向滿是煙火的夜空,孫五放出這次行動的信號煙火。一道笛響在天空炸開的火紅閃光,埋伏在外頭人群中的親信部下,立即圍住前後門。待孫五開門後,門外只留下二人,以防有外客進來。孫五喝道:「留下十人守住前庭,其它人跟我來,只要看到活的,不管老少男女,全給我宰了。」眾人應是後,內堂衝出三名義經堂的人喝道:「吵什麼…咦?你們是…」孫五喝令:「殺!」 尤一貴見到方才一道紅色煙火好似從自己莊內發出,心下莫名竄起一道冷意,不禁使他疑道:「要回去瞧瞧嗎?」女童見尤一貴停下腳步,以為他要賴帳,便拉著尤一貴,大喊道:「二叔,走啦,說好的,不能賴帳。」尤一貴道是自己多心,便笑笑說:「二叔才不會賴帳吶,我們走。」說著便帶著兩名幼童隱沒在繁鬧的人海之中。 想當然爾,在幾條街口外的楊芊芊和姚鵬等人也都看到了這道信號煙火。在場的人無一不瞠目結舌看著繽紛的夜空,倏然閃出應該在明天才出現的信號煙火。 「半面婆,這…」姚鵬呆了半晌說不出話來,楊芊芊一臉怒意難消的吼道:「這酒鬼真給我捅蔞子。」「還愣在這幹嘛,下令全部的人立刻前往義經堂。」「是!」 奉了囑命的眾人,立刻放出代表姚楊二人信號的藍色和綠色信號煙火。街上隨即可見到一群黑衣披風的眾人,穿梭在人群中,特是顯而易見。原本是計劃要逐步分批的圍住義經堂,但出此狀況,姚楊二人也顧不得這麼多,下令一口氣衝向義經堂。 「小姐,妳看是楊芊芊和姚鵬,他們果然趕來了。」羅英指著街上不遠的一群黑衣人說道。慕芸瓏冷笑道:「哼,能不嗎?長久以來,孫五一直被他們二人壓得喘不過氣。這下孫五捅這蔞子,他們怎麼能放任不管?」當姚楊二人走到義經堂前時,慕芸瓏趕緊用信扇擋住她和羅英的臉,以防被他們二人識見認出。 楊芊芊見到門外二人即沒好臉色的怒道:「閃開!」守門的萬宗會徒眾要裡面的人開門,說是楊衛軍到了。門一開啟,前院已無人打鬥,但是廳內是一片血跡斑斑,家俱東倒西歪,處處都是刀痕和屍體,有義經堂的人,也有萬宗會的人。他們先用人牆擋住外人的視線,再要人進去後趕緊關上門。走了幾步,聽到後面殺聲振天,但外面的人卻一點也沒注意到,完全沉浸在震天乍響的煙火夜景熱鬧歡愉的氣份當中。 「啊,是義經堂大當家吳良。」楊芊芊帶人殺到後院,便見一名身形魁武,白髮白鬚的年長者,渾身刀傷血紅,身後是一群眼神充滿驚慌忿恨的義經堂門徒。吳良怒不可歇的喝道:「我吳某今日就算栽在你們這群萬宗鼠輩手裡,也決不會服入萬宗門下,讓武林人笑話我義經堂子弟。」後方眾人齊聲附和吼道:「我們拼了!替三堂主報仇!」孫五冷笑說道:「好,我成全你們,讓你們去跟三堂主作伴。來啊,全滅了,一個不留。」雙方又開殺起來。 姚楊二人才剛來到又見到一場廝殺,反應遲頓了一下。姚鵬說道:「先滅了義經堂再說。」楊芊芊點頭同意,即令屬下動手。萬宗會人多勢眾,義經堂的門徒一個接一個的倒下。縱使堂主吳良武功高強,在身負重傷的情況下,又遭三名萬宗會高手合力聯擊,沒多久便讓人給擊殺了。臨死前仍是心有不甘的大聲嘶吼咒罵萬宗會,最後才倒在血泊中死去。 楊芊芊喝令道:「給我搜,不能留下任何活口。」眾人領令後,散開逐屋搜尋餘生,見一人殺一人,毫不心軟。其間孫五意氣高昂,好似立了大功,走起路來意氣風發,好不得意。 確認沒有活口後,楊芊芊怒目瞪向孫五沉聲說道:「今天的事,咱們走著瞧。」說完便轉頭對眾人吩咐說道:「去把前門的人叫進來,我們由後門走!」「是!」一旁正得意的孫五根本不想把姚楊二人的話當一回事,心思:立了功的我豈有敗給妳的道理,還不是妒我搶到大功,沒讓你們撈到好處。 尤一貴帶著二名幼兒嬉玩了一趟夜市,就在此刻回到義經堂。羅英見狀不忍的說道:「小姐,是二堂主尤一貴,還有二個小孩,會不會有危險啊?」慕芸瓏忌於不便出面,一時也不知該不該出手救那二名幼童。 尤一貴敲了半天的門都沒人來應聲,低頭對女童說道:「好像沒人在,不過,沒關係,二叔帶妳飛過牆去,但不可讓妳爹爹知道,不然二叔可是要挨罵的哦。」女童天真的點頭後,尤一貴便拉了女童施起輕功翻牆入內。結果在牆的另一邊,呈現在他們面前的已不是往日熟悉熱鬧的家園,而是一座血跡斑斑百人墳塚的悽慘景象,三人頓時都嚇失了神。 當萬宗會眾人正從後門逐批分散離去時,忽聽得前堂傳來驚吼聲:「這…怎麼回事?啊!是萬宗會?大哥!你在嗎?有人在嗎?」孫五心下一惊,驚道:「是尤一貴。」楊芊芊得知有漏網之魚,便又領人回到前堂。尤一貴抱著男童,手上緊緊的牽著女孩,一路小心翼翼的往後堂找去,見到自己的門徒弟兄無一倖存,就連婦孺也都慘遭毒手,心底越見戰慄哆嗦,二個小娃也被眼前的景像嚇哭得不成人形。尤一貴壓著二童的臉,不想讓他們看到這駭人的景象。「別怕,別怕。」尤一貴極力安撫戰慄的兩名幼兒。走到半路,遇上萬宗會眾人,尤一貴心下大駭,恐寡不敵眾,又顧及二名幼子的安危,當下抱起六歲女童,往後拔腿就跑。 「追!」楊芊芊令下,四五十人以飛快的步伐上前追殺尤一貴。但門外是人潮洶湧,又怕引起官兵注意,寸步寸行有如牛步。尤一貴為護雙兒,在人群中用力擠開人潮,怎奈急火攻心,想走快卻越走越慢,雙腳有如百斤般的難聽使喚。在見路就鑽,見巷就進的慌亂情況下,尤一貴不知不覺中往北城門竄逃而去。萬宗會確定他的走向後,差人回去稟報姚楊二人。 羅英說道:「好像往北方去了,小姐,我們呢?要跟上去嗎?」慕芸瓏低頭思考了一會兒,說道:「羅英,去弄二個竹笠,外罩黑色薄紗,我們跟上去,有機會的話就出手救那二名小孩。」羅英稱是後立即奔出房外找掌櫃要竹笠。 還等在義經堂的楊芊芊等人,在接到情報後也命人另尋它路抄往城北出口。這時姚鵬呼道:「咦,孫五呢?」一轉眼間,孫五已帶著他的人馬悄悄殺往城北。楊芊芊大喊不妙,要眾人傾全力追緝孫五和尤一貴。 好不容易讓尤一貴來到人潮擁擠的城門口。心力僬瘁的尤一貴看到守城門的官兵,為二幼兒的安全設想,便有了三人無法逃出生天,不如暫將他們託付給官兵,等事後再尋回的想法。思定後,逐步走向官兵客氣說道:「這位大哥…」官兵喝道:「你有啥事,沒事就走開,這幾天進出城的人很多,我們忙得很。」尤一貴回頭望了一下,沒看到萬宗會的人追上來就耐住性子說道:「是這樣的,我有事要出城,這幼子無人照應,可不可以…」官兵聽了簡直不敢相信,怎會有人把軍隊當收容所,斥道:「走開,要出城就快走,別拿這事來煩我們,很忙的吶。」說這時,忽發見萬宗會的人在數十尺外的人群裡現身,正一步步向他走來,尤一貴無奈的叱了一聲,只好再提步往郊外快速跑去,萬宗會的人也在後急步追上。 這一夜,坐在馬車上的朱馨和師妹們有說有笑,眼角不時注意黃賀虎的動作。黃賀虎心理也很清楚,所以早命人埋伏在馬車附近,只要有人離開馬車逃走,就馬上就地格殺。 一名校尉跑來向黃賀虎報告,朱馨隱約聽到『風將軍回來…』五個字。黃賀虎再命五人守住馬車,徑自走開。沒多久,朱馨就聽得馬車外頭一陣騷動,朱馨探頭望去,見著是風正揚和月采玲回來了。朱馨的嘴角不自主的往上微翹,心裡當是一陣甜意歡喜。 楊順開心說道:「還以為你們要看完花燈才回來吶,沒想到這麼快啊。」風正揚直笑沒有說話,徑自往馬車走去,福貴回了句:「我們會這麼不夠意思嗎?」楊順提高音量說道:「哈,去什麼地方都不會,如果是去了百花樓可不一定啊。」福貴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們去了百花樓?」楊順笑笑道:「去了長安哪有不去百花樓的道理,要是我,我一定會去。」眾人會意開心的笑成一團。月采玲看到風正揚剛回來就直往馬車那兒走,在心中直唸道:「唉,小揚可讓我真忙啊,一會兒要應付仙子,一會兒要小心人犯。」說著還是跟上前去喝道:「喂,小揚。」風正揚轉過身來,牽著她的手走向馬車走來。 朱馨見到風正揚往馬車這走來,心中不禁暗自竊喜,結果,看到月采玲也跟上來,臉上立見鬱色,心裡直唸:「這女人過來幹嘛?想找我吵架嗎?」 風正揚見到朱馨即問:「妳的師妹們都醒來了嗎?」朱馨沒好氣的說道:「自己不會看啊?」月采玲往車內望去,數了一下人頭,笑道:「喔,都醒了嘛。」朱馨以還不都是妳,還敢講的眼神瞪向月采玲。 風正揚見了,便道:「好了,沒事就好了。」月采玲扮出一臉得意對著朱馨直笑,這讓朱馨心底很不是滋味,嚷道:「月采玲,妳的帳我會找妳算。」風正揚用手掌遮住月采玲的臉,再把她拉到身後,對朱馨說道:「明天天一亮我們就回山莊了,妳們早點休息吧。」說完就轉身拉著月采玲離去。艾玟哀道:「都睡兩天了,還睡啊?」朱馨望著風月二人走在一起的背影,心裡滿是對月采玲的新仇加妒意,忿忿難平。 「站住,別跑。」萬宗會的人急追在後,尤一貴身負二名幼童,狂奔在郊外曠野,沒地方可供躲藏,體力已經幾快不堪負荷。但若停下交手,對付這幾名徒眾爪牙,雖有勝算,卻需顧及二童的安危,勝算就難以預測。因此,尤一貴只能不停的狂奔逃跑,以期能在半路上遇上好心人出手相救。 一道人影忽從萬宗會眾身後飛出,伸出一掌就往尤一貴身上擊去。尤一貴感到身後掌風呼呼,回身一望,怎知這掌卻中了尤一貴胸前的男童。這掌勁連成年人都能擊斃,更別說只是個體弱骨軟的二歲幼童。這掌勁穿過男童身體之後,還有五成餘勁擊傷尤一貴。男童發出悽厲慘叫,兩眼翻白,小唇微開。尤一貴同時也驚叫一聲往後摔去,翻了二圈,女童也從懷中跌落,左手腕因為拉扯而造成脫臼。 會讓尤一貴發出驚叫並非因為他中掌,而是他全心保護的幼童竟替他受了這一掌,那瞬間的驚駭有如惡夢成真般的叫他無法接受。 尤一貴忍著傷痛,迅速起身,將摔到三尺外的女童拉起。女童因手傷發痛,又是一聲悽叫。 「妳怎麼了?吳珩…」吳珩痛得快說不出來,直握著左腕。尤一貴見她手腕關節彎曲發紅,知道是脫臼,如果現在不處理,可能會就此廢掉。當下時刻,便痛下狠心雙手一轉,將手腕接回去。吳珩也痛得直伏在地,櫻口大張,哭不出聲音。 「尤一貴,乖乖受死吧。」尤一貴提頭定神一看,是半面屍娘楊芊芊。她憑著高超的輕功,比孫五早到一步。至於姚鵬和其它的部屬則還在後方一里處,正急步趕來。 「為什麼要追殺我們?義經堂向來不行不義,自問沒有武林仇家,為什麼今日滅我義經總堂?」尤一貴邊說邊顫抖著身子,心裡的一股怒火卻是熾熾難滅。 楊芊芊冷冷的說道:「服入萬宗會麾下,不但可保萬世安康,還對你們的事業版圖有所助益,只可惜…你大哥吳良太不識抬舉。」「像你們這種不識抬舉的宗派,存在既沒用處,不如滅了的好。」 尤一貴唾了一口血怒道:「萬宗會憑什麼這麼自命不凡,可斷人生死。說穿了,還不就是一群嗜血的狐狗之輩,沒什好得意的。」 當尤一貴和楊芊芊在對罵時,已來到在他們身後數十尺的姚鵬、孫五等人,忽遇兩道頭戴竹笠黑紗人影;踩著萬宗會徒眾的頭頂,直往在前面帶頭的姚鵬和孫五身後飛來。一道人影在半空倏然向孫五射出數道飛刀,在此同時,另一道人影向姚鵬出掌襲來。 孫五機警的旋身閃過飛刀,同樣的,姚鵬也警覺的轉身運起真氣接掌。怎知,孫五才剛閃過飛刀,那人影卻已持刀刺來,正中孫五身後的左腰際,再往孫五背上一踩,向後翻身躍去,身形相當輕巧靈活。而姚鵬萬萬沒想到,這掌實不應該接,這一接掌卻教姚鵬的左肩骨碎裂,口吐鮮血,大叫大喊的退了數步。 兩道黑影雙腳一著地,立刻回身抽出雙刀,對萬宗會徒眾殺去,瞬時間便倒了五、六人。萬宗會眾人心慌大亂,再因月夜瞑暗看不清對方身手,數人應聲倒地。其中一道黑影說道:「不要戀戰,走!」姚孫二人起身時,那二道人影已往前奔出數尺。姚鵬忍痛喝令道:「追!」 這一場騷動,引起楊芊芊的注意,萬宗會眾人轉身探去,尤一貴見機不可失,起身抓起女童再度狂奔。女童因傷痛叫了一聲,讓楊芊芊發覺尤一貴趁機逃跑,正轉身要起步追趕時,方才那兩道人影又瞬時殺到身後。姚鵬見狀大吼:「快閃!」楊芊芊運起內力,急退數步,出了幾招,擋下這兩道黑影四刀的合力攻擊。那兩道人影見尤一貴已經逃走,便向北方遁逃而去,隨即在黑夜中沒了身影。 楊芊芊想把尤一貴追回,就只好按下心中怒火,也不理睬姚孫二人的傷勢,率人再往前追趕。至於,剛才逃掉的那二名黑影,其實並沒跑遠。她們只是跳下一個下斜坡,利用黑夜的掩飾,趴在陡坡上,讓萬宗會的人以為她們已經走遠。 二人小心探出半個頭,觀看萬宗會有無追來。確定安全無虞後,羅英拿下竹笠扇風說道:「小姐,妳剛才那一掌可把姚鵬給打慘了。」慕芸瓏拿下竹笠認真的說道:「對付那混蛋的人,下手一定要重,不然,讓他反咬一口,痛的可是咱們。」羅英瞠眼輕聲說道:「哇,那小姐妳下的手還挺重的。」慕芸瓏不以為意的說道:「什麼呀,我才用一成功力吶,我算仁慈啦,那像他們連小孩婦人都殺。」羅英問道:「對了,妳想尤一貴能逃得掉嗎?」慕芸瓏說道:「跟上去瞧瞧不就得了。」說罷,兩人又戴起竹笠,動身追趕楊芊芊等人。 艾玟搖醒朱馨,用半睡半醒的聲音說道:「師姊,人家想尿尿。」朱馨在睡意矇朧中喔了一聲,向其它師妹問道:「還有誰要去的?」其它五名師妹或坐或臥的紛紛舉手。朱馨對馬車外負責看守的校尉喊道:「喂,可不可以上茅廁啊?」校尉向同僚說道:「你們看著,我去問問。」轉頭朱馨説道:「等一下告訴妳。」 風正揚和黃賀虎、福貴二人聊起明天要回山莊的事,楊順睡倒在一旁,溫避禍雖也閉目躺睡,並未真的入睡。校尉走來向風正揚拱手說道:「將軍,人犯要求上茅廁。」風正揚站起身來,往馬車望去,看到朱馨正伸出頭對看過來。風正揚轉身對黃賀虎說:「賀虎,叫二十名弟兄上馬。」黃賀虎應是後,向弟兄們比出食指和中指,再握成拳狀,立地有二十名校尉起身。再往上一揚手,二十名校尉立即往馬匹奔去,翻身上馬。 風正揚領著黃賀虎來到馬車旁,說道:「速去速回,我的人會在三十尺外警戒,只要有一人逃跑,妳們就會馬上變成七具死屍。」朱馨不快的白了風正揚一眼,起身要下馬車,一腳沒踩好,跌了下來。風正揚雙手一攤,順勢將朱馨抱到懷裡。 風正揚笑道:「小心點,我可不是每次都能接得到妳。」艾玟見狀低聲說道:「嘩!師姊真會利用機會。」幼箏掠了她一眼,曲指往她腦門上敲去,艾玟痛得唉叫。朱馨臉一紅,哼的一聲用力推開風正揚,落到地上立直怒道:「誰稀罕?」 朱馨一行人往外走去,見到有二排上了馬的校尉,手持短弓,整齊的排列在營地旁。艾玟看了心裡涼了半截,哀哀説道:「上個茅廁這麼嚴重麼?」話才說完,即聽到又人叫喊:「將軍,前方一里有人來了。」所有人不論醒著或睡著的人都機警的即刻起身,趨前查看是怎麼回事。 尤一貴跑得幾快沒氣,見到前方一里處有營火照天,好像是商隊旅人,心下便想:或許對萬宗會而言,只是多殺幾個人,但眼下我身負重傷,已快無力可戰,前往求援,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福貴見那人影走路又顛又簸,手上好像還抱二個人,卻又沒在動,疑道:「將軍,那人好像受傷了,手上抱的是小孩麼?」風正揚沒有回話,靜靜看著暗夜中來者究竟是誰。朱馨七人也忘了上茅側的事,也極憂心專注的看著那道不明的人影。因為以她們九玄天的身份和敵對的風正揚等人站在一起,實在相當敏感,甚至可能會因此訛傳成『與風正揚聯手』的武林耳語。若真如此,師門可能就要對她們七人做出清理門戶的動作了。 那道人影往前顛走了幾步,營火的餘光閃過臉上時,風正揚即大叫:「是義經堂的二堂主,尤一貴。」尤一貴見到是風正揚,心底欣喜,思道:「有救了。」用盡最後一股氣走了幾步,倒在風正揚面前三尺處,用餘氣說道:「風正揚,救救這女孩。」風正揚上前扶起尤一貴,見到他胸前的男童已死,女孩已昏厥多時,思道:「這是吳堂主的後嗣,尤前輩沒因為人已氣絕而棄之不理,反是盡力相護,真是條好漢。」思及此處,開口問道:「前輩,這是怎麼回事?誰傷你傷成這樣?」 尤一貴喘著氣抖聲說道:「萬宗會,風正揚,萬宗會已滅了我義經總堂,大哥和三弟都死了。」說到這兩行淚不禁潸然流下。月采玲暗驚道:「義經堂是武林名門,武學也算是數一數二之流,今天早上還好好的,怎麼地轉眼間就被滅了?」 尤一貴從腰間掏出一塊雕飾瑰麗的木牌,上頭銘刻著「義經二堂主」,翻過牌背,咬破指頭,以血寫下「尤二親授風正揚」七字,遞給風正揚無力的說道:「風正揚,我已不久人世,我死前想求你一件事…」風正揚激動的叫了聲:「前輩!」「我義經總堂被滅,分堂尚不知悉,來日危矣,風正揚,你為人正直正義,我求你…將他們納入你旗下,否則…百戶家口…肝腦塗地,血流成河…這牌…他們會信…」言至此處,尤一貴突然兩眼一瞪,雙腿一伸,氣絕身亡。 見到昔日前輩死於非命,風正揚難過得說不出話來,忽然聽道一尖銳女聲喝道:「將尤一貴交出,可免你死…」原來是楊芊芊帶人追上來了,但她話還沒說完,就見到這營地插著飄雪山莊的旗幟,話也就吞了回去。暗罵道:「怎麼在這遇上飄雪山莊,可惡。」 月采玲走到風正揚身邊低聲說道:「是半面屍娘楊芊芊,萬宗會的,可是和前幾天上到山莊來的人有點不太一樣。」風正揚點頭應聲「嗯。」就沒說話。朱馨見到萬宗會的人,幾快昏厥,暗哀道:「完了,是萬宗會,這下師門…」想到這,朱馨已手腳發冷,不敢再往下想了。 楊芊芊見到騎隊背上的紅色長條旗,在心底暗疑道:「風字旗?難不成是風正揚?」眼睛餘光又瞥見朱馨七人,眼尖的她,立即見到她們七人懸在腰際的玉牌,暗驚道:「九玄天?」「這是怎麼回事啊?義經堂的人跑來找風正揚,風正揚又和九玄天的人在一起?這…」「不管,先辦正事…」楊芊芊喝道:「閣下是風正揚吧?交出那廝…」「咦?」這時楊芊芊才驚見躺在地上早已氣絕的尤一貴。一旁女童似是還有喘氣呼吸,立刻改口道:「把義經堂的餘孽交出,我可不追究。」 風正揚立起身來,一臉肅殺,緩緩抽出赤霄劍,萬宗會眾以為風正揚要動手,都擺出陣仗,沒想到,他卻是往前輕輕拋出,將劍插在他在楊芊芊之間。 月采玲附到風正揚耳邊輕聲問道:「你打算要插手麼?」風正揚低聲回道:「前輩生前囑託,不能置之不顧,況且萬宗會早和咱們山莊結下樑子,沒什麼得不得罪。」月采玲點頭同意說道:「嗯,我幫你。」風正揚朗聲說道:「這把劍就是山莊的大門。」楊芊芊心感不妙,怒道:「你要插手?你可別忘了飄雪山莊是不問武林是非的。」朱馨聽到這段話,不自主的替風正揚擔心起來。 風正揚冷笑道:「尤前輩既進了山莊的大門,就是山莊的客人。這樣的道理,妳應該懂吧。」「再者,萬宗會早已找上一向不問是非的飄雪山莊。既沒是非恩怨,你萬宗會卻為武林霸業,與我山莊為難。既有怨在先,現又找我山莊要人,妳以為飄雪山莊會不聞不問,任妳胡來?所以,這跟插不插手沒關係吧。」 月光露臉,遍地明亮,暗中跟上來的慕芸瓏和羅英二人,只好尋一顆樹叢躲下,正巧聽到風正揚剛才說的話,羅英笑道:「小姐,正在說妳在飄雪山莊幹的好事吶,看來這筆帳算到澗派的頭上了。」慕芸瓏聽羅英玩笑似的話,卻怎麼也笑不出來。因為,這使她心底暗憂:如果有一天,風正揚知道了我的身份,那麼他會怎麼樣?會不會嫌棄我,甚至恨我、不理我。如果不說,那麼,往後難道要說一輩子的謊? 楊芊芊怒不可歇的嚷道:「風正揚,要是敢對我萬宗會出手,一切後果,你要負責。」風正揚等人對萬宗會張牙舞爪的威脅不為所動。孫五腰際傷口綁著布帶,面帶難色的怒道:「你老子的,飄雪山莊早晚都要除掉,現在打和以後打有什麼不同?更何況,我們人比他們多,怕什麼!」楊芊芊也心有同感,況且,女童是個禍根,要是不除,難對少主交代。倏然間,孫五大叫,一個箭步,亮出大刀,劈向風正揚。 福貴大喊不妙,趕緊抱起吳珩,往後方彈步退去,以免被波及,四名校尉立即提刀護住福貴前方。風正揚側身閃過這一刀,月采玲明快的抽出雙刀格開,再旋踢將孫五逼退。風正揚一個跨步,將插在地上的劍抽起,楊芊芊等人也在這時衝出,百名萬宗會眾殺向營地。朱馨身上手無寸鐵,擔心危及師妹們的安危,一時不安的思道:「真動手了?那我們…」這時朱馨身後忽響起隆隆馬蹄聲,所有人都對這陣轟天震響感到意外,全都嘎然而止的停下手四處張望。 猛然間,聽見有一女聲喊道:「保護營地,殲滅敵人。」營地兩旁倏然出現兩隊武裝騎隊黑影,轟轟隆隆,繞著營地兩側而行,對萬宗會眾人射出滿天箭羽。風月二人見到其大面旌旗叫道:「玄武院!」風正揚看到領頭的一名黃衣少女,欣喜的說道:「是水煙師妹。」 楊芊芊和姚鵬嚇得面色如土,毛髮悚然。姚鵬叫道:「是玄武院,不好,快走。」孫五不甘心血白費,怒氣沖沖的殺向玄武院騎隊。只見眼前數十支黑箭驀然落下,孫五嘶吼一聲,全身貫滿箭羽,倒地喪亡。萬宗會眾被騎隊衝撞得雨零星散,多人中箭倒地,甚是被撞倒踩死的也不在少數。有些抵抗的人則被強勢的騎兵大刀劈倒。眾人見大勢已去,人人自顧性命的四處狼狽竄逃。儘管如此,玄武院卻沒有放過任何一人的意思,不管跑多遠,都掠下人首,或發箭將之擊斃的殺個淨光。姚鵬左臂傷殘不想戀戰,在混亂中,沒命的抱頭狂奔。怎知一名黑面猛漢,已然騎馬追上,大彎刀往後腦劈落,頓時鮮血四溢,腦漿洴出。楊芊芊掠倒一名騎兵,跨馬上鞍,策馬快跑,急欲逃離現場。玄武院蜂湧而上,忽聽得一女聲喝道:「我來!看妳往那裡走?」楊芊芊回首驀然見到一條水袖向她飛來,她只好縱身飛起,閃過水袖,但馬卻跑遠了。落地後,兩條水袖又如水瀑般飛梭而來,楊芊芊急忙提劍擋袖。這一擋卻擦出星點火花,讓楊芊芊嚇了一跳。這才定下神來,細瞧出手者竟是一名黃衣少女,一身凜然英氣,生得秀雅靈慧,兩眼炯炯閃亮,看似玉軟花柔的嬌麗中,卻帶有一股巾幗之氣。 「妳是何人?」楊芊芊想不出此人是何來歷便出聲問道,也好讓自己有喘口氣的機會。 怎知對方依舊頻頻出招,沒有絲毫放鬆。更驚人的是這名黃衣少女依然可以心平氣和的回道:「飄雪山莊玄武院院主寒水煙。」閃躲中,聽到此言,讓楊芊芊大吃一驚,向後一個大翻身,拉開距離。 寒水煙將水袖一收,嫣然笑道:「妳又是何人?」楊芊芊緩了一口氣回道:「萬宗會澗旗衛軍使,楊芊芊,人稱半面屍娘。」哼了一氣又道:「原來傳聞中的玄武院院主竟是個小女娃。」玄武院眾人感到受辱,欲出手教訓楊芊芊,却被寒水煙出手擋下。 寒水煙仍是笑意滿面的説道:「是不是小女娃,試過就知道了。」說著雙手將水袖一拉,在火光的照射下,閃出點點亮金。這是用波斯布再穿織以鐵線的紡織品,不是一般用來穿戴的布料。這是來往西域貿易的商人,知道寒水煙擅使水袖,為酬謝她的救命之恩,特命人織製的。其質地堅韌異常,被劈中的人沒斷骨也會內傷。相對的,重量上也就稍嫌重了點。不過,寒水煙用起來可是有如自己的雙臂,運用自如,對她而言,這並沒造成使用上的困擾。 寒水煙將兩袖筆直拋在地上,再快速旋起,騰起黃沙滾滾,倏然兩條平寬的布竟捲成兩條布鞭。用勁揮出,在風中劈出裂聲乍響。楊芊芊的長劍不及布鞭,只好先行閃躲。 月采玲見到寒水煙的招式,對風正揚說道:「現在水煙師妹用的是師母的『飛天拂雲袖』對吧?」風正揚回道:「正是娘的獨門武學,全山莊上下,娘也就只收她這名弟子。」「咦?對了,妳怎麼沒學?」月采玲嘟嘴唔了半天,才挑眉瞠眼吞吐說道:「我一定要學嗎?」風正揚淡淡說道:「我記得…聽說是娘拒收,怎麼回事?」月采玲紅著臉小聲說道:「師母說…我學起來…不好看…」風正揚愕然的啊了一聲,滿臉莫明。 寒水煙雙手交錯,甩出兩條波浪水袖,楊芊芊被逼得直直後退。閃失間,踩到一把長槍,楊芊芊使出一個跌撲步,順勢將槍撈起射向寒水煙。只見她一個優美的旋身迴轉下腰,閃過長槍,再回頭甩出布鞭,揪住長槍,折成兩截,往楊芊芊臉上砸去。看到寒水煙華麗的動作,風正揚忽然明白月采玲剛才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了,不禁暗地裡竊笑。 楊芊芊收下長劍,用腳撈起兩把長槍,架起一名萬宗會眾的屍體,擋下斷槍的攻擊。一個轉身將屍體拋出,寒水煙用一條水袖捲住飛來的屍體,往下一扯,另一條水袖在屍體落下的瞬間迅速拋出,楊芊芊來不及閃避,胸口被抽中一鞭,口中頓時噴出血花。寒水煙思道:「竟拿自己部屬的遺體當擋箭牌,真是可惡至極,看我怎麼修理妳。」思定之後,兩條水袖有如白蛇再向楊芊芊吐出蛇信。一旁觀戰的玄武院眾人,都頻頻點頭,討論著:「這娘們可有苦頭吃了。」朱馨聞言,好奇的問道:「怎麼了?」一名玄武院的護院解釋說道:「那婆娘剛才拿自己人的屍體擋槍,我們院主最討厭這種不顧弟兄生死的人了。」朱馨向寒水煙望去,心裡突然對這個擅使雙袖的女子,油然生起一股欽佩之感。 楊芊芊使用雙槍頻頻擋招,無奈靈活的水袖讓她怎麼就是近不了寒水煙五尺以內。衣服和雙槍都被劃出一道道割痕,楊芊芊原想就此罷手離去,但若真如此,卻又怕會讓武林人笑話,對少主也無法交代。於是,楊芊芊決定以死決戰到底。這場打鬥就算輸,也決計不能逃跑。 羅英微聲問道:「小姐,半面婆被打得好慘哦,她怎麼不逃走算了?」慕芸瓏冷笑道:「就這麼回去,妳想,以那混蛋的個性會怎麼樣?」羅英點頭應道:「也對喔。」慕芸瓏又說道:「不過,那個用雙袖的女子,是風正揚的什麼人啊?」因為慕芸瓏她們躲在較遠的樹叢後,有些話聽得不是很清楚,所以對寒水煙的身份仍是一知半解。 幼箏貼近到朱馨的耳邊問道:「這位使雙袖的女孩子是風正揚什麼人啊?」朱馨愣了一下,隱約想起風正揚有喊一句『水煙師妹』,颦眉回道:「師,師…妹吧。」艾玟天真的笑道:「不管她是誰,只要不是師姊的情敵就好了,呵呵…」幼箏摀住艾玟的嘴,將她托離朱馨的身邊。朱馨並沒有生氣,只有眼裡閃出一股憂色。不像是氣忿,也不像是妒意,像是對自己能力的質疑。 寒水煙側身旋起大風車,兩條水袖輪番往楊芊芊身上擊去。楊芊芊是左閃又右躲的,拍在地上的水袖像是鐵拳般,碎裂地面,留下一道道嚇人的裂痕。楊芊芊不甘一直受制於人,便將落在地上的兵器一一踹起,一陣兵器紛飛,寒水煙一時為了閃躲,用水袖撥開襲來的兵刃,讓楊芊芊有可趁之機。見她一個快步用長槍往頭上劈來,寒水煙在地上翻身躲過這一擊,怎知這是楊芊芊虛晃的一招,在寒水煙尚未起身,楊芊芊將槍甩出,直擊背部而來。寒水煙發覺,索性劈腿下腰,身體劈成一條直線,僅以半吋之距驚險掠過,寒水煙背部顫起一陣涼意。 一個騰步躍起,寒水煙迴身還招,一道強勁的水袖劈風,直往楊芊芊頭頂落下,楊芊芊架起雙槍擋袖,結果震出啪嗤大響,雙槍沒斷,卻是軟性的水袖甩到楊芊芊背後,擊中背骨所發出的劇烈聲響。楊芊芊口吐鮮血,其狀甚慘。最後楊芊芊兩眼翻白,就此倒地不起。 寒水煙環視一圈,確定萬宗會的人都已擊斃,心思:這裡是長安郊外,躺了這麼多人不能放著不理,即喝令道:「清理現場。」玄武院眾人開始七手八腳的,將萬宗會眾的屍體集中,逐個給埋了。 「水煙!」聽到風正揚的叫喚,寒水煙收起水袖,走向風正揚,笑得開心說道:「小揚師兄,這麼多年,可讓我見到你了。」風正揚欣喜說道:「三年前,我連在長安都聽過玄武院的事,妳可真行啊。」寒水煙失望的說:「我掌玄武院是這兩年的,師兄聽說的可是前任院主的事。」風正揚聽了一臉尷尬,月采玲見機湊上一句:「就說嘛,小揚本想誇妳的,結果笨頭笨腦的,沒誇到還露了餡。」一把拉過寒水煙説道:「這小子連我的月牙盟都不知道,怎會曉得妳當院主的事?」 寒水煙見到風正揚一臉難色,關心的問道:「師兄,你還好吧?」為了讓風正揚寬心,又說道:「放心好了啦,師兄,我不會介意的,你在長安本來就沒辦法知道外面的事。」寒水煙趁機為風正揚出口氣說道:「反倒是在外面閒閒的人,沒盡到告知的責任,還說別人不是,真不應該。」 月采玲聽出寒水煙的意思,喝道:「喔,我幫妳說話,妳倒怨起我來了。」寒水煙笑笑的回道:「唉呀,我有說師姊的名號嗎?」月采玲馬上回嘴説道:「好哇,在關外久了,連師姊都敢頂啊。」寒水煙不但沒有懼色悔意,反樂得開心道:「哈,師姊言下之意是要和我比刀法嗎?好啊!我好久沒和師姊比試刀法了。」月采玲聞言忽地裡反應不過來,嘴裡直言唔唔,寒水煙很快的伸出食指對月采玲說道:「唉,先說好,只能用『天女雙刀十二訣』,不能用『柳月雙刀訣』哦。」說完便抽出背後那對銀色雙彎刀。 這對充滿伊斯蘭風格雕紋的銀色雙彎刀;和月采玲的月形彎刀不同。是一位波斯的僧侶所贈,同樣是為了酬謝她的義助之舉。這對彎刀是以著名的大馬士革鋼所鍛造而成,精緻的紋路,說明了它的血統出處。因為是雙刀,所以長度要比正統的波斯彎刀短上三分之一。 月采玲一臉哀色說道:「不公平,為什麼不能用柳月雙刀訣?」寒水煙晃著手上彎刀,挑眉瞠眼無辜狀的說道:「這還問?全山莊的人都知道妳是關門弟子,學過柳月雙刀訣,我可沒有啊。」「而且,妳也會天女雙刀十二訣啊,怎麼不公平?」月采玲臉上一紅說道:「當然不公平,全山莊的人都知道天女雙刀這門刀法,妳是首位啊。那有這樣欺負人的啊?」 羅英見打鬥已經平息,便問道:「小姐,妳不是要見風將軍嗎?現在沒事了,出去見他吧。」慕芸瓏搖搖頭說道:「再等一等。」 風正揚不敢相信這對師姊妹為了比試刀法也能吵,站出來圓場説道:「不就比刀法而已,這樣也吵。不然這樣好了,水煙,妳就讓月采玲用一招柳月雙刀訣吧?」寒水煙蹙眉頓足的叫聲:「師兄啊,你怎麼這樣?」月采玲抽出彎刀笑道:「好啦,這樣就扯平了。」「哈,看我怎麼讓妳知道我這師姊的功力。」寒水煙嘟著嘴,往外走了幾步,每一步都踏得很用力。 月采玲興奮的甩著手上的彎刀,寒水煙則滿臉委屈的擺出天女雙刀十二訣的起手式,說道:「吶,誰先開始?」月采玲自信滿滿的笑說:「我是師姊,當然讓妳先來囉。」話才說完,寒水煙已經來到眼前一步,迎面就是一刀勁劈。月采玲大驚,蹲低身形閃過,再站起來驚叫道:「水煙,妳怎麼可以這樣對待師姊?」寒水煙臉帶笑意,沒多加理會,只顧不斷向月采玲出手進招。月采玲閃了幾招,找到寒水煙的空檔,開始揮出彎刀。四刀終於交會,四道刀光掠影在夜空中舞出閃閃白光,錚鏘之聲響徹雲霄,兩人除了比刀法之外,還比速度。「水煙,妳太慢了。」月采玲得意的說道。「要更快嗎?好,師姊,小心了。」寒水煙説著加快了速度,其刀速之快,連月采玲都有點感到驚訝。兩名芳齡雙十的女子,出神入化的刀法交鋒,教在場的人全都看傻了眼。 月采玲下身使出掃堂腿,寒水煙躍起,在空中兩腳橫劈,雙刀向月采玲直襲而下,月采玲提刀上擋,這時寒水煙也藉這道力量,向後一步處著地。雙腳才碰到地,寒水煙就旋起身,舞出雙刀,月采玲沒有接招,只頻頻後退。待抓到寒水煙出手的時機,將腳高踢,正中寒水煙的右手腕,但刀並未掉落,只是手臂向背後甩去,寒水煙借勢向後翻身,兩腳往月采玲下額伸來。月采玲把頭後仰,用刀背將腳架開,立即以腳下功夫向寒水煙出招。兩人比過刀法又比腳下功夫,四條腿一來一往,讓人目不暇給。月采玲用左腳勾夾住寒水煙的右腳,寒水煙騰空架起,扭腰轉身,用左腳向月采玲臉上擊去,月采玲只好也跟著騰空轉身,兩人雙雙摔在地上,唉叫一聲。 兩人互看一眼,不禁嘻嘻發笑。寒水煙嗲聲說道:「師姊,還不把腳還給我。」兩人以眼神為信,同時奮起,在空中各自向後方一個大翻車,劃出優美的弧線,在場的人都發出驚嘆之聲。不過,比試還未結束,二人才剛分開,立即又再對上。 幼箏低聲向朱馨說道:「這兩個女人,都是出身飄雪山莊喔。」朱馨看了幼箏一眼,滿臉鬱氣,哼聲道:「然後呢?」幼箏竊笑的說道:「那不曉得妳的風將軍喜歡那一種的?」朱馨將唇一抿,用肩頭撞開幼箏説道:「不用妳擔心。」在嘴上逞強的朱馨,其實現在心裡已經是亂無頭緒。別說幼箏胡言亂語,就連她也問過自己同樣的問題已不下數十次。 羅英看到慕芸瓏一臉呆滯,推了她一下問道:「小姐,妳怎麼了?」慕芸瓏醒了一下回道:「沒什麼?」羅英顰眉的看著大小姐,很是為她擔憂。 風正揚擔心吳珩的傷勢,轉身走到福貴身邊,蹲下察看躺在毯子上昏睡的吳珩問道:「她現在怎麼樣了?」福貴回道:「左手脫臼,被強行接回,雖已用過藥了,但日後恐會成宿疾。」風正揚說道:「給侯先生看看吧,或許,侯先生能治癒傷疾。」福貴說道:「將軍,這孩子還小,正是成長階段,受此重傷,宿疾之痛恐是難免。」風正揚笑著說:「給侯先生看過再說吧,他的醫術不能以一般大夫的標準衡量。」「還沒醒麼?」福貴回道:「一直沒醒,可能是太累或被嚇昏了,不過,應該沒事。」 慕芸瓏還專注在看月寒二人的比試,羅英忽發現風正揚已現不在場邊觀看,覺得是出面現身的好機會,便拉慕芸瓏衣袖說道:「小姐…」慕芸瓏往羅英指的方向看去,知道她的意思,點頭說道:「嗯,我們出去吧。」扔了竹笠,二人故作悠哉狀的走向營地。 「福貴,召集楊順他們,我有事要和你們商量。」風正揚說道。福貴說道:「是義經堂的事麼?」風正揚緩緩點頭,這時身後忽響起「咦,這不是風將軍麼,真巧在這遇見你。」轉身望去,風正揚喜出望外的驚道:「啊,是慕容姑娘。怎麼…」 慕芸瓏擺拱手說道:「嬌嬌恰巧經過此地,見這裡燈火通明,就好奇前來探看,沒想到會再見到將軍你。」風正揚說道:「深夜郊外,二位姑娘置身荒外,會不會太危險了點?」慕芸瓏笑道:「將軍忘了我乃長安人士,家住長安,這附近我可是熟得很。更何況,我們主婢倆都會些拳腳功夫,怎麼會有危險。」「今逢花燈詩會前夕,在家裡悶,便出來四處走走逛逛。」兩人一見如故,見到面就聊個不停。 月采玲和寒水煙還打得難分難解,玄武院和東風七十二緹騎等眾人又在場邊鼓燥呼囂,二人打得正在興頭上,雙方的相互攻擊絲毫沒有減緩的趨勢。 就在寒水煙撲前一步,往月采玲頭上劈下一刀之際,月采玲倏然瞥見風正揚在和一個很眼熟的女子說話,原本要擋招的雙刀,舉到一半,整個人動作嘎然停住,頭往一旁發直望去。寒水煙見狀,趕緊收招,將刀往一旁揮去,嘴裡哀叫道:「咦?呀呀呀呀。」整個人往前撲去的動作停不下來,就這麼往月采玲身上撲落。 月采玲被壓倒在地,哀了聲:「唉呦。」但頭仍愣愣的往那女子的方向看去。寒水煙大感莫明的哀道:「師姊,妳在幹嘛?好危險啊。」月采玲沒有回寒水煙的話,定了神看個仔細,喃喃念道:「是那個姓慕容的女人,她怎麼在這?」寒水煙沒聽懂月采玲在說什麼,發覺月采玲不太對勁,也順著她的眼光看去。一旁眾人發現這兩個抱在一起的女人好像在看什麼,似是往他們所立之處看來,也都回頭探個究竟。 除了聊得正開心的風正揚和慕芸瓏,及陪在一旁的福貴和羅英之外,所有人都往他們這裡看來。原本熱鬧的營地,頓時鴉雀無聲,靜得只剩營火燃燒的脆裂聲,還有風正揚和慕芸瓏的談笑聲。直到朱馨詫異的輕輕說了句:「這女人是誰?」才打破寂靜。風正揚和慕芸瓏才發現,所有人都在看他們倆說話,兩人臉上盡是一陣莫名的神色。 羅英看到這麼多眼睛同時往她們這看來,躲到慕芸瓏身後微聲說道:「小姐,這…好恐怖啊。」慕芸瓏拉著羅英的手,尷尬的看著眾人。風正揚問道:「比完刀了嗎?」月采玲和寒水煙收下刀,從人群中鑽出來,見到慕芸瓏,月采玲即故作笑態的說道:「慕容小姐,又見面了,真有緣啊。」寒水煙欣喜的好奇問道:「師兄啊,這美女是誰啊,去長安幾年,身邊又多了幾個美女啊,連丫鬟都長得這麼嬌俏可愛。」躲在慕芸瓏背後的,羅英聽到有人誇她可愛,雙手拖著紅咚咚的臉頰,嘻嘻竊笑。 風正揚擺手介紹道:「水煙,這位是長安的慕容小姐,是…是…」說到彼此間的關係,風正揚突然說不出所以然來,吞吐了半天。反是慕芸瓏落落大方的拱手接著說道:「慕容嬌,是仰慕風將軍之名而來,前幾天還作客山莊,沒想到今日就在此相逢。」寒水煙開心的回道:「啊,妳是師父的座上賓啊,妳好啊,妳可能沒見過我,我是寒水煙,玄武院院主,是『風將軍』的師妹。」說到『風將軍』三個字,還俏皮的用雙手比了一下風正揚。「這兩年都在關外較多,所以當初無緣相會,今日能在此相遇,真是有緣千里相會啊。」 慕芸瓏開心的說道:「原來是頂頂大名的寒院主啊,久仰西域『黃沙雄獅』之英名,真讓人沒想到,縱橫西域黃沙的玄武院主會是這麼一位清新麗人的嬌嬌女,真是讓人佩服。」 寒水煙笑笑道:「慕容小姐過獎了,如此成就,都靠弟兄們幫忙。」 月采玲來到長安才發現,花百媚並非是她預想中的對手,而是百合仙子宋琪,但花百媚曖昧的態度,卻讓月采玲對她起了戒心,究竟是月采玲自己太過敏感,還是花百媚真是另有目的?花百媚所說的計劃是什麼?似乎是另有所圖。百花會三仙子離開百荷會的原因又有何不可告人之處?義經堂二堂主的死前託咐,讓風正揚牽捲入萬宗會澗派的恩怨,慕洛君會如何反應?風正揚會怎麼辦?玄武院殺了慕洛君的三位衛軍級人物,他會善罷甘休嗎?且待下文陸續揭曉。八、向九玄天宣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