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大統第五回：袁大頭

范大統看著眼前這五隻小鬼，聽劉爺說祂們正是先前把自己抬來抬去的阿飄，後來大鬼被滅，祂們歸劉爺麾下，而口袋中的十萬也是祂們搬來的。

范大統的眼神不停的在小鬼們身上來去，雖然祂們皆是一隻眼，在外表看似一樣，細看下仍有些差異，只是現在他沒那份心思弄清誰是誰，比較想知道那顆棒球大的光球打進身體，是否會翹辮子。

劉爺看范大統對五鬼不甚關心，也就將祂們召回符紙中，道：「打進你體內的光球，叫作無極靈。」又道：「無極靈正是每個速成靈式者求之不得的寶貝，因為只要被打入無極靈，就算那人甚麼都不會，靈力也低得可憐，都能瞬間修成靈式，唯一的前提是那人至少要具備靈力，多少都沒關係。」頓了一下，再道：「喔！不對！真正的前提是必須有玄妙靈式儀！」劉爺得意的哈哈大笑，一邊把玄妙靈式儀收進布櫥。

范大統道：「這麼說來，我已經具有靈式？」

劉爺點頭，道：「所以下個階段，你必須學會使用靈式！」

范大統道：「那要怎麼作？」

劉爺一笑，走到門口，道：「到外面再說吧！」

兩人來到電影院前的大馬路上，范大統道：「快說吧！」

劉爺吐了口煙，道：「你還記得無極靈出現前，在玄妙靈式儀上的圓鏡中顯現何字嗎？」

范大統皺眉想了一陣，最後搖搖頭。

劉爺輕哼一聲，道：「憑你這腦子，還敢說是范仲淹的子孫，真他媽的笑話！」

范大統哼道：「祖宗殺人放火，作子孫的也要殺人放火嗎？」

劉爺笑了笑，不在此事繼續著墨，立刻言歸正傳，道：「那時浮現的字是天速星三字，天上的天，速度的速，星辰的星！」

范大統道：「我的靈式就是天速星！」見劉爺點頭，又道：「那是甚麼？又該怎麼用？」

劉爺道：「天速星顧名思義就是跟速度有關，換言之，你只要發動靈式，你就能擁有比常人還快的速度！」

范大統道：「簡單說就是我的動作比人快就對了！」此話說完，范大統不知為何，臉色一沉，有些哀怨的道：「快，不見得是件好事……」

劉爺道：「你說甚麼？」

范大統忙搖頭，道：「沒有沒有！」又道：「那我要怎麼做才能發動靈式？」

劉爺呼出一口白煙，道：「屏氣凝神，意動靈生，如此而已！」

范大統聽了，嘴巴張得老大，道：「可不可以說直白一點啊！」

劉爺嘖了一聲，道：「虧你祖宗是范仲淹，那麼沒文化，連這八字都不懂！」

范大統聽了真想給他一雙白眼，然後轉身離去，只是為了要賺取更多個十萬，必須學會使用靈式，還是選擇留下來，臉上掛著死魚般的表情。

劉爺道：「那八字的意思，就是要你催動靈力，之後看你要如何運用靈式，便以意念去控制！」又道：「總歸一句，你催動靈力後，自然就知道怎麼用，至於催動靈力的方法，不用我教了吧！」

范大統道：「那麼簡單的事，說得那麼文言幹嘛！」語畢，范大統聚集精神，獨留一念，慢慢催動體內少得可憐的靈力。

沒多久，他感覺軀體四肢漸漸充滿能量，整個人都像是要騰空，輕得沒重量似的，忽然間他彷彿懂得使用靈式，兩眼轉到五十公尺遠的街口，心想自己的靈式名為天速星，速度應該快得嚇人，於是他生起走到那個街口的念頭，身體果不其然動了起來，兩腿擺動的十分快，僅僅彈指，就抵達街口，但也因為速度太快，來不及煞車，又踩到一坨狗屎，不過他並不在意。

劉爺對范大統終於催動靈式感到十分滿意，但是仍叫范大統多練習幾次，直到范大統稍稍熟練，能夠隨心使用，控制自如，才讓他休息。

范大統即便多次催動靈式，依然不覺疲倦，反而精神越發亢奮，雙目如炬，這時聽見劉爺要自己休息，實在有千百個不願，本想要求再練個幾回，劉爺那對嚴厲的目光使他不得不屈服，掛著一副委屈的樣子走了過去。

劉爺道：「所謂欲速則不達，貪多嚼不爛，你別急，接下來會有很多時候讓你使用靈式，不用擔心。」此話落下，劉爺嘿嘿笑了幾聲，范大統聽了有些悚然。

劉爺笑後與范大統回到套房，接著拿出一張台灣地圖，以及一枚龍銀。

范大統疑道：「這是要幹嘛？」

劉爺道：「我要召喚錢仙出來指引明路！」

要不是已經見過劉爺本事，現在聽說要召喚錢仙，范大統肯定掉頭走人，不會陪這瘋子玩這把戲，但他還是感到莫名其妙，便道：「為什麼要召喚錢仙？」

此時已把地圖攤在地上，並且把龍銀置於台灣中央的劉爺沒回答，只催著范大統滴一滴血到龍銀上面。

范大統以為聽錯，再問一次，劉爺只道：「你沒聽錯，快點把血滴下吧！」

范大統從未玩過錢仙、碟仙之類的遊戲，也大略知道其中的內容，求學時當兵時常聽說有人因為玩這個，以致於瘋癲，甚至遭受橫禍，所以從沒想說去玩看看，已經夠不順的人生，沒必要多捉一隻蟲來搔自己的屁股，但是眼前要滴血到銀元上面，更使原本詭異陰森的遊戲變得更為可怕，而且從來也沒聽過需要滴血上去。

劉爺見范大統躊躇不決的模樣，遂道：「滴一滴血不會要你命，也不會對你造成傷害，快一點吧！」

范大統皺眉道：「又不是滴你的血，說得倒簡單！」

劉爺道：「媽的，要是可用我的血，老子還真不想跟你廢話！」又道：「要是你因此出事，我剛還需要浪費精力把你從那些鬼魅手中救出來？還耗掉自己的靈力替你練就靈式，老子可不是傻子，所以這一滴血並不會要你的命。」

范大統想了想，覺得劉爺說得有理，便把手指咬破，滴了一滴血到銀元上面。

接著劉爺手結劍指，腳踏罡步，口唸：「開元神，現靈身，大造聚力頂玄門！子有疑，求聖機，重霧破曉運明契！急急如律令！錢仙現形！」咒畢，劍指直直戳向銀元，銀元陡然放光，漸漸在上面浮現一顆大頭。

光輝散盡，范大統湊近一看，覺得銀元上的頭像十分熟悉，再細看，不禁訝道：「哇靠！這不是袁大頭嗎？」又道：「我爺爺就有一枚，後來過世還把它帶進棺材裡！」

劉爺沒空理會范大統，一心只望那顆大頭開口。

那顆大頭越來越清晰，不久，張開雙眼，聳聳鼻子，噴出幾道氣息，忽罵道：「我他奶奶的！朕忙著搞女人，還叫朕出來！」

范大統嚇得倒退兩步，道：「我從沒聽過錢仙會講話啊！」

那顆大頭轉著眼睛，看往范大統，道：「你說啥？錢仙？他奶奶的，朕是洪憲皇帝，甚麼錢仙！」又哼道：「小心朕抄你九族！」

范大統聽得莫名其妙，兩顆眼珠看著劉爺。

劉爺沉道：「癩蝦蟆也想變金龍，哼，省省吧你！」

那顆大頭臉色脹紅，道：「你你你……」

劉爺眼色一變，銳利的刺向那顆活像煮熟的章魚的大頭，厲道：「袁世凱，老子沒空陪你耍嘴皮子，快把那抹血吞了，告訴我七鑰在哪？」

那顆大頭正是結束清國，在孫中山推翻中國帝制後，卻想恢復帝制，成就自己帝王夢的洪憲帝袁世凱。他圓突的眼睛看著劉爺，仍然毫無畏懼，斥道：「你敢這樣對朕說話，不怕朕……」

劉爺不說一字，眉宇間蘊含怒氣，眼神如電直直釘著袁世凱。

袁世凱臉色忽然由紅轉白，懦道：「好好好，朕幫你就是……」

劉爺沒回話，只嗯了一個長音。

袁世凱道：「呃！好的，小的領命！」

劉爺這才滿意的笑了。

袁世凱伸出舌頭把幣上的血沫舔進嘴裡，瞪大雙眼直視天花板，臉色黑白交替，眼珠快速旋轉，嘴巴發出啊啦啊啦的聲音，聲音持續約一分鐘，驟然收束，四周頓時寂靜，接著他鼻孔噴出兩道白氣，嘆道：「就算這是四龍甲命的血，我也不能找出七鑰的位置，畢竟天下龍脈何其多，即使是彈丸小島的台灣，也無法確切知道，除非先找到一鑰，否則難以找到。」

范大統看著劉爺，問道：「七鑰是甚麼？跟阻止白虎星有關嗎？」

劉爺點頭，道：「七鑰是解放台灣主龍的七道封印，如果沒找……」

這時袁世凱突然插話道：「這絲靈氣……你們沒查覺嗎？」

劉爺登時一凜，立刻聚集精神，試圖捕捉陌生靈氣的來向時，袁世凱卻道：「沒用的，那絲靈氣在我道破後就收回了。」又道：「我說你的道行又不像這小子那麼淺，被人盯了那麼久，都感覺不到？」

劉爺心知自己因與大鬼交戰耗了不少靈氣，幫范大統學習靈式又損了一部分，接連耗損之下，為了恢復靈氣，便專注於休養，卻不意被偷了空隙，如今對方急急收回，恐怕被發現尋找七鑰之事，於是急問道：「你從何時查覺那絲靈氣？那靈氣又是從哪裡退去？」

袁世凱沉吟後，道：「從開眼就聞到啦……」

范大統道：「那時怎麼不講呀！」

袁世凱想回嘴，被劉爺斥道：「媽的！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快告訴我靈氣從哪退去！」

袁世凱哼了一聲，又想了一下，皺眉歪嘴，說道：「奇怪得很……」

劉爺與范大統皆向袁世凱投以疑色，並催促他趕快說下去。

袁世凱道：「我是從這小子的腳下聞到的。」

劉爺眼神立刻射向范大統，范大統邊搖頭，邊道：「我的靈力可全得自劉爺你耶！」

劉爺道：「我也知道不是你，但你鞋子一定有踩到甚麼！」

范大統道：「我的鞋子踩到甚麼……」

劉爺急道：「別囉嗦，快把鞋子脫了我看！」

范大統喔了一聲，就把鞋子脫給劉爺。

劉爺一拎起范大統的鞋子就聞到一股屎味，道：「媽的，你的鞋底除了狗屎，啥都沒有！」又道：「死蟾蜍，你真確定是這滿狗屎的鞋子嗎？」

袁世凱笑笑，道：「用狗屎作為憑式的傢伙，搞不好真是狗，哈哈……」

劉爺一聽，隨即把鞋底拿到袁世凱面前，袁世凱立馬罵道：「他奶奶的快把這鞋給老子移開，臭得我睜不開眼！」

劉爺非但沒有移開鞋子，還微笑道：「快點辦正事吧！」

袁世凱臉色瞬間凍住，道：「你不會要我……」

劉爺冷道：「你認為呢！」

袁世凱抖聲道：「不要吧！」

劉爺直視袁世凱，道：「快點！」

袁世凱糾著一張苦瓜臉，欲迎還拒，幾經掙扎，久久不願就範，無奈劉爺威逼，才百般痛苦的伸出舌頭，把鞋底的狗屎舔進嘴裡，一旁的范大統看得頻頻作嘔。

袁世凱舔完狗屎，立刻閉眼，進入冥思的狀態，試圖找出狗屎上是否殘存靈氣，並想藉此找出靈氣的主人。

范大統看著袁世凱那顆大頭忽亮忽暗，仍不敢相信歷史課本上的人竟然就在眼前，而且還是錢仙，心裡不由得說著：「靠！要是跟別人說這件事，人家肯定以為我卡到陰，變成神經病！」

他聳聳鼻子，不再盯著袁大頭，拿出手機滑開，螢幕顯示四點五分，心想：「真沒想到搞那麼晚，難怪有點想睡覺，天啊，不知道還要搞多久……」他收起手機，正要開口向劉爺說想回家休息時，袁大頭突然放光，從嘴巴吐出一顆光點，光點落在台灣地圖。

光點一落，范大統遂叫道：「那位置好像是宜蘭的羅東……該不會就在附近吧！」

劉爺聽了，又見光點有往宜蘭北邊移動的趨勢，便忙問袁世凱是否知道確切的位置。

袁世凱沒好氣的道：「那人確實是在宜蘭，但他也不停向北移動，即便知道位置，你也追不上……」又道：「真是可惜啊！」

劉爺一笑，道：「既然已捕捉到那人，要追也不是不可能……」

范大統道：「宜蘭看起來雖不大，要追根本不可能，何況我們沒車啊！」又道：「現在要叫計程車，也叫不到啊！」

劉爺道：「你的腦子是糨糊嗎？」

范大統眉一皺，歪著一張嘴看著劉爺，心裡有些不爽，認為即便現在有車，也難以追到正在移動的那人。

這時袁世凱忽道：「那廝移動得越發的快，顯然已察覺我們在追蹤他，嘿嘿，現在就算給你隻千里馬，也不可能追得上了。」頓一下，再道：「既已追不上，爺們我要回去了，嘿嘿……」

劉爺呼出一口白霧，冷道：「袁大頭啊，你敢回去，我就讓你一去不回！」

袁世凱呃了一聲，道：「追不上，還折磨人哪！」

范大統道：「那人大概快進雪隧了吧，從這裡到那裡，開車也要半個鐘頭，而且那人也在動啊！」

劉爺哼道：「媽的，你們這些豬腦袋！」

范、袁被罵得莫名其妙，異口同音，問道：「你有啥辦法！」

劉爺道：「袁大頭，你持續追蹤那人去向……」接著對范大統道：「你去找車！」

范大統道：「找到車也追不上吧！」

劉爺厲道：「別在那裡囉哩囉嗦，我沒閒功夫跟你解釋，快給我找車去！」

范大統一臉不爽，卻怕劉爺弄自己，只好嚥下這口氣，想了想，說道：「我有機車，但要回家……」

話未盡，劉爺便抓起袁大頭，道：「走，跟你回家牽車！」范大統心裡雖然極不願，還是與劉爺一同下樓，帶著他回家。

不過走了一兩步，劉爺停下腳，道：「你蹲下來！」

范大統疑惑不解，在劉爺催促下只能服從。劉爺跳上他的背，道：「你用靈式，奔回家吧！快！」於是范大統背著劉爺，使用靈式，快步奔向回家的路。

使用靈式奔跑的范大統，即使背著劉爺，腳步仍迅如疾風，從劉爺位於中山西街的租屋處到羅莊街的家裡，約莫兩公里的路程，用不到三分鐘的時間就抵達，到家時自己還有些不可置信，但初次以靈式奔了那麼長的距離，放下劉爺後，還是氣喘吁吁。

范大統的家是羅莊街路邊的四樓透天厝，家門離馬路還有三公尺遠，門前這塊小小的空地上放著一輛白色轎車、兩架機車，一黑一紅，其中黑色機車就是范大統的愛駒。

被劉爺握在手中袁大頭突然嗯了一聲，劉爺問道：「怎麼了？」

袁世凱道：「那傢伙停下來！」

劉爺一聽，心中一喜，立刻催促范大統，快把車牽出來。喘氣稍緩的范大統想說甚麼，又把話吞了回去，拖著有點疲憊的步伐走到家門前，握住門把那一刻，才想起自己沒帶鑰匙，臉色頓時一窘，回身走到劉爺那，說明這情況。

劉爺聽了，以煙桿輕敲了范大統的頭，道：「你傻了嗎？敲門叫人來開啊！」

范大統臉色很是為難，現在已經快五點，這時把父母吵起，擺明就是討罵，可是被父母罵不會有生命危險，違逆劉爺，後果不容設想。范大統一想到要被罵，臉色非常陰鬱的就像梅雨季節的天空。

范大統重新站在塗著黑漆的鋼門前，按下門邊的電鈴，見無回應，再按一次，又不得回應，繼續按下去，接連按了四五次後，終於有人來開門，那人是他的母親。

范母一打開門，范大統不讓她有嘮叨的機會，快步入內，直接走進自己二樓的房間，把門鎖起來，任憑她在外頭叨唸，一心打理自己的服裝，弄好了後，拿起鑰匙串就要開門出去，此時聽見她丟下一句：「隨你吧！我跟你爸老了，沒力氣管你了，自己看著辦吧！」

范大統聽著母親下樓腳步聲，心裡突然有種罪惡感，只是想起劉爺還在等，這份罪惡感也就拋向腦後，趕緊下樓。

劉爺看見范大統穿著繪有骷髏頭的黑色Ｔ恤搭配牛仔褲出來，遂問：「如何？」范大統笑笑不答，牽出機車後把腳一跨，道：「上吧！」

劉爺滿意的點點頭，上了機車，道：「小子，你聽袁大頭的指示騎車吧！」

范大統應諾，把鑰匙插入，發動引擎，催動油門，追逐那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