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該死……混帳給我回來!」
被戴倫斯強行搶過手槍的中年員警朝自己大吼,即使對方想把槍拿回來但跑步速度卻遠追不上。
也就這樣了是吧,要是只會呆愣原地的話那乾脆別當警察算了。戴倫斯一邊擰眉想著方才看著員警目睹現場混亂的情況卻沒有任何反應的畫面、一邊跑到通緝犯所在的廢棄建築之後尋找隱密處靠著牆,確認子彈數之後熟練的將手槍上膛。
「真沒用。」他皺緊了眉不悅的碎念。面對緊急狀況仍然猶豫不決躊躇的警官們戴倫斯只有強烈的不耐煩感,忍不住去比較被像自己這樣有行動力的年輕警官超越不覺得丟臉嗎。
想起過去擅自行動之後的順利結果,戴倫斯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什麼。
只不過要是擅自行動的這件事被媽知道了,大概又會被罵得很慘吧。
戴倫斯忍不住抬起右手抓住自己的棕色髮絲,緊皺眉頭飄出一線去想躺在醫院沉睡不醒的母親,他還記得醫生說時間已經不多了,他怎麼也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分明已經那麼努力維持與過去同樣的生活、努力地去支撐母親了,要是喚不回那在家門口迎接的溫柔身影那根本毫無意義。
他緊閉翠綠的雙眸後用力揉了下太陽穴,接著將雜念拋開專注於停滯於通緝犯手上的時間,戴倫斯腳步平穩地走向廢棄大樓的樓梯間往上爬到三樓,外面擾人的警鳴聲掩蓋了自己的腳步聲令他有些慶幸,但同時也是個很大的阻礙,畢竟身上沒有帶任何警用通訊裝置的他無法靠他人聯繫去判斷犯人的位置,在犯人逃進廢墟內之前隨手抓了個無辜的路人似乎是要作為人質,戴倫斯有注意到那位被抓住的女人似乎懷有身孕,依照這個情形看來通緝犯想必沒辦法靈活的行動,他便利用了這點。
戴倫斯與其他追查通緝犯到建築物裡的警官們快速擬定了包圍策略去執行,隨著時間逐漸流逝成功將通緝犯誘導到如當初所計畫的理想地點,他花了三分鐘從雜音與滿是粉塵的昏暗光線中找到難以察覺的暗號,確認其他員警是否到了指定位置,接著他離開了掩護地點直接走出了安全範圍內,戴倫斯舉槍面對通緝犯。
「我要是你就不會挾持孕婦當人質喲,通緝犯先生。」他面帶燦爛笑容道著,槍口直指對方,套著面罩的男人訝異於忽然有人正面牽制的舉動而將女人扯到身前、以手臂扣住她的脖子後另手舉起槍對著自己,約六公尺左右的距離戴倫斯不怕射偏,只怕那名孕婦會受到什麼傷害,他看著通緝犯對婦人的行為粗魯又暴力,不禁擰眉擔心起婦人的身體狀況,慶幸在戴倫斯的壓制下通緝犯也因驚恐而無法有任何動作。
幾分鐘的僵持之下通緝犯仍在做叫囂與口頭威脅的無謂掙扎,被挾持的孕婦已被嚇得臉無血色怕是下一秒就要昏倒在地,為了讓人質先從危險下脫離,戴倫斯沒有打算花太多時間在通緝犯的廢話上,但是原該照著計劃走的卻到現在都還未接收到指示令他不禁慍怒,即使他面無表情額邊的青筋卻因焦躁而跳動著。不了解他們還在拖拉些什麼,攸關人命就不要嘗試去運轉已經死機的腦袋了好嗎!
倏地,下一秒警察們終於有了動作,戴倫斯收到指示而放心的那瞬間通緝犯卻好像看透般的開始行動,強行拉著人質直直地往破碎的落地窗跑去。
空間內凍結的時間瞬間快速地流動了起來,戴倫斯直接跑向拖了通緝犯後腿的孕婦身旁,見犯人察覺到自己的接近、戴倫斯下意識地拉住婦人的手臂、將她與自己的身體壓低而跌在地上的時他立刻將婦人擋在身後,毫不猶豫地朝犯人開了一槍,命中了對方的左腿,犯人在遭受攻擊的同時開了兩槍,分別射中了戴倫斯的右肩、另一發則擦過了額際,於繼續開槍前的下一秒通緝犯就被突圍的警察給狠狠壓制在地,總算看犯人被好好逮住才終於讓戴倫斯閉上雙眼鬆了一口氣,同時他祈禱身後的孕婦能趕緊停止驚恐的哀號。
「嘿,真英勇啊年輕人。」
一陣悠然的女聲飄過耳邊,戴倫斯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面前蹲著一名金色長髮、穿著紅色連身裙、外頭卻披著看來格格不入的黑色斗篷的女人,她單手撐著頭一副看了場好戲的模樣令戴倫斯感到莫名其妙。這傢伙是怎麼突然出現的?
「覺得這樣就沒事了嗎?啊、不過就某方面來說的確是已經沒事了呢。」女人彎起紅眸嘻嘻笑著的模樣讓人看了就火大,聽不懂對方話中有話的戴倫斯皺眉瞪著對方。
「妳是誰?妳在這個地方幹什麼?」他警戒地開口問道,方才這個空間內明明除了自己、通緝犯與人質之外沒有其他人,這女人難道就躲在一旁看著所有事情發生嗎?究竟有何意圖?戴倫斯原本預計這件事結束就要立刻到醫院關心母親的狀況,女人的出現更讓他心急如焚地幾乎要聽不進任何話。
「我?」女人眨了眨雙眸,接著按著胸前微笑道:「我是死神,是前來回收你的靈魂喲。」
「少開惡質玩笑,我要離開……」戴倫斯不耐地擰眉瞥了眼對方,接著撐著地面站起身就想走,但女人仍是站在他身邊不以為意的笑著,只是沉默地抬手指著戴倫斯的身後。
戴倫斯轉頭看去,映入眼簾的是與自己有著相同面容、相同身體的男人沒了絲毫氣力而攤倒在那名還在不停顫抖尖叫的孕婦身上,男人的頭部右半邊因被子彈打破而無法辨識頭髮與傷口的邊界,血流如注的紅河在男人與孕婦的衣服上染上大片鮮紅,地板上的血跡誇張飛濺,甚至有著頭部內容物被噴飛的碎塊。
「什——」這是……我?
我已經……死了?!
戴倫斯不可置信而顫抖著唇,他退離了一步,因無法接受眼前的事實瞪大了雙眼,他沒辦法辨識這究竟是夢中還是現實,看著自己的屍體、那股不切實際而產生的強烈雜訊入侵腦中,使他完全無法思考。
那金髮女人見戴倫斯驚愕到無法反應過來的模樣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戴倫斯已經聽不見身旁的聲音,只想趕緊找個理由接受自己已經死亡的事實,他哽著呼息的望著員警將看來沒有受傷的孕婦帶離,並且開始處理現場。
至少那位孕婦沒事。
至少母親能繼續接受治療。
戴倫斯只能想到這兩項,似乎唯一也只能想到這兩件事,他強迫自己接受這一切,也不再奢求什麼似的下意識點了點頭,但就在努力釋懷的同時,那些正在處裡屍體的警察們的話語宛如寒風一般陣陣在戴倫斯耳邊呼嘯——
「有夠蠢的,自以為是的傢伙果然很早死。」
「以為自己是誰啊居然敢命令我們,臭小鬼。」
「要是我我還不敢像他這麼有勇無謀的衝出去呢。」
「回報給長官,這次行動沒有任何人負傷吧?」
「是啊,除了這傢伙——普萊斯頓.威廉.戴倫斯,中彈身亡。」
鐵鏽味浸滿口中,戴倫斯不自覺地用力咬破了嘴唇,他因憤怒而緊握起雙拳,佈上了些許血絲的雙眼似乎以瞪視就能殺人。
分明是員警們行動出了問題我才會死的,如果他們的協助更加快速、更加有效率,我怎麼可能會死?!這些毫不檢討自身還以嘲笑他人死亡為樂的畜牲,我為什麼得死、為什麼不是他們去死?明明該死的是他們……該死的是他們啊!
從頭到尾金髮女人只是靜靜地望著戴倫斯的憤怒反應,懷有詭計似地,女人牽起意味深長的微笑,道著終於能讓他聽見的一句話:「想不想當死神呀?」
聞言戴倫斯垂著不帶任何情緒的碧綠雙眸轉頭看向女人,他已經將對方的忽然出現給合理化,包含死神的存在與自身的死亡,畢竟這就是呈現於他眼前的現實。他嘴角泛起一股毛骨悚然的冷笑,低聲問:「有好處嗎?」
「嗯——真是好問題,我覺得有沒有好處要看你怎麼想哦。」女人偏著頭笑道,一副誘導獵物進陷阱般的開心表情表露無遺。
戴倫斯斜眼瀏覽過在場準備離開的員警,那些貪生怕死、無腦無知又自大的嘴臉真是看了就令人做嘔,要是身為死神能親手將這些可憎的靈魂從人間消除那真是再好不過的事。
回過頭看向女人,戴倫斯低沉地嘆息一聲後淡道:「當就當吧。」
就這麼決定似乎是有點太過隨便,見女人高興地從斗篷內裡拿出了契約書,戴倫斯便在接過契約書之後將上面的條約大概瀏覽了遍,最後在簽名欄位寫上自己的名字,他以為這樣就完成了手續,但女人卻是心急似地忽然抓住戴倫斯的右手,那份怪異的強大力道讓他完全無法甩開,就這麼任人壓著自己的拇指按在紙張上。
「妳幹什麼。」結束這莫名其妙的行為之後女人才稍微鬆開,戴倫斯立刻皺著眉迅速地收回手,他想著拇指明明沒有沾過印泥又怎麼可能能在紙上留下什麼痕跡,但方才被按住的地方卻顯現出了他的指紋,親筆簽名與指紋發出淡淡光芒、越加強烈的光刺痛了雙眼,戴倫斯瞇著雙眼想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接著逐漸看清有個散發暖白色的光暈漂浮於自己的眼前,這讓他疑問的擰起眉。
「是你的死神鐮刀哦。」女人說著,她帶著詭異笑容看向戴倫斯:「希望你剛剛有將條約看清楚喲。」
「都已經簽約了,講這些也沒用。」戴倫斯淡道,伸手觸摸光暈之後憑空出現了一把純白、毫無瑕疵的鐮刀,他抓住了柄部後思考這與想像中漆黑的死神鐮刀不同,不過或許有什麼其他原因,畢竟他剛才才見證了沒有印泥卻能蓋手印的這種怪事,現在會發生什麼不合常理的事情也不會太大驚小怪了。
「現在要做什麼?」他看向女人後問,只見對方似是突然想起什麼一般趕緊從斗篷口袋內拿出了個小筆記本,她一面翻看一面皺眉碎念:「哎呀,接下來我還得去接收一個靈魂呢,不過我還得親自帶你到死神學院辦理入學……唔嗯。」
女人猶豫不決的苦惱模樣開始令戴倫斯感到不耐煩,但也是在對方提起後他才知道有死神學院這樣的地方,這麼一來對於死神的工作就更加容易了解並且上手一些。他鬆開握著柄部的手之後任由鐮刀消失無蹤,接著皺起眉凝視著還在考慮什麼的女人,對於這態度輕浮的人他一點也不想開口多問些什麼。而他也是在這時才總算能好好地觀察這個女人一番,她的金髮於左耳邊的是短髮,但垂掛在右肩旁的卻是留到腰際的長髮,看來像是硬生生被鐮刀斜切一樣。怪異的髮型。他想。
「啊、不然你跟著我一起去收魂好了,畢竟你應該也想見她最後一面,而且作為實習死神還能順便當作一次觀察實際收魂的工作流程,嗯!真是好方法!」思考後女人開心地合起雙掌,自認為是明智決定的微笑說著。
戴倫斯微微挑起眉,不懂女人在說什麼地淡問:「什麼意思?」
只見穿著黑色斗篷的死神瞇起了紅色的雙眼,笑容滿面的道著:「因為死者是你的母親呀。」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