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02-20|閱讀時間 ‧ 約 9 分鐘

開往地獄的巴士

坐好,我開車了。
男生好色,才讓女生增加了存在意義。
今天的天氣特別晴朗。 可恨的是我還是要上班,開著這輛半殘不廢的巴士。 嗷嗷嗷,我每天就是聽著這惱人的咆哮聲。 為的只是剛夠糊口的薪酬, 做人真苦。 清早上來的乘客大都時見慣了的人,彷彿都成為了我的朋友。 最愛看的當然是衣著亮麗,身裁誘人的空姐。 臉上淡淡的脂粉,卻已能托出她美麗動人的輪廓。 可惜的是,我每天都只能看她幾秒。 我不好去回頭看她,怕被她發現,怕嚇怕了她,怕她以後都不乘搭我所開的巴士。 我的目光曾跟她目光接觸過,驚鴻一瞥,卻足以讓我神魂癲倒。 另一個愛看的是個女中學生Joan。 最養眼的是她身上那件靛色旗袍。 雖說剪裁不是很貼身,可這已顯出其青春的身段。 我不會否認自己是個好色之徒。 然而,誰個男生不好色?那隻貓兒不吃魚? 尤其是我這三十出頭的毒男。 雖然好色,但止於用目光欣賞,眼看手不動。 男生好色,才讓女生增加了存在意義。
看見她皺眉,看見她驚慌,我心疼了。
「早晨。」Joan有一天竟然跟我說話。 「早晨。」我回應。 「請問85X線是否途經新蒲崗呢?」她續問。 我第一次能望着她的眼睛這麼久。十分明亮。 我呆了片刻,下意識感到巴士有點偏離行車線中心,便匆匆扭頭前望修正一下。 她站得不穩,身子一晃,險些兒跌倒。 「不好意思。」我莞爾地說。 我問她要到的目的地,向她詳勢講述85X線的途經的地方,詳細分析那個站下車最好。 她衷心地謝謝我後,便在巴士下層坐下。 我覺得她青春貌美,很有修養,可見其父母管教有方。 好半天,我的心還是撲通撲通地跳。 彷彿是初戀。 其實,我戀也沒戀過,大都是暗戀而已。 像我這樣的男人,收入不多,勞苦命,怎會有女生喜歡? 其實我不太愛開巴士的。 當巴士車長,無他是為了收入較穩定,只要開足了時間,薪酬便可到手了。 本來就是隨意找工作做的,找到什麼便做什麼,談不上興趣。 做厭了就找另一份工作。 沒什麼特別。 工作沒有自由,可是轉工作我卻相當有自由。 單身的男人就是有這樣的自由。 「喔,你摸我幹嗎?」Joan突然驚叫起來。 我從倒望鏡看著她。 「小姐,我怎麼會摸你啦?」坐在她身旁的漢子辯稱。 你趁我小睡時伸手摸我大腿,還要抵賴? 「你都說你睡了,怎麼能看見我摸你呢?」 「你.....」她語窒。 「你自己也答不出來吧!」他態度即嚣張起來。 「我肯定是你!」 「你怎麼能肯定呢?」 「你的手明明從我右邊伸過來,不是你還有誰?」 「你都說你在小睡,那怕你是在夢中被人摸吧。」他調侃著。 說罷便乾笑了幾聲。 從他這樣可憎的笑容可見,我可以判斷他真的有摸過她。 我的呼吸也開始急速起來。 看見如此情況,我開巴士時難免有點分心。 我望她的時間漸漸比看路面的時間長,也愈來愈長。 看見她皺眉,看見她驚慌,我心疼了。 一時不慎便碰了碰路壆,讓全巴士乘客都顛簸了一下。 我索性把巴士停了下來。 人我見得多,還未遇過這麼猥瑣的無賴。 我必需要挺身而出,尤其是為了這個Joan。
今天可不要錯過這個當英雄的機會。
「你這個猥瑣男,膽敢在我巴士上犯案?」我搶先罵他,以勢凌人。 他抬頭望我,露出兇巴巴的眼神,彷彿在罵我好管閒事。 我瞄瞄她,她還是喘喘不安。 我想他怎麼也想不到我和她的「關係」。 其實我跟她談不上任何的關係。 頂多是「暗戀者」和「被暗戀者」的關係罷了。 她看我這麼突然英雄,也不知所措,一臉愕然。 「你是誰?你看上了她嗎?膽敢為她呈英雄?」他一出口便一矢中的。 我語窒。臉兒不禁熱燙起來。 她也像發現了似的。 我更不可丟人眼前。 「你這個人面獸心,不把你關進囚房你是不會哭的!」我強挺起胸膛提起嗓門說。 她意會到我要報警逮他,面色大變,欲言又止。 我在褲兜裏掏出了手機,正要撥號時,她霍地站了起來。 「我有約會,正趕著時間。」Joan說。 我一面愕然。 被人佔了便宜,不追究,竟想逃離? 這是什麼世代? 道德自尊都去哪? 「不,我們不能姑息這等敗類。若不即時制止他,以後還會有很多受害者的!」我開始怒氣難平。 我開巴士多年,可沒有做過什麼偉大的事,今天可不要錯過這個當英雄的機會。 Joan一正暴紅,兩眼左溜右溜,看來有點不知所措。 「小姐,你別怕,我可以為你當證人!」我說。 誰知她霍地站了起來,二話不說便徑直走到巴士中門,打開了緊急制,自行下車去了。 我追了下車,眼看她三步拼一步的跑了。 我無奈地返回巴士上,怒瞪著那個猥瑣漢。 「車長,你還要報警嗎?」他得意洋咩地說。 我內心雖憤怒,但又拿他沒輒。 「車長,開車吧,你開車吧,我也要趕著上班呢!」有一中年男乘客說。 「就是,你也別呈英雄啦,我再遲到就會被炒啦!」 「車長,你聽到了沒有?現在全巴士都民怨沸騰,全都是因為你!」猥瑣漢調侃地說。
沒一個有人臉。
車廂中你一言他一語,漸漸地鬧哄起來。 我環顧眾乘客,個個都變得面目猙獰,沒一個有人臉。 我只好頹然地回到駕駛座上,繼續開巴士。 「巴士佬,開巴士啦,想追美女就再投胎轉世做富二代啦。」 呵呵呵。 「男人就是猥瑣,窮極都想娶美女,怎不自量一下呢?」 哈哈哈。 「只要你有錢,什麼美女都能擁有啦,可惜你沒有錢。」 嘻嘻嘻。 我一邊開巴士,一邊聽著車廂中的冷言冷語,感覺並不好受。 為保飯碗,我惟有充耳不聞。 突然,車窗外有一熟悉的倩影擦過,是Joan。 我即拐彎追上去。 她知道是我,竟然加快了腳步。 我即加速追上。 乘客門見我駛離了巴士原定路線,怨聲四起。 「你發女狂嗎?你快駛回正路,要不我就揍你!」有人出言恐嚇我。 「你不想幹吧!我一定會投訴你,我要你當巴士車長也當不成,看你怎麼活?」有個壞心腸的中年女人說。 我聽慣了,也沒啥感覺。
一秒鐘也可以成為永恆。
在大街小道裏,拐了好幾個彎,我終於找到了她的蹤影。 我一把把巴士橫停在她的面前,然後下車截著她。 「你怎麼被人佔了便宜都不吭聲?」我氣忡忡地問她。 她衝我皺一皺眉便要走去。 我追上前截住了她。 「來,舉報他,讓他受到應有的懲罰。」 我急得伸手去捉緊她的前臂。 「你放手,我要回家。」她說。 她愈要掙扎,我就捉得愈緊。 她哭了。 但我覺得很美。 我突然失去了理智,撲上去擁著她。 我是一頭餓得太久的狼。 她拚命地掙扎,可也逃不出我的懷抱。 我低頭吻她的頸,吻她的臉。 無比的興奮。 既然他可以,我怎麼不可以? 她的身體十分柔弱,根本無法推得動我雙臂。 我為所欲為。 也許我只得這個機會。 沒有下一趟。 誰說努力能扭轉命運? 不見我每天都努力𨳡巴士嗎? 可是,我的命運有轉過來嗎? 車長還是車長呀? 孤獨還是孤獨呀? 只有我愛人,卻沒有人愛我呀。 我終於能飽嘗獸慾。 是的,我是一頭野獸。 她停止了掙扎。 雙肘抵在我的胸前。 她彷彿是我的愛人,擁著我,吻著我。 一秒鐘也可以成為永恆。
我才驚覺自己和那個猥瑣漢已是同一類人。
我雙手輕輕滑到她的腰背。 她一把把我推開,使我倒退了兩步,幾乎要跌倒。 在我未站穩之時,她重重的給了我一個耳光。 然後,飛也似的跑了。 她真的不再追究? 理智重返,我才驚覺自己和那個猥瑣漢已是同一類人。 我望著剛剛還有她身影的空間,繼續沉醉。 「車長,丟人啦!色狼車長!」有人打開了車門喊著。 「車長,便宜都佔了,快回來開車吧!」 一陣又一陣的訕笑聲在巴士上傳來。 為著保留剛才美妙的餘韻,我壓抑著怒氣,直至它完全消失了為止。 當餘韻都沒有了,無盡的空虛感佔據了我。 我提起如巨石般沉重的腳伐,回到巴士的駕駛坐上。 車廂中的乘客還不住地辱罵我。 沒有理智,沒有理性。 還在恥笑我呈英雄,扮正義。 一隻雞蛋在我的耳邊擦過,撞在車前擋風玻璃上。 「粉身碎骨」。 我從倒望鏡去看誰向我擲雞蛋。 是一名中年婦女。 很想罵她。 然而罵了她又如何? 她不會因為我的說話而有絲毫的改變。 要是會,世界早已和平了。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不動聲息。 載著一群不義之獸,前進。 他們也漸漸靜了下來。 我也靜了下來。 頭腦也異常的冷靜。 我把巴士開往一個山坡。 把油門踏到最深。 開進了彎路上,我卻沒有扭動方向盤。 巴士高速地前進,撞斷了矮小的圍欄,巴士顛簸了一下,便往山坡下掉了。 他們驚叫也來不及,就跟我一同粉身碎骨了。 有過她,我無悔了。 往後的日子還有意義嗎? 在亢奮中閉目,很快樂。 我們不就是為了快樂而活嗎? 我已得到了永恆的快樂。 全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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