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攻其不備
衛星電視螢幕裡,遠藤一臉疲憊,用顫抖的語氣控訴著。 『作為一個日本人。我連期待身家安全的希望都顯得渺茫而難以實現…如果日本國沒有軍事實力能夠保護身為安理會代表的在下,更遑論…遑論一億兩千萬的日本國民…』 「這個老鬼根本應該去當演員,他想煽動輿論廢除憲法第九條!」崔斯怒道。 一旁的今川默然不語。她能理解崔斯的憤怒,畢竟大家賭上一輩子、冒著生命危險出入槍林彈雨,就是為了捍衛被遠藤給嚴重威脅的和平。但身為日本人,她也期待著能有那麼一天,日本能夠擺脫發動戰爭者的惡名,能光明磊落地擁有國防力量。 就是遠藤元忠這種人,讓那一天遙遙無期! 她忍不住握緊拳頭。
「核武下落不明,他一定轉移了。」袁煥苦惱地道:「可惡…根本不知道他會攻擊哪裡…是上海嗎?還是北京?」 明熙同樣心中一片混亂,眼看全球性的戰爭就要在亞太地區爆發。作為國軍的一份子,她恨不得立刻回到原單位待命。 「魏斯呢?她知道該怎麼辦嗎?」寇茨問。 「不知道欸,從橫須賀回來後就沒有看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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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斯在自己的房間內定睛看著掛圖,這是二十幾天裡面她最常看的東西。 「我聽說是妳放遠藤走的?」考登在門邊說道。 「我必須這麼做,否則,核武已經在4小時前引爆。」魏斯說。 「我不怕死,或者說我們都不怕死。」考登陰鬱地道:「這是幹這行的覺悟。」 魏斯沒有說話,靜靜聽著。 「妳這一放,也把核武的下落都放棄了。」考登說:「我們承擔不了這種後果。我寧可跟他一起消失在世界上,也不要看他矯揉造作的把世界推向戰爭。」 「打從他取得核武,他就已經贏了。」魏斯平靜的解釋,逕自拿起圖釘標記,在掛圖上的橫須賀釘上記號:「橫須賀核爆,會成為美日出兵東亞的藉口,因為中共必須承擔這個責任,以及無法洗清的陰謀論罪名。」 「我們本來可以結束這一切!如果是我,我絕對毫不猶豫地讓他下地獄。我以為妳也會這麼做,因為我寧可相信這世上正直的靈魂來得及在慘劇之後為戰爭剎車!」考登怒道:「只要可以提早中斷他的邪惡計畫!我的命就不算浪費!」
魏斯放下筆,疲憊的轉過身。 「我想過,有那麼一秒鐘我打算扣扳機。」 考登愕然,他從沒看過魏斯這種頹靡的樣子。斥責的話硬生生卡在嘴邊。 「但我馬上想到你,想到大家…」魏斯哽咽,但一向倔強的她卻努力維持平穩的嗓音:「我想…如果大戰真的躲不掉,那為什麼我要犧牲你們?核爆在哪裡、傷亡多少,我其實一點都不關心,我只希望爆炸時大家都躲得遠遠的就好。」 「抱歉,我感情用事了。」幾個深呼吸後,魏斯才恢復了冷淡如常的語調。 考登嘆氣,在魏斯的床邊坐下。 「抱歉剛剛那樣說話,妳辛苦了。」他懊喪地摸著自己的大光頭,低頭嘟囔著。 「他是個很會話術的混蛋。」魏斯攏了攏金髮,疲累倚牆。 「所以…我們是不是該想想他打算在那裡用那顆核武?」考登問。 「他總是領先我一步棋…此刻核武一定早就送達第三地,準備轉運到目標所在。等確定核武的最終位置時,他已喊了『將軍』…」魏斯頹然。 剎那間,魏斯心境突然澄明。碧眼閃過一絲靈機火花,讓她激動得渾身顫抖。 「考登,我們必須出席明天的聯合國會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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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熙獨自走過船艙長廊來到甲板上,整艘船充滿不安與焦躁。
夜晚的大海什麼也看不見,顯得巨大而沉鬱。波濤輕輕拍擊著船身,儘管提康德羅加級噸位不小,但在大海面前還是只像湖裡的一片小葉一樣。從天空看來,他們已經遠離日本海域,往東移動。西面天空隱約閃著電光,諭示著風暴正席捲整個東北亞。
但至少,此時此刻的天空是澄澈而可愛的。沒有光害的大海,讓整片天空就像畫布一樣。繁星清晰而美麗。
「姊妹,妳還好嗎?」西納維耶夫不知何時已經在甲板上,他坐在停機坪邊緣,手上握著一瓶伏特加。明熙用了幾秒才看出這位是代號”Tachanka”的前輩。拿下防彈覆面盔的他看上去就是個壯碩的老頭。
「那東西合規定嗎前輩?」明熙走到塔槍卡身邊。
「我聽說妳跟袁煥的事情了。」塔槍卡逕自說道。
明熙一陣錯愕,袁煥竟然敢承認自己情蒐同伴?
「我活得比較久,那時祖國還是蘇維埃。當國家換上新的稱號時,大家搞不清楚兩者的差別,只覺得生活就是一樣鳥、一樣冷,但一樣得咬牙過下去。」塔槍卡說:「對於這一點,紅軍的教育格外有一套。他們會逼你賭上你最重要的一切,就為了把你變成最能咬緊牙關的那種人。」
「軍人不是都這樣嗎?」明熙問。
「手段不太一樣,紅軍總是極端了點。」塔槍卡說道:「所以那段時間裡總是讓西方國家有汙名化我們的好材料;當然,也讓我們顯得傳奇而有特色。」
明熙靜靜聽著。
「妳知道我去過阿富汗嗎?」「知道。」
「那妳知道為什麼我回來了嗎?」
「因為…蘇聯撤軍了?」明熙試探地問,暗忖自己1991年生,若不是自己稍有閱讀,同輩人搞不好連蘇聯入侵阿富汗這件事情都不知道。
「在駐阿富汗的三年內,我愛上了當地的反對派領袖。」
老紅軍喝了一口伏特加潤口,試探地將伏特加放到明熙身邊。
「我的上尉知道後,給了我一把馬卡洛夫與一本小筆記。」西納維耶夫說:「他說:『亞歷希,你該感到羞愧,不配穿這一身紅軍軍裝,你可以自殺或等著被送去西伯利亞。但如果你兩個都不想,就從你那穆斯林妞的口裡問出東西吧!她父親可不是什麼好角色...』。」
「所以,前輩您…」明熙喝了一口伏特加,辣透喉間。
「我像個積極的女婿候選人,用了一年一邊戀愛一邊取得信任,最後我的岳父終於相信我是個沒有惡意的蘇聯小士官,準備偷偷來見我。」西納維耶夫說:「當他出現在我面前,想要擁抱我時。我拿出了我的馬卡洛夫,打穿了他的額頭。」
明熙錯愕,故事太殘酷。她完全沒有心理準備。
「本來約定中,我完成這個任務就能退役。帶艾依莎回列寧格勒,當平凡人過一生。但我卻沒想到艾依莎對那個冷漠父親的反應那麼強烈,她尖叫著拿起刺刀要我的命。所以我把另一顆子彈送給了她,當離別禮物。」
「太慘了。」明熙忍不住道。
「當我回到指揮部,向我的上尉覆命時。他卻告訴我一年後,可能會撤軍。完完全全就不把這任務當一回事。他坦白,艾依莎的父親充其量只是個異議份子,這一切只是為了要磨練我的軍魂。重點不是在情報本身、而是在執行任務的過程,心理的強韌與生理的強大。我那一瞬間理智斷線了,我哭著用電話線勒死了上尉。」
西納維耶夫又喝了一口伏特加。
「正當我準備被送往軍事法庭,我還在想我會去古拉格還是西伯利亞時。KGB找上了我,把這段紀錄給抹除,將我改派往喬治亞、車臣等地。」西納維耶夫頓了頓:「這悲傷經歷,讓我不得不少見的多話提醒妳,在用一生憎恨袁煥那蠢貨以前,可以先靜下來想想。這是戰爭的錯,不是他的。」
「我跟他之間又不是你們那種關係。」明熙低聲反駁。
「你們兩個娃娃什麼關係我一點都不在意,我只是要提醒妳,把討厭的力氣用對目標。他那蠢貨一定是被任務所約束,他也很掙扎。軍人的行為...有時不代表自己。」希納維耶夫說道。
「世界就要核戰,你怎麼一派輕鬆?」明熙換了個話題。
「打從我有記憶以來,祖國跟美國三不五時就會弄得像要打核戰。嗯...坦白說我有點麻痺,反正這又不是我一個人要煩惱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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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TC-5) 2018.9.1 09:15 美國‧紐約曼哈頓 – 聯合國總部
明熙與袁煥兩人並肩走在聯合國總部長廊。魏斯與考登走在最前方,跟隨的還有波特、伯恩施米爾、尼贊、圖雷、科漢、巴蘇達、卡斯提拉諾與克雷格。因為要參與重大會議,所有人都穿著合身剪裁的西服,看上去甚是體面。 不知為什麼,明熙感到有些怪異。魏斯與考登就罷了,畢竟是擔任小隊領袖。但…巴蘇達與伯恩施米爾?甚至是自己?袁煥?怎麼看都不像是需要參與這種會議的角色。而且陣仗也太大了吧! 一行人走進大會議廳外,明熙可以看見裏頭早已坐滿各國代表以及記者。
「歡迎,魏斯女士。記者會馬上就要開始,請立刻入座。」工作人員提醒。 明熙看見日本代表席位上的遠藤正對他們露出微笑。 「各位媒體朋友,我們即將召開記者會,請稍安勿躁──」司儀用麥克風道。 魏斯將一張紙條拿給了一旁的克雷格。克雷格立刻上前,走到遠藤代表的桌前敬禮,並將紙條遞上。 遠藤代表戴上眼鏡閱畢,領著十多名隨扈起身。那種龐大的陣仗就說是總統也不過分。他向司儀悄聲說明幾句,便領著隨扈團走出議事廳。兩組人就像是說好了一樣,來到氣派的男廁前。 隨扈們走進廁所巡視,確認安全後才讓遠藤進入。 其餘隨扈紛紛站在廁所門外,與虹彩小隊相望。明熙本能地感到氣氛詭譎,似乎有點捕捉到魏斯的想法。
遠藤代表悠然在鏡子前沖著眼鏡,看著被搜完身的魏斯孤身走入。 「阿,魏斯女士。這裡可是男廁唷!」 「我來為世界和平做最後努力。」魏斯說道。 「辛苦了,但我相信妳已經盡力了。別放心上。」遠藤說,嘴角上揚。帶著勝利者的快感。 「遠藤代表,你曾說過你讀過我的資料。說我喜愛挑戰,是嗎?」魏斯問。 「對阿,還是被心理諮商師標註為有偏執傾向呢。也許妳該趁戰爭爆發前好好放個假──」 「遠藤代表,您一定漏看了些什麼。」魏斯小聲說道,湊上遠藤耳邊:「我不是特別喜歡挑戰,我只是不喜歡輸。」 遠藤皺眉,看著魏斯。 「好好享受,將軍(Checkmate)。」魏斯說完,轉身走出廁所。回到小隊群中。
遠藤不明就裡戴上眼鏡,低頭洗手。正關水閥時,卻看到鏡子裡多了一個人。 那是一個臉上塗著骷髏迷彩的女性,她一身軍服,黑白分明的眼球殺氣騰騰。遠藤嚇了一大跳,正想問她是從何方溜入、如何躲過隨扈的,卻從鏡子瞟見打開的通氣口。他心叫不妙,在心中祈求這人不是報告上『骷髏雨行動』的那位幹員。 上天沒有給他機會。下一秒,Caveira便抓住了他的頭往鏡子大力撞去。
廁所內遠藤的慘叫聲就像引線,隨扈們立刻掏槍準備衝進去救人時。 「動手!」魏斯突然下令,立刻閃到圖雷後方。 明熙突然懂魏斯為何要在西雅圖停泊後,立刻帶上他們這些人搭噴射專機趕往東岸。因為這群人,都是不折不扣的武鬥派!是通過安檢繳械後依然能夠靠著拳腳格殺對手的戰士! 伯恩施米爾像個流氓一樣打歪了一人的下巴,然後將他踹在地上猛踏。巴蘇達則使用桑搏擒技將一人撲倒,折斷他手臂並用雙腿夾斷他呼吸。科漢像猛虎一樣出招鎖喉,以色列格鬥技的狠辣威力十足。英軍拳王波特則用一輪刺拳將一名隨扈的五官給打離原位、然後用一招霸道的肝臟攻擊終結了短暫的戰鬥。克雷格與卡斯提拉諾兩名海豹戰士沒有花俏的招式,俐落但致命的將另外兩人徒手格殺。尼贊與考登則靠著高大而強壯的體勢痛毆對手,讓對方完全無法招架。 反而袁煥與明熙兩人相形之下就溫和許多。袁煥靈活地擊落敵人的手槍,再以小擒拿手將其扣倒壓制。明熙也只是用八極拳打折了其中一人的肘關節將其制伏。 戰鬥只持續了十秒鐘,虹彩小隊就撂倒了所有遠藤的護衛。 「Caveira,適可而止。」魏斯提醒,正在狂毆遠藤鼻樑的Caveira這才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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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室門大開,全場譁然。
魏斯走在最前頭,後方則是兩排虹彩小隊成員。而臉塗骷髏的Caveira拖著遠藤來到發言台。遠藤半邊臉瘀青腫起,兩槓鼻血瀉出,額頭有個巨大的傷口。
「魏斯幹員,這是怎麼回事!」主席大聲質問。
「前任日本安理會代表,遠藤元忠剛剛已經向紀律部門承認自己為遂行個人激進的右傾意志,勾結激進組織:國際分離主義自由聯盟ISUF,協助竊取解放軍之微型核裝置、並以綁架為幌子,將核武自橫須賀偷渡而出。」魏斯說道。
全場驚呼,將這個重大的消息無時差地傳給了80億雙眼球。
主席鎮定地往紀律委員看去,紀律委員神色凝重地點頭。剛剛魏斯率隊解決掉遠藤隨扈之後,立刻讓警衛請來紀律部門。在Caveira的監控下,遠藤吐出了所有實情。
「本人莫妮卡.魏斯在此,對其ISUF盟友白面具嚴正呼籲,在今日23:50以前,立刻和平交出核武。本人以安理會授予的權力向各位保證,你們會受到有尊嚴而公正的裁決。」魏斯對著鏡頭說道:「否則我,與我的團隊,虹彩小組。將與恐怖主義與極端組織周旋到底,直到最後一個恐怖分子被逮捕、或被擊殺。」
此言一出,媒體的情緒全部沸騰。
「魏斯幹員!請問虹彩小組要用什麼方式做到以上所言呢?」「魏斯幹員!您是從多久以前就掌握遠藤代表──」「魏斯幹員!所以核武下落呢?」「魏斯幹員!若是核戰爆發,虹彩小組應該如何處理?」 憲兵上前,在媒體鏡頭前將遠藤元忠上銬帶走。 魏斯不接受任何訪問,領著虹彩成員在一片記者的簇擁下離開。 「漂亮的一手,魏斯。」考登稱讚,將電梯門關上。擋下了媒體們:「這可以上教戰範例了。」 「真的?你們的教戰範例有這麼扯的行動?」袁煥問。 「不過…用這種方式,真的會讓ISUF餘黨乖乖投降、和平落幕嗎?他們哪會接受什麼尊嚴而公正的裁決?」圖雷問。 「誰說我打算和平落幕了?」魏斯反問 。
《梁明熙的任務影音檔》 編號12 錄製於:09011550,當地時間
(攝影鏡頭開啟,梁明熙對著鏡頭稍微梳了一下馬尾。她一身剪裁合宜的絲質襯衫與短裙,看上去體面優雅,一反充滿陽剛味的士官長形象)
三等長梁明熙於本地時間08311240開始記錄。任務編號:136089-MI。
莫妮卡‧魏斯超、狂、的。她竟然在聯合國大樓裡命人暴打遠藤,刑求完後立刻當著全世界記者面前錄口供。
誇張、真的誇張...
(梁明熙喃喃自語。)
事情是這樣的,遠藤元忠希望透過策動東亞戰爭讓日本重新擁有軍隊。ISUF希望透過戰爭讓強權的疆域洗牌,以最極端方式達成住民自決。兩方一拍即合,才有了這一狗票混亂。而虹彩小組的宿敵「白面具」樂於看到虹彩小組在亞洲地區忙瘋,所以才支援ISUF搞東搞西。
目前來龍去脈都已經明瞭,只差攔截核武這件事情了。
三等長梁明熙報告完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