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攻以外:湛藍色的憂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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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湛藍色的憂傷

(UTC) 1999.10.3 10:49 大英蘇格蘭‧維克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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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華勒斯(St.Wallace)中學的操場上,比賽剛近尾聲。藍色球衣的地主隊此時3分落後、方才地主隊持球選手被擒抱倒地,被迫在得分線15公尺處重整。而比賽只剩下短短100秒。軍心大亂,讓教練不得不喊出暫停。來自威爾斯的客隊氣勢如虹,隊呼不絕於耳,早已準備迎接勝利。

「孩子們,整個維克鎮都在看呢…」教練企圖打氣,對這群垂頭喪氣而且精疲力盡的孩子們說道:「打起精神,比賽還沒結束呢。」

「沒辦法,現在要逆轉勢必得靠觸地得分才行…我們輸定了。」擔任代理隊長的少年說道,一邊灌著水。

「別說這種話──」

「教練,除了考登之外誰能在100秒內甩開包夾猛衝15公尺?」少年問。

「面對現實吧,考登受傷了!」教練無奈地嘆氣。

15分鐘前,隊長兼主將的明星希穆斯‧考登(Seamus Cowden)被防守犯規,折傷了腳踝。為了避免傷勢惡化,考登在教練堅持後被迫下場休養。

「聖華勒斯,你們的休息時間還有20秒。」裁判人員提醒。


隊上的頹然氣息,休息區也感受得到。一個高壯的光頭大個子看著自己腫痛的腳踝若有所思。他就是隊友口中的主將希穆斯‧考登

身邊一名紅髮少女將冰敷袋塞入黃藍條紋長筒襪,白皙的手捧著希穆斯的腳踝、將冰塊敷上。她一點也不在意襪子上的黑黃泥土、草屑與汗漿、只是專注地敷著腳踝腫脹處。

「絲凱(Skye)?」希穆斯輕喚著女孩的暱稱。

「你最好不要──」思凱抬頭,正要辯解。

「絲凱,我得去。」希穆斯說道:「如果這場比賽輸了,大家一定很沮喪的。」

「但如果你傷惡化了,教練估計你至少要花兩個月復健!」絲凱嚴肅道。

「請妳幫我拿彈性繃帶來好嗎?」希穆斯的眼神裡充滿決絕與專注。

儘管心中滿是不願,絲凱清楚她的男人就是這副德性。還是親手替他綁上了彈性繃帶固定腳踝。

「綁緊一點,我怕跑起來會痛。」

「還知道痛…你那彌賽亞情結遲早會害死你的。」絲凱低罵。

「妳會及時救活我的,不是嗎?」

雖然時機不對,絲凱還是紅了臉頰、忍不住輕啄了希穆斯的額頭一下。

「小心一點。」「是,親愛的。」


絲凱坐回休息區,看著男友強壯的背影踏進隊伍之中。他指手畫腳著,就像一名將領一樣。而隊友們的情緒也逐漸穩定下來。

她想起千年前的民族英雄威廉‧華勒斯(William Wallace)曾經說過的一句話:「每個人都會死,但不是每個人都活過(Everybody dies, not everybodylives)」

傻瓜,你一定是活得最精彩的那個…

哨音再響,年輕猛士們有力的雙足蹬著草地與泥土。在令人眼花撩亂的衝刺與阻擋中彼此衝撞。希穆斯考登不負眾望,用令人目不暇給的速度替隊伍掙來了一次觸地得分。在最後8秒時逆轉了局勢。

她忘情地跟所有維克鎮的居民一起歡呼,雖然她對這結果一點都不意外。

傍晚,大半個夕陽遠遠落在海平面,傍晚的風吹起來涼快而舒服。

「喔,我的腳超痛的。」「你活該。」

公車站前,希穆斯一跛一跛地走著、身邊的絲凱伸手攙著他。絲凱有著1.78米的高挑身材,但在1.92米巨人般考登的身邊卻顯得十分嬌小。從維克鎮到蘇格蘭北端的約翰奧格羅超過10公里。同鄉的兩人一起前往維克求學,三年如一日,對於這樣遙遠的距離早已習慣。

兩人的家鄉位於蘇格蘭北端的小村莊,人口不多、寧靜祥和。

「唉對吼…我待會還得幫妳爸看羊圈呢…」

「別傻啦,我去看就好了。」絲凱拍了希穆斯的光頭一下。

絲凱家有著大牧場,生活優渥;希穆斯家則善於農務。兩家早在半個世紀前就已經來往密切。兩人的交往自然也來得毫不意外。

兩人一步一步走著,本來就修長的身影在夕陽下顯得更長了。

「妳的愛丁堡大學申請如何?」希穆斯問,一邊將絲凱攬入懷中。

和考登不同,絲凱的成績一直都是最頂尖的。尤其是在文學方面更是出色,在老師的鼓勵下,她甚至還獲得申請愛丁堡大學的資格。

「為什麼問?」

「我羨慕嘛,哈哈。」希穆斯失笑:「羨慕妳足夠優秀,可以有機會離開這裡去發展。愛丁堡耶!拜託!我可能一輩子也去不了。」

「親我一下,我就告訴你。」

希穆斯低頭,穩了他深愛的女孩。絲凱輕輕捧著希穆斯的臉。

碧藍色的眼睛裡滿是幸福。

「我沒通過申請,這表示我會一直跟你留在約翰奧格羅。而我也願意這樣。我隨意在凱斯尼斯混個學位就好…」

說是如此,但此時絲凱的背包裏明明裝著一封來自愛丁堡大學文學院的面試通知。

我的世界不用大,有你就夠了…

希穆斯攬著絲凱,兩人都一度以為人生的風景將從此不變。

(UTC) 2001.9.11 13:30 大英蘇格蘭‧約翰奧格羅

電視裡無差別地轉播著客機撞上大樓的驚悚畫面,希穆斯憎惡地渾身發抖。巨大的拳頭緊握,青筋暴露。身邊的絲凱也忍不住摀著嘴,雙目噙著眼淚。

在新聞鏡頭裡,一個無聲細小的身影縱身墜下大樓。

那是一個絕望至極的剪影。大洋彼端的慘劇震盪著每個人的心旌。

五天後,希穆斯拿著大英陸軍的志願參軍表回來。

「你…啥?」絲凱難以置信地看著她的男人。

一個月前,明明說好畢業後一起去愛爾蘭度假的!

「抱歉,我不能讓那種事情在英國發生。」希穆斯的眼裡閃著她熟悉的決絕與專注。絲凱嘆氣,她拉著希穆斯的大手。後者順從地坐下,像一隻溫順的牧羊犬。她輕輕靠著考登的大光頭。

「你會被派駐到哪?」「我不知道,親愛的。」


兩個月後,他已經在巴爾福德營與他的同袍們共同接受訓練。他服役於第三機動步兵師。

「列兵考登!」士官喊著。

「是!」

「有你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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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艱苦的訓練生活中,來自北地的溫暖信件是他唯一的心理歸宿。這讓考登越來越剛強,內心強韌如剛。服役的第五年,他便收到SAS的選拔邀請,希穆斯毫不猶豫地接下了這個對英國軍人而言最艱難的挑戰。他將這個邀請視為軍旅生涯最大的肯定。

那晚,他當然如慣例立刻打了長途電話。

『哈囉?』電話那端,絲凱的聲音有些疲憊。

『哈囉,親愛的。我有個消息想要跟妳分享。』

『嗯?』絲凱吸著鼻子,在話筒邊打了一個噴嚏。

『我加入了SAS選拔,兩周後要去赫里福德。妳怎麼了?感冒?』希穆斯說。

『那是特種部隊嗎?』

『是,最厲害的一支…我甚至不知道我選拔會不會過…』

『你何時回家?』絲凱打斷了希穆斯,語氣裡滿滿的惆悵。

『我…呃,我看一下假表…晚點再跟妳說好嗎?』

『如果我沒接電話,你就留言在答錄機吧。』

(UTC) 2006.8.9 13:30 大英‧倫敦

怎麼時間過這麼快…等到意識過來時已經過了整個七月…

希穆斯懊惱地發呆,自己竟然忘記了7月21日,絲凱的生日。SAS的日子實在太過於精實。

「嘿,橄欖球(Rugby)!」留著蜷曲八字鬍的小隊指揮官喊了一聲。

「是!長官!」希穆斯嚇了一跳。

「這是人命關天的時刻,再3分鐘就要開始行動,你卻在發呆?」指揮官質問。

「對不起,長官。」希穆斯挺直身軀,坐在位置上、汗不敢出。

繼2005年七七連環爆炸案後、英美兩國情治單位自二戰後首次大規模進行聯合行動,目的在於阻止一場可能發生的跨大西洋恐攻。希穆斯的小隊奉命前往逮捕代號”09”的巴勒斯坦裔目標。

「沃爾考夫特(Wallcroft)、格里芬(Griffin),把他的MP5收走。」指揮官冷酷地說道:「你待會就負責揹破壞工具在門外看就好,反正你的心不在這裡。」

「是,對不起!長官!」希穆斯羞愧得無地自容。低頭接過隊友傳來的破門裝備。超過20公斤的戰術袋裝滿了各式器械,但考登卻一點都不感到吃力。真正讓他挫折的是羞愧感。

『突破(Breaching)!』

SAS隊員用霰彈槍轟掉門框,快速衝入這棟在倫敦郊外的集合式住宅。迅雷不及掩耳的雷霆攻勢讓他們坐穩世界頂尖的反恐單位頭銜。震撼彈與煙霧罐接連觸發,雷射紅點掃入屋內,擔任箭頭的隊員將所有人員均視為疑犯,預防性壓制。

「左邊安全。」「右邊安全!」「正廳,安全!」

『擒獲四名疑犯,沒有找到09的蹤跡──』

『該死!有人要跳窗了!』

一名身穿深色帽T的男子撞破二樓落地窗,躍入防火巷狂奔。沃爾考夫特中士揹起MP5,跟著躍入防火巷,卻在突起的鐵條上絆了一下,重摔落地。

『混帳啊!他要跑了!』

希穆斯拔足,奮力越過矮柵。跟著追入防火巷內。身上25公斤的重器械一點也沒有減緩他的靈敏。若不是這身裝備,也許早在50公尺內追上。他跨過門框、撞穿玻璃,在平民的驚呼中如狂風捲過。

『誰在追?』指揮官問。

『橄欖球男孩!』格里芬回答:『我的老天,他超快的!』

似乎查覺到有人追上,那疑犯飛快轉身衝出防火巷,用力將防盜鐵柵拉起。

希穆斯撞上鐵柵,近百公斤的體重幾乎要將鐵柵直接撞翻。

「離我遠一點!」疑犯用中東腔調濃重的英文大叫,然後疾步轉身,衝入另一條支巷自反方向逃入另一棟屋內。

希穆斯同樣轉身,全身肌肉爆發巨大的力量。12秒內他疾衝百米,然後在車庫小徑前疾停,上身行雲流水,從背上的戰術袋抽起一把攻堅錘。

「喝啊!」

他發出宛若古代蘇格蘭猛士的戰吼,攻堅錘轟然砸在車庫門上。木板與金屬支架應聲四散。他回抽鋼錘,再跨一步揮出第二記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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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片車庫門在他剛強魁武的背影面前宛若山崩般塌毀。

希穆斯動作沒停,再度衝出。還撞翻了飽受驚嚇的老屋主、以及屋主夫人手中的午餐茶。


門廊石板路上,正在狂奔的疑犯還來不及反應。考登巨大的身影就撞破主窗,將他撲倒在地。

「不要動!」希穆斯吼道,跨坐在疑犯身上、然後慌忙地從腿邊抽出P226。

「他媽的,我的腿好像斷了…」疑犯嗚咽著。

『回報狀況,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該死的浩克進城嗎?』指揮官在耳機裡罵著。

『疑犯已經被制伏。』希穆斯喘著氣回報。

『他媽的,太好了。』指揮官讚道,顯然鬆了口氣。


從那天開始,希穆斯不再被稱為「橄欖球男孩(Rugby Boy)」。

他有個更響亮的代號 - ”Sledge”

(UTC) 2010.12.24 20:30 大英‧倫敦

希穆斯摟著思凱走在泰晤士河畔。平安夜,街上充滿逐漸回家的人潮。

「…那就是大笨鐘,怎麼樣,比照片上還厲害吧?」希穆斯指著對岸的國會大廈:「那裏就是我們的酒店、你看那邊的大聖誕樹…,這就是倫敦、什麼都美。」

「我還是比較喜歡約翰奧格羅的平安夜,我們有真正的聖誕樹。大家都聚在一起唱歌、吃烤肉…」絲凱靠在考登的肩膀上,聽著街邊商店放送的聖誕歌輕哼。

「哈哈,妳這麼一說確實家鄉比較有感覺呢。」

「那你何時回來?保家衛國的使命可以告一段落了吧。你也服役了10年,我們可不愁吃穿阿…」絲凱說:「一起留在約翰奧格羅、逍遙終老,這不是本來的計劃嗎?」

希穆斯聞言一愣,隨即面有難色。

「其實,我有事想跟妳說。」

絲凱碧藍的雙眼回望,希穆斯意外地發現她的眼神裡充滿忐忑、不再充滿期待。他輕輕捏著絲凱的手,對她說道:「…現在聯合國安理會有個跨國反恐計畫,我──」

「喔別又來了。」絲凱嘆氣。

「…我會跟法國、德國、美國與俄羅斯的幹員們一起受訓。我可以走遍世界各地,去看我不曾看過的風景。更可以站在第一線,與這些罪惡奮戰──」

「我受夠了!」絲凱用力掙開希穆斯的大手,她忍不住哭了起來,用蓋爾語質問:「那我呢?我要繼續守著沒有你的約翰奧格羅,直到下一個十年?」

急切的蓋爾語讓路人們都偷眼看向這裡。

「嘿,嘿…別哭…」希穆斯不知所措,想要上前安撫她。

「我已經快30了,你就從來沒想過娶我嗎?」

「我當然──」「不,你沒有!你滿腦子都是你的軍旅生活!」

「絲凱,我是為了保衛我們的家。」

「你好好想一下:你總滿口的國家、社會與團體…你自己呢?我呢?」絲凱哭著問。

希穆斯不知該如何開口,只能看著絲凱掩面轉身。

「親愛的…」

「拜託,不要追上來。我想回家了。」

「但我沒辦法陪妳…我後天還得回營區──」

「我不再要你陪了,我知道你沒空。」絲凱哭著說。希穆斯沮喪地垂頭,兩行清淚落下。他真的不想失去絲凱、他也真的沒想過可能失去絲凱…因為,這麼多年了,她始終都在阿!

「把眼淚擦一擦,你可是SAS。」絲凱拿出錦帕,替希穆斯擦去臉上的眼淚。

「不要丟下我…」

「你保重。」絲凱搖頭,抹去淚痕。轉身快步走向地鐵入口。

希穆斯呆呆地站在人群中流淚,手裡還捏著絲凱留下的格紋錦帕。然而平安夜的冬夜卻把手帕上的餘溫給無情奪去。

那一晚,希穆斯都在街邊的小酒館度過。

未曾飲酒的他一個人喝光了兩罐蘇格蘭威士忌,喝到不省人事、被人扔在巷子邊。最後醒在在聖誕節的宿醉清晨崩潰痛哭。

(UTC) 2012.10.30 07:30 大英‧赫里福德 – 虹彩小組訓練基地

通過SAS內部決選,希穆斯脫穎而出,成為虹彩小組的預備成員。

他帶著當年一戰成名的戰術攻堅錘、而錘柄上還纏著絲凱留給他的手帕。高大的身軀讓他在同袍中顯得十分突兀。但儘管身強體健、戰技出眾,但希穆斯‧考登卻始終覺得生命像是被掏空一樣。早已不知道為何而活。

絲凱再也沒有接過他電話、還搬離了約翰奧格羅。

「我們幹嘛這麼準時?倒不如先在外面喝杯茶…」代號Smoke的同袍抱怨。

「同意,法國人一定會遲到。」老兵Thatcher挖苦著。

「那誰會第二個到?要不要賭一下,找點樂子?」好事的Smoke問:「我猜是美國人,他們最愛侵門踏戶了。」

「不,一定是德國人。」Thatcher。

「賭了!大個子,你呢?」Smoke問。

「呃…」希穆斯搔著光頭腦袋,不知道該怎麼下注。


這時,一輛裝甲SUV開至。

車門打開,一個高挑曲線迷人的身影走下。她穿著帽T,手指上則塗著紫色指甲油。一頭金髮在陽光下燦爛耀眼,碧藍眼珠與姣好的五官讓人難以轉開目光。

「請問誰是領隊?」她操著東德口音,說起英語來別有韻味。

「呃…我。」希穆斯意外地發現自己心跳漏了一拍。

「GSG-9,我是莫妮卡‧魏斯(Monika Weiss)。」

她伸出手,淡漠過頭的表情反而令人印象深刻。最讓考登無法轉移視線的,則是那一雙湛藍的眼睛。

就像13年前,約翰奧格羅的那片海。


「SAS,希穆斯‧考登。很榮幸認識妳。」


事件背景:2006跨大西洋恐怖襲擊陰謀

2006年英美針對恐怖攻擊的預防性逮捕。傳言說,一場即將發生的跨大西洋航班襲擊已經在執行階段,倫敦警方立刻大動作逮捕了25名活動於英國境內的英籍伊斯蘭疑犯。


主角:Sled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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